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2/5)
顾九思怒喝过后,慢慢有些颓然。
顾九思不忍打扰叶世安这份天真,他只能是抬起手,拍了拍叶世安的肩,温和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世安,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舅舅。」
「我不知道。」顾九思立刻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一条生路你不走。你当初不是答应过我吗,什么都不会影响。」
顾九思笑了笑,却是没说。
「该害怕的不是舅舅,」顾九思拍了拍地上的灰,慢慢坐了下去,抬头看回江河,平静道,「该害怕的,是我才对。」
江河出声道:「我派人去接应你们,路上遇见其他人,拦住了。」
顾九思站在门口,江河注意到他,他挑了挑眉:「站在这儿看我做什么?不回家去?」
他声音越发颤抖:「我原以为你虽做事狂浪,却有底线……」
「你怕什么呢?」
江河听着这话,低头笑了笑,手中小扇张张合合,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知道吗?」
「九思,」江河有些疲惫,「每一场斗争,都是拿着性命在赌。我不是神,我也只是个赌徒。当年情况比你想象得更严峻,梁王也好、惠帝也好,不会因为他们输了,就成了傻子。」
顾九思愣了愣,片刻后,他有些疲惫笑起来:「或许吧。」
顾九思说不出话了,他看着江河的眼睛,听江河道:「你打算怎样,斩了我,替洛家,替天下讨个公道?」
顾九思听到这话,他苦笑不语。
他走进天牢之中,看见江河坐在牢中,他旁边放了一堆摺子,这里与他的官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江河看着顾九思:「你打算让李玉昌斩了我?」
江河不说话,顾九思抬眼看着他:「今日为什么不让我说呢?」
「我原以为范轩一心为国为民……」
「范轩为了称帝,不惜让你挑动天下大乱。而你为了权势,毫无底线丧心病狂!」
「你从一开始,就是范轩的人。你是为范轩拿玉玺,你是为范轩怂恿梁王谋反,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祸乱天下的罪名加到梁王而不是范轩身上,只有这样,才能让梁王先和天下诸侯混战,各自消耗实力之后,让范轩一个节度使突围而出。」
江河不回答,顾九思抬眼看着牢狱过道缝隙上的天。
「我也想啊,」顾九思声音里满是无奈,「可舅舅,我装不下去,我知道了,便是知道了,我已经装聋作哑很久了,我本来觉得这是你的事,你的过去,与我没有关係。可如今别人已经把这些东西放在我面前,我不能再不闻不问了。」
「你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
顾九思定定看着他:「你其实当初根本无需我搭救,你在牢里,也不过就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江河漫不经心回道:「看心情吧。」
「回家去,」顾九思苦笑,「我娘得打死我。」
「九思,」叶世安看着顾九思,他神色微动,「你变了。」
「我若问了,你便会回答吗?」
他一面走,一面想,等捋顺之后,他反而平静下来。
「自然是想过的。」
江河听着这个名字,终于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他静静听着顾九思的话,听着顾九思道:「你回到宫中,继续你的权势斗争。而洛依水最终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但洛家不愿,在洛依水生产时,他们强行抱走了孩子,抛弃在城隍庙,洛依水以为这个孩子死了,于是她嫁给了秦楠,由秦楠带她离开了扬州,并决定此生不入扬州。」
「我不明白,」顾九思红着眼睛,「你一直说,你是江家人,你记得家里人。可是你做这一切的时候,」顾九思放轻了声音,慢慢道,「你想过顾家吗?想过我,想过你姐姐吗?」
洛子商的身世、洛家灭门的案子、洛子商与江河第一次见面的异常、江河与秦楠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江河拿到遗诏的原因……
江河听着,他没有反驳,许久后,他漫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还问什么呢?」
他看着顾九思,眼里带着苦涩:「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
他突然有那么些羡慕叶世安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心里,他的亲友都是好人,洛子商便是恶人,他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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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你们都是好人,我以为这世上有着诸多如你们这般堂堂正正的人!可你们与洛子商,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有何不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百姓于你们眼中只是棋子,是吗?」
听到这话,江河苦笑起来:「何必呢?」
「十二年后,这个孩子十二岁,你为了玉玺再次来到洛家,这个孩子告诉你,灭了洛家满门,他告诉你玉玺的位置,于是你答应了他,你灭了洛家满门,他死里逃生,假冒洛家大公子之名拜师章怀礼门下,而你对他不闻不问。」
江河听着这话,垂眸不言,顾九思靠在一旁墙上,有些疲惫道:「洛家人是你杀的吧?」
「当年是我杀了洛家人,是我拿了玉玺,交给了梁王,怂恿梁王举事,所以呢?」
「二十二年前,你来到扬州,与洛依水私定终身,而后你假冒了我父亲的名字,让洛依水以为她爱慕的人有妻子,洛依水不敢为妾,与你断了关係,你离开扬州。但你没想到的是,那时候的洛依水,已经怀了孩子。」
江河这一间牢房是特别挑选的,周边都没有人,空荡荡的一条长廊,顾九思的话虽然小,却依旧让人听得很清晰。
江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你这孩子,如今心眼多得让我害怕。」
「所以呢?」江河靠在墙上,「你知道什么,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把我交给李玉昌的时候不怕被你娘打死,现在来猫哭耗子啦?」江河盘腿坐在狱中,撑着下巴,看着他道,「你是来问我话的吧?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叶世安抿了抿唇,他似有不满,顾九思想了想,接着道:「等一切清楚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越是了解舅舅,了解你们,我就越是害怕。」顾九思有些疲惫,慢慢道,「我过去总以为,善就善,恶就是恶,我的剑永远对着敌人,可如今我却慢慢发现,或许坚守这份所谓善恶的,只有我自己。」
顾九思声音带了哑意,他踉跄着站起来,看着江河,将手搭在牢狱的木桩上,捏紧了木桩,控制着情绪,颤抖着声道:「我原以为范轩是个好皇帝。」
「不说?」顾九思转头看他,「要不要我帮你说?」
江河静静看着他,平静道:「所以呢?」
「六年后,你怂恿梁王举事,再过一年,你与范轩里应外合,助范轩取下东都。」
「你没有说全。」顾九思盯着江河的眼睛,认真道,「要我给你补全吗?」
当他暗示江河和洛子商的关係时,江河曾斩钉截铁告诉他,他永远记得自己是江家人。
顾九思说完后,转身前往了天牢。他走在路上的时候,一条一条捋顺了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