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67)(2/5)

    丁寿忽然想起什么,弘治五年应天府乡试,主考岂不是王鏊老儿!丁寿又仔细端详祝枝山一番,迟疑道:“足下座师可是吴中王守溪?”

    见丁寿终于甩开那群惹人厌的马屁官,奔向自己,顾采薇顿时流波溢彩,笑靥春花,莲步轻移,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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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当着掌柜的面哪里敢多收客人银子,连称不敢,祝枝山执意要给,最后还是丁寿发了话,掌柜的点头,才美滋滋收了下来,心道今日虽被那小娃揪着脖子骂了一通,还是落得实惠,这样的好事一日碰上个两三回,没几月就可回家娶媳妇了。

    ,还常有诗文唱和,往来甚是熟络。”

    “先生是新科举子?”丁寿从祝枝山穿戴来看,估计也是一位进京赶考的。

    “大明天下还有第二个丁南山么?”丁寿笑容揶揄,早息了交接念头,看这黑胖子满是不顺眼。

    丁寿心里一阵腻味,还以为多大热闹,敢情就是一熊孩子乱点菜搞出的误会,无聊至极,“松鹤楼是开门做生意的,你们吵闹半天已然耽误了人家营生,还哭哭啼啼不休成何体统!”

    看着瞪眼瞧着自己期望得到肯定答案的来兴,祝枝山苦笑一声,轻抚其头道:“我初来京时也不敢信,纵是三月末,一根小黄瓜竟也要价千钱……”

    看着将行贿二字都挂在脸上的掌柜,丁寿皱眉摆了摆手,“不必客套了,那些虚礼都免了吧。”

    “这……”掌柜有些犯难,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直接塞银票,幸好老儿老于世故,应变得快,低声道:“小人明白,敝店心意少时自会送到府上。”

    来兴看不惯自家老爷在人前忍气吞声的模样,插嘴道:“我家老爷与王相爷非但是师生、同乡

    “观先生形貌,必是学问渊博的饱学之士,此画是在下心爱之物,本不欲转让,奈何客居蹭蹬,饔飧不继,迫不得已唯有割爱,先生风雅之人,当不致使此画蒙尘。”虽已开春,京城内寒潮未退,大汉只着了一件单衣,说话间瑟瑟发抖。

    “滚!”丁寿直接将人斥退,回身看向人群中的李宪几个,当着一帮科道言官的面上赶着给二爷送礼,这不是上眼药么。

    一场风波消弭,围观众人也都四散,祝枝山向丁寿行了一礼,便要告辞离开。

    自家老爷断不会说假话,来兴怎想到只吃了几小碟黄瓜竟要花掉四两银子,想在苏州时,老夫人赏他的一抬盒莲肉,滋味鲜美,每斤也才四五文钱,自己这一顿饭等于一下吃掉了上千斤,这可怎么向主家交待啊!来兴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看看众人,“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老爷!”来兴不觉叫了起来,被祝枝山嗔目一瞪,小僮儿自晓今日闯了祸事,垂首不敢多言。

    “丁大哥?!”顾采薇先是莫名惊诧,随即愤愤跺脚,紧追了出去。

    丁寿越过众人,向顾采薇处行去,只听身后张瓒叹了一声,“久闻祝枝山偌大名声,不想竟生得这般貌不惊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众人笑容一僵,随即附和道:“缇帅随意。”

    “这位大人教训的是,”祝枝山向掌柜及店伙行了一礼,“适才我主仆二人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众位言官都是两榜进士,口若悬河,恭维之声不停,丁寿被围在当中,左右应付,苦不堪言,抬眼看见人群后噘着樱唇,怏怏不肯上前的顾采薇,立时当机立断,“诸位,在下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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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碍于对方身份,祝枝山虽有心趋避厂卫,也只好驻足盘桓。

    “丁——寿。”丁寿一字一顿道。

    “走开走开,这套说辞怕不知对人说了几百几千遍,骗得谁来!”来兴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甩袖哄人。

    “好啦!”丁寿猛地一拍桌子,吓了来兴一大跳,哭声也不由止住。

    丁寿‘哦’了一声,原来是弘治五年的举人,一晃十五六年过去了,这大胡子也真不容易,轻笑开解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古语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先生……”

    “僮儿不得无礼。”祝枝山见那汉子潦倒落魄,心存怜悯,更莫说听他那话中还带了一股淡淡的江浙口音,顿生亲切之感。

    祝枝山瞬间色变,“当朝锦衣卫都指挥使?”

    难怪名字耳熟,原来是所谓江南四大才子中的祝枝山,也怨不得二爷一时未曾想起,大胡子又黑又胖的,和那位画‘小鸡吃米图’的影视形象相差太远。

    八虎一狐之名早随着百官伏阙传遍天下,丁寿巡视西北更是凶威赫赫,没想到本人竟如此年轻,祝枝山同样端量着这位锦衣缇帅,似乎很难和坊间传闻的鹰犬爪牙相融合,是人不可貌相?抑或传言有误?

    “客官言重,小店也有招呼不周之处。”掌柜作揖陪笑。

    李宪等人俱是一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的神情,陪笑着围上前来:“大金吾日理万机,仍关心生民琐事,真乃民之父母,朝廷福祉。”

    令顾女侠始料不及的是,丁寿忽地变色,蓦转身疾奔店外。

    “萍水相逢也算有缘,先生何必来去匆匆。”丁寿对这个知书明理的黑胖子观感不错,尤其从始至终没对闯祸家童加之一言恶语,实在难得,存了结交之念。

    “震泽先生正是恩师。”祝枝山略欠身道。

    “老爷执法严明,真是青天在世,烦请移步雅间看茶,容小人聊表谢意。”松鹤楼掌柜谄笑上前。

    祝枝山脸上一热,“惭愧,在下出身壬子科应天府乙榜,屡试不第,教大人见笑。”

    祝枝山轻斥僮儿多嘴,丁寿仰天一个哈哈,皮笑肉不笑道:“失敬失敬,王相还真是桃李遍天下呀,待先生拜会尊师时还请为敝人带声好。”

    “僮儿莫哭,事不怨你,是老爷我未曾与你详说这北地风物,常言说吃一堑长一智,就当买个教训……”祝枝山温言劝说来兴。

    “这教训未免太贵,来京路上老爷您说与我买头草驴代步,我都未曾舍得,如今可好,一顿饭花掉了三头驴的价钱,连驴毛都未见到一根,哇——”来兴越想越是心酸。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灰袍汉子,方面短须,一脸忠厚,苦苦央着祝枝山买他手中之画。

    “敝人祝允明定将阁下之言带到。”虽不知丁寿为何前恭后倨,祝枝山也不愿多想,一切等见了恩师再问个分明,躬身一礼,带着来兴匆匆而去。

    听出丁寿语含讥嘲,祝枝山眉心微蹙,“敢问大人尊姓高明,在下也好代为转禀。”

    祝允明?这名字有点耳熟,丁寿摸着下巴琢磨。

    祝枝山从中选出一大块碎银,递与店伙计,“方才小仆无状,此银权作赔情。”

    “僮儿,银袋拿来。”祝枝山伸出手去,来兴懵懂不解,但他此时六神无主,茫然将银袋递上。

    也不知是丁寿运道好,还是祝枝山今日背时,他主仆二人才出松鹤楼,在街前又被人纠缠住了。

    “你……你们胡说!”见周边人并未对掌柜伙计的话有所质疑,来兴着实有些慌了,强自倔强道:“老爷,他们合起伙来蒙骗咱们,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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