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74）(2/5)
一见来人，窦二脸色突变。
“你我兄弟，谈这些便是外道了，只要勠力同心，办好朝廷差遣，不负圣恩也就是了。”赵经唇角微勾，淡淡笑道。
三番两次冲撞老父，窦妙善忍不住踏步上前，却被窦二一把拉住，“爹要和人谈生意，前面你张罗着。”
“李大爷，李掌柜，您老消消气……”窦二追之不及，急得拍着大腿直跺脚。
沿街的一间小酒肆旁，一名少女匆匆忙碌着，虽荆钗布裙，粉黛不施，却幽娴秀丽，姿色出尘，赵、姜二人紧紧盯着姑娘的窈窕身姿，直到女子转身入了酒肆，两人才失望地收回目光。
杯觥交错间，二人神思皆不由自主地向窗外飘去。
“不要钱，姐姐请你吃。”妙善嫣然一笑，麻利地将盘中馒头用纸包好，塞入少年怀中。
窦姑娘吹了吹烫得发红的纤白玉指，速速捡了一盘馒头，才要合上蒸屉，忽然心生警觉，侧目望去，只见旁边不远处一个少年正直勾勾盯着笼屉里的馒头猛吞口水。
咱家这小本经营，有什么生意可谈？尽管疑窦丛生，妙善还是轻轻点头，未敢执拗。
少年先是点头，又急忙摇头，羞赧垂首，嗫喏道：“我……没钱。”
“店家，再添一壶酒。”有酒客喊道。
“惠善，不许对客人无礼。”呵斥了女儿，窦二定定心神，躬身强笑道：“李大爷，您是来喝酒的？”
“愚兄初来乍到，衙门中许多事务尚不熟悉，听闻西苑豹房已然建了有些时候，还未有完工之象，仁甫可知其中详情？”
窦家酒坊内已然开始上座，窦妙善店内店外帮着父亲张罗。
呼麻烦到了。
“二叔，这人说话忒冲，什么来路？”一个熟客问出妙善心中疑惑。
姜荣暗中咬牙，狠狠心才道：“赵兄说的是，小弟改日便设宴请兄长与张公公一叙。”
眼见父亲引人去了后面，妙善忧心忡忡，那人蛮横无礼，爹素来老实，可不要受人欺负才是。
瞬间，他的眼神也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天常兄请。”姜荣陪饮。
“再上四个馒头。”
“您稍等。”窦妙善应了一声，端了空盘子直奔店外间蒸笼所在。
少年不再言语，抹了把眼睛，扭头跑开。
“他叫李龙，龙凤酒楼的掌柜。”窦二唉声叹气，直
“哎，慢点跑，别摔咯！”妙善摇头失笑，再为客人装了一份馒头，才端到门前，又险些与冲出店门的一个人撞了满怀，好在她身姿灵巧，脚下一旋，已轻轻避开。
“扯得远了，吃酒吃酒。”赵经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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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年先是一呆，随即鼻尖一酸，深深一躬，“谢谢！”
“哎，小兄弟，过来一下。”见少年要走，窦妙善急忙唤住。
“破土兴工，靡费民力，干系匪轻，岂可全由内官掌控，我等既在其位，也当过问一二，为圣上分忧才是。”赵经漫不经心地说道。
笼屉一揭开，热气升腾弥漫，窦妙善挥动衣袖，将蒸汽散开，素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尝试着捏了捏屉上的白面馒头，一个个蓬松煊软，入口定是美味。
“那是自然，天常兄忠心为国，实乃我辈楷模，小弟望尘莫及。”姜荣笑语奉承，随即话锋一转道：“说来小弟还有一事请托，望兄长玉成。”
“事却不难，恩师向来对江南士子多有看顾，只是……”
“掌柜的，从哪里请来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做伙计？”一个相熟酒客笑着相询。
“天常兄说的不错，谁能想得，这市井之中，竟还藏有如此贞静清丽的北国佳人！”姜荣点头附和，意态流连。
