大明天下(451)(5/5)
“臣御史陈天祥有本奏:锦衣帅代天巡狩西北,摧折衣冠,械系缙绅,其中岂无以私隙而用公器者,请万岁明察。”
“臣工科给事中许天锡有本奏……”
“臣御史蒋瑶有本奏……”
科道言官纷纷出列,焦芳拉着长长马脸,眼角余光一直乜视面无表情的刘瑾,焦老大人虽不晓刘太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几十年宦海直觉告诉他事情绝非表面看得这般简单,此时落井下石,绝非智者所为,至于雪中送炭么……
焦芳转目瞥向跪地不动声色的丁寿,“南山小友,计将安出?”
墙倒众人推,此时出面算法不责众吧?张龙鼓足了勇气,出班奏道:“臣兵科给事中张龙有本……”
“好了!”朱厚照重重一拍御案,“丁寿,你可知罪?”
“臣知晓。”丁寿取出御赐金牌,双手奉过头顶,“臣身负御赐金牌,有便宜之权,只惟王命是从,行事无惮,为朝野所忌,此一罪也……”
“臣身临战阵,亲冒矢石,赖陛下英明,将士用命,虽小有斩获,却侦敌不明,使才军门失陷阵前,此二罪也……”
“臣屡破白莲教匪,剪除羽翼,终不能擒获贼魁,根除祸患,办事不力,此三罪也……”
这厮是请罪还是邀功!王鏊怒形于色,“陛下,丁寿巧言令色,文过饰非,迷惑圣聪,毫无请罪之态,请陛下严惩其罪。”
“阁老说的是,有此三罪,臣无颜忝列朝班,请陛下收回金牌,褫夺官职,执臣赴诏狱听候发落。”
“这……这大可不必吧?”这小子昏了头了,给自己挖恁大的坑,朱厚照心中暗恨:你撂了挑子,谁人与我去寻刘家姐姐!
丁寿处置自己的狠厉手段,莫说小皇帝迷惑不解,连王鏊也闻听呆怔,一直无动于衷的刘瑾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陛下说的是,周玺亡命系大金吾无心之过,不必苛责,既然缇帅已然交回金牌,坦承错失,陛下自当宽恩宥之,”李东阳一片肺腑之谈,诚恳道:“自古使功不如使过,大金吾少年俊彦,国之栋梁,且观后效,未为不可。”
“便依李老先生之言,丁寿闭门思过,且散了吧。”不耐烦上朝的小皇帝早已一个头两个大,挥挥手退了下去。
出了奉天门,大臣们按照远近亲疏,三三两两散布御道之上,对适才早朝之事议论纷纷。
“宾之兄留步,”王鏊快步追上欲回阁办事的李东阳,略带不满道:“宾之兄方才在朝堂上何故网开一面,须知那丁南山执掌锦衣,为刘瑾张目,借二人失和之机断其爪牙有何不好?”
“济之啊,你觉丁帅与刘公公可是真的失和?”李东阳不答反问。
王鏊一怔,“纵不失和,也当心有芥蒂,适才朝上刘瑾党羽皆作壁上观,张龙之辈更牵涉其中,照老夫看,八九不离十。”
“真也好,假也罢,陛下却无处置丁寿之心。”李东阳摇头苦笑。
“便是陛下无逐‘丁’之意,有我等推波助澜,万岁骑虎难下,也当免了他执掌卫事。”
“济之春宫旧臣,当晓今上脾气,可是个轻易屈从人言的?”
“这……”王鏊一时语塞,小皇帝若真是个软性子没脾气的人,今日朝堂又怎会是这般局面。
“没了御赐金牌,丁帅日后行事也会多几分顾忌,济之当晓知足常乐的道理,凡事过犹不及呀!”李东阳耐人寻味地一笑,扬长而去。
王鏊正慢慢咀嚼李东阳话中意味,却听身后响起一阵阴恻恻的沙哑笑声。
王鏊霍然回身,司礼监掌印刘瑾施施然走近,“王阁老殿上慷慨陈词,咱家受益良多,未知有暇,可否过府一叙?”
“公公雅兴本当奉陪,怎奈老夫食朝廷俸禄,案牍劳形一日不敢稍懈,恐无此闲情逸致。”王鏊不卑不亢,气度俨然。
刘瑾‘哦’了一声,“一张一弛,文武之道,阁老海内名士,何以自苦如斯?”
“为国尽忠,何言自苦!”
“呵呵……”刘瑾哂然。
“哈哈……”王鏊朗然长笑,笑声倏地一收,肃然道:“告辞。”
刘瑾望着王鏊背影,阴沉自语道:“刚易折,曲求全,王守溪,你白活了一把年纪……”
收回目光,刘瑾又远眺向金水桥南的几个人影,目光顿时柔和起来,“以退为进,哥儿,退起来容易,你又如何迈出这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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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帅,李西涯插嘴太快,下官腹稿还未及说出。”刑部员外郎张禴追着丁寿陪笑解释。
“老……老朽亦是。”韩鼎喘着粗气道,他这这副身子骨风吹都打晃儿,更别说快步追人了。
“老大人,保重身体,近日你的通政司还有的忙呢。”怕这老头一口气喘不上来厥过去,丁寿只得放慢了脚步。
“谢……谢缇帅体……体谅。”韩鼎喘得好似破风箱。
“汝诚兄,你的奏本也别闲着,递到左顺门去。”丁寿语气半是吩咐半是请托,张禴点头应是。
“卫帅,我们呢?”杨玉眼中精光闪烁,“可要探查这些大头巾的根脚错漏?”
“不错,只要您老一句话,卑职将那些不开眼的穷酸翻个底儿掉,
祖宗三代有什么不光彩的事儿都给他翻出来。”钱宁摩拳擦掌道。
“大度些,爷是没肚量的人么!”丁寿轻笑,“你们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近几日别给那些人抓住新把柄就是。”
“那您老下步打算呢?”钱宁忧心问道,锦衣卫还没风光几日,可别又打回原形了。
“我?万岁爷不是教我闭门思过么,公事我是不管了,明儿一早出门打猎去。”丁寿没心没肺地笑道。
注:京师人刘东山,狡猾多智,善笔札,兼习城旦家言。初以射父论死,得出,素为昌国公张鹤龄、建昌侯张延龄门客,托以心腹,二张平日横恣,皆其发踪,因默籍其稔恶事状时日,毫发不爽。世宗入缵,张氏失势,东山屡挟之得赂不赀,最后挟夺延龄爱妾不得,即上变告二张反状。
刘东山射父一事在《刘东山招由》中记载是射母舅沈寅(沈云),他揭发的二张不法事除了谋逆外大部分是真的,但嘉靖咬准了谋逆,还牵扯出正德朝时曹祖告发儿子曹鼎和二张的旧案,将当时刑部的尚书、侍郎、郎中、主事等几十名官员逮赴京师,俱革职为民。
(周)玺竟毙于杖,然玺尝居言路,颇以地望恣傲,凌侮朝士,人亦不甚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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