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3)

    「花老师,你今天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你忙你自己的就行。」

    「好的,那你有什么需要,儘管开口跟我说喔!」

    「嗯。」

    花鹤初站在自己房门口,目送着于宣回到自己的房间。

    幸亏花鹤初早就跟裴清说清楚,就算让于宣做她的助理,她也没什么工作能交给他做,让裴清务必保证交给于宣的工作质量对得起他的薪水和资歷,否则那孩子可能真的要被埋没在她这里。

    这逻辑听来很匪夷所思,工作轻松还能拿不错的薪资应该是多数人的梦想,但花鹤初看得出来,于宣是个认真上进的人,要是天天都让他轻轻松松,反而会让他不自在。

    所以裴清让他跟来花鹤初这里前,特别跟他谈过,会交给他一些能居家处理的工作,而于宣本人也欣然答应。

    「不冷吗?」

    「冷。」

    正当花鹤初还在感慨自己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职场好前辈时,刚吃完早餐的盛澜从她面前经过,冷不丁地开口将她问回神。

    花鹤初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在刚点完头的当下,就被盛澜塞了一个纸袋,然后伸手一推,给推进了自己房里,她眼睁睁地看他做完这一套动作后,俐落地关上门走了。

    「……」

    花鹤初撇着嘴拉开纸袋,看着里面有一杯热红茶跟一个纸餐盒,原来是给她带了早餐回来啊。

    『谢了。』

    『嗯。』

    花鹤初看着与先前一样模式的对话,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晚跟盛澜拉近关係,真的是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应自己这种极简的对话模式了。

    花鹤初这两天的忙碌程度,跟盛澜差不多,只不过她是把自己关在房里闷头写稿。

    那部「春天」短篇的故事,已经接近尾声,越是趋于完稿,花鹤初就变得越是少眠,整个人的心理状态也随着故事的高潮而开始下坠,隐隐又有了先前那股颓丧的趋势。

    但这次裴清不在身边,她不让于宣来找自己,盛澜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谁也没能及时发现她的状况又不好了。

    『

    一阵强风吹过,带起满园的花瓣漫天纷飞。

    「今天是十週年纪念日呢」

    她坐在他亲自为她挑选的,据说很衬她气质的那把藤椅上,对枕在自己腿上的他微笑呢喃。

    她始终篤定,她和他的相遇是某种必然。但她没想到,他们相恋会成为一场灾难。

    她和他十分相像,性格强势,也对彼此有着强烈的控制慾与佔有慾,起初这些还能算是热恋的美好负担。

    后来呢,后来就渐渐地变了模样,但凡生活中出现一丝一毫的意见分歧,哪怕事情小得好比出门该不该带伞遮阳,都能轻易掀起一场无意义的争执。

    那些无数的、锐利又刺耳的语句呀,像是能幻化成利刃,轻易地将理智割断线,以为这样就能令对方迁就自己,殊不知在攻击的过程中,自己也早已伤痕累累。

    一场又一场的剧烈争吵就像证据,一次次甩在她脸上,每每都热辣的疼痛难忍,迫使她在每个深夜里哭得声嘶力竭。

    在每一个绝望濒临溃堤的时刻里,她无数次地想过,该如何将他一块块地分割,好埋在那棵她最喜欢的樱花树下。

    这样就能在每一年樱花盛开的日子里,摆一桌下午茶,温馨地坐在树下共享岁月静好。

    她再也无法忍受,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场悲剧,再凄美也无法成为莎士比亚,最终都赠送给左右邻里当作茶馀饭后的笑谈。

    风变小了,那些花瓣跟着风的尾巴去到远方,远得就像那些跑断腿也追不回的往日回忆;那些带着笑声,睡前会交换晚安吻的美好。

    她目光低垂,眼波流转,掩藏着难以辨认的情绪,院子静謐得只剩下藤椅摇动的声响。

    吱呀──吱呀──伴随着风流窜在树梢间的碎响,真是个美好的午后。

    「怎么哭了呢,乖乖?别哭,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春天来临,就别再哭了。」

    她柔声哄着,翻过他的头颅,伸手抹开从他面颊流下的泪,最后点在唇上舔了舔,留下一抹刺目的猩红。

    「春天真的到了呢,你看啊,今年的樱花特别美。」

    她仰头望着,直到一朵朵可爱的樱花逐渐糊成整片樱粉色,花影洒落在她身上,像在回应她的话语。

    只是春光如此怡人,我却再也不用你陪我了,我不要你了哦,所以把你献给春天吧,献给我们最喜欢的季节。

    这样明年的樱花,肯定会开得更加艷丽吧。

    春光烂漫,花瓣漫天飞舞,这个女人独坐在樱花树下,美丽地疯了。

    她的丈夫被掩在那片阴影之下,无论花开得如何美好,也再与他无关。

    女人最后说了句话,她说——

    「愿来年春天,我们都不再哭泣。」

    』

    修完了最后一段,花鹤初便寄给裴清,整个人颓靡地从沙发上滑下,跌坐在铺了绒毯的地上,伸手将笔电盖下。

    短时间内,她是不想再看见那个文档了。

    取材自现实,尤其是距离自己极近的故事,对花鹤初来说其实是件极危险的事,时常将她自己逼入濒临崩溃的境地。

    但偏偏她很喜欢用这类型的素材作参考,将别人的悲伤背负在自己身上,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曾经如何真实地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上演过,又是如何被掩藏进受害者们的岁月当中落满尘灰,却从不消失半毫。

    这个世界从不乏悲剧,因此才需要有人不放弃地持续挖掘光芒,这是花鹤初探寻希望的方式,儘管这个方法奇怪的就像自残一样。

    叩叩、一阵敲门声响得很及时,将花鹤初即将出走的意识给回拢。

    来人是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拍摄的盛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状态看起来跟花鹤初一样惨烈。

    「还好吗?」

    「还好吗?」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连问出口后闭嘴的时机都同调。

    花鹤初让出了空间,好让盛澜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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