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2)

    可她电话不接，花店换人，就算去她楼下堵她，得到的也是无人应答的门禁提示。

    订婚宴那天，他赶赴医院时的确心存侥幸。

    「……没什么，是我想通了。你想见他就见吧。」

    每天被送进他们的帐篷的人们都有着一张千疮百孔却强烈渴求着希望的脸。

    他在医院枯坐了一夜。

    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的顾嘉诚靠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座椅上，终于架不住倦意，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

    顾嘉诚看着这样的爸妈，首度想给他们跪下。

    雷佑胤矛盾的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自私的占有她。

    但，在最重要的关口，王可情绪失控到再度大出血，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发现他动身前的踟蹰满志根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分毫，也撼动不了残酷的战争分毫。

    他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许许多多的往昔片段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中不停回放。

    瞒着他去找过唐景潇的顾爸顾妈看着这样的顾嘉诚，甚至都不忍心告诉他，唐景潇已经连他送的订婚戒指都给退了回来。

    他们的救助站驻扎在了城市之中的「停战区」，炮弹不会降临在这儿，但却会落在离他们仅有一个路口之遥的街区。

    他想回家。

    他开始给唐景潇打电话。

    她把手洗干净，靠近雷佑胤，笑盈盈的去分析他看起来臭臭的脸。

    顾嘉诚想去找唐景潇。

    因为在她之外，还有更多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手脚，甚至失去了生命的无辜者。

    哪怕衝去医院撕他，打他，駡他的人是唐景潇也好。

    他想有一个属他自己的家。

    「他最近还有给你打电话吗？」

    唐景潇病好了，心情自然就好了。

    她在医院又哭又闹，被子敢踹针头敢拔，原本就一隻脚踏进鬼门关的身体立刻就呈现出了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

    「饭一会儿就好。」

    雷佑胤乖乖照做，心里终于舒服一点儿。

    顾嘉诚的医用手套上永远都是粘稠的血。

    所有他曾看重的一切，情、爱、名利，在这个炮灰纷飞的地方都变成了崩塌于砖瓦中的一抹尘埃。

    不是因为疾病，不是因为重大事故，仅仅是……因为他。

    「谁又跟你说什么有的没的了？」

    他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雷佑胤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把嘴闭上，靠在厨房门口，心下有愧的看她。

    顾嘉诚焦虑的感觉到父母的一夜老去。

    他被退婚的事情对这个家庭的打击显而易见。

    ……果然是套她话吧。

    而白天，他又要强颜欢笑，假装没事人一般陪在父母身边，告诉他们别担心，他跟唐景潇聊过了，她只是想先冷静一段时间。

    被打了麻药的王可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两人分开的这两个月，对唐景潇而言是折磨，对顾嘉诚而言，更像是身在地狱。

    唐景潇越洒脱，雷佑胤负罪感越重。

    可是，该做出选择的人，应该是他吗？

    或许临别前万子豪的话说的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对他和对唐景潇都没有好处。

    向来开朗的顾妈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顾爸则焦虑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向来腰板笔直的顾爸出门遛弯，如果被问起儿子的婚事，都会支支吾吾，仿佛一瞬间丧失了精气神。

    顾爸只得也坐回沙发，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别哭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唐景潇摇摇头，指使他端菜。

    他无数次的感觉双手触碰到的躯体在一点点变凉，一个曾经鲜活存在过的生命在他眼前不受控制的开始流逝。

    她笑笑，不在意道，「又不是非见不可的人。事情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从死亡綫上被抢救过来的王可最终也没能保住那个早产的孩子。

    刚刚安慰好自家二老的顾嘉诚又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通知。

    被粉饰起来的太平幷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唐景潇把油烟机关了，诧异问他，「怎么忽然说起他了。」

    他被医护人员催促着去缴纳各种费用，又签署了各式各样的文件，刚刚停下来缓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误了订婚宴的时间。

    没有街道，没有居民楼，没有公共交通。坦克的履带压过地面时会带来震颤，躲藏在路边残破楼道中的人们每日每夜都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入眠。

    被唐景潇再度拉黑的顾嘉诚不是不想直接上门找她聊。

    唐景潇怀疑雷佑胤在管她套话。

    在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满目疮痍的城市。

    「没有。端菜，记得洗手。」

    深夜的医院，依旧有行色匆匆的人群。

    「你……要不要跟顾嘉诚聊聊。」

    失去了孩子的母亲蹲在墻角撕心裂肺的哭喊，四周忙碌进出的人群根本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安慰她。

    产后大出血，可能会危机病人生命。医院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跟病人家属取得联繫，征求他的意见：是否同意切除子宫，保病人性命。

    顾嘉诚油然而生一种极强的预感——他似乎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顾嘉诚捧着西装站在那儿，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他忽然开始想家。

    那一天，直到被爸妈拉着回到了家，顾嘉诚也依旧没能接受他跟唐景潇的关係已经彻底完蛋的事实。

    顾嘉诚再清楚不过，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顾妈看着他，欲言又止，嘴唇嗫嚅了两下，瞥见他脸上被抓出来的红印，眼眶又红了。

    他做事向来懂得拿捏分寸，又善于掌控节奏，按理说本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故。

    「嗯？」

    他至少还有机会，可以跟她再见一面，再谈一谈。

    没有竞争对手在后面催着赶着，他时间便宽裕一些。

    一段时间究竟有多长呢？

    手机里被设置成紧急连络人的那个电话号码，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接通。

    顾嘉诚慌了神，拿起方才脱下的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就要下楼。还未走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询问某某号病床病人家属的声音：王可大出血休克了。

    前去参加了婚宴的亲戚后来又给顾爸顾妈打了至少二十几轮电话，待到最后，顾妈听见电话铃都会神经衰弱。

    事出无常必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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