赵经面露踌躇，为难道：“只是如今朝中文武铨选皆由中州人掌握，兼有焦相推波助澜，恩师纵然有意相帮，也不过旁敲侧击地提点一声，这居中谋划，往来奔走么，又不知要多少人情世故……”
“爹？”来人皱皱眉头，“你老儿几时又冒出这么大个闺女来？”
“还有什么可说的？事情都摆明了，你既然吃了秤砣和爷们做对，那就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汉子撂下句狠话，甩头便走。
姜荣立时紧张起来，“只是什么？”
少年约十三四岁光景，风尘仆仆，衣衫虽然破旧，但收拾得整洁利落，觉察到窦妙善在看自己，脸庞不由一红，匆匆低头赶路。
“天常兄？”见赵经面色有异，姜荣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转首一瞥的
“哟，窦掌柜这般大方，是有什么喜事嘛？”店外又一个汉子走了进来。
“哦，来了。”窦妙善急忙应声答应。
“劳烦仁甫了。”赵经心满意足，有闲心打量起窗外景致来，忽然，他笑容一僵，目光仿佛被什么吸引住了，再也挪移不开。
听了窦妙善招呼，少年迟疑地徘徊近前。
“小弟省得，今后共事少不得还要赵兄照拂，若有驱驰之处，小弟义不容辞。”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既然吐了口，姜荣也不介意惠而不费地说几句漂亮话。
“二叔好福气啊，姑娘勤快孝顺，还长得出挑，将来再寻个好人家，您老后半辈子就等着享福吧！”另一个酒客跟着打趣。
“李大爷，您别着急，有事慢慢说……”老掌柜窦二在后面追出。
“哎呦，小本经营，哪请得起什么伙计，这是小女，多年一直在外……外边亲戚家，昨夜里才回来。”窦二担心让人晓得女儿舞枪弄棒，不好找婆家，随口扯了个谎，“本不想让她在外抛头露面，她却担心我这老头子忙不过来，非要帮忙，教诸位见笑。”
姜荣眼皮一跳，随即笑道：“具体情由小弟也不晓得，这事原本由御马监的张公公与乾清宫的孙公公共管，锦衣卫的丁大人只管出银及偶尔查账，如今孙公公监军神机营，便全由张公公一人主事，小弟其中不过做些签发工役，代办匠料之类的小事。”
“不用谢，你帮姐姐尝尝，若是觉得味道好，再来寻姐姐就是。”窦妙善抿唇浅笑。
对方言辞无礼，窦妙善柳眉竖起，冷声道：“客官若是饮酒，敬请上座，至于我家有几口人，似不关尊驾之事。”
窦妙善捧起馒头莞尔道：“要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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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装糊涂，爷们是为什么来的，你还不清楚！”来人甚不客气。
“唉！”怅惘叹息声同时响起，二人相顾愕然，随即俱都尴尬一笑作为掩饰。
好在此时店中正忙，窦妙善跑前忙后，将心中忧思冲淡了不少。
“你我师出同门，不必客气。”
“爹，您怎么啦？”见父亲面色有异，窦妙善关切询问。
“此番京察在即，天常兄也知，焦阁老对我等南方士子多有成见……”姜荣一直小心观察赵经神色，见他微露不屑，立时又道：“赵兄志虑忠纯，自是无虞，小弟一介俗人，却不免杞人忧天，厚颜请兄在王相面前帮着美言几句，有王相出面，旁人自也要多些顾忌。”
“江南士林言及燕姬，常说彼等馋懒刁拙，依某看来，实在有失偏颇。”赵经干咳一声，故作镇静。
姜荣呵呵一笑，“小弟并非不通世情之人，兄长劳苦奔波，其中上下打点，岂能再累兄破费，少时自有一份心意送至府上。”
“托诸位的福，真有那一天，我请大家畅饮三天。”窦二转圈打躬，与众酒客说笑。
“爹，您莫急坏了身子。”窦妙善扶住父亲在一旁坐下，周围相熟客人也都围了上来。
妙善凤目流波，定睛细看，原来这莽撞人就是适才与爹爹进了后院谈生意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