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2/2)
杜双溪抵京之日,攸桐才知道她这趟是与秦良玉同行。
但这漫漫数月之间,受惯了女眷们的追捧,沈氏岂能始终心如止水?
沈氏扑上去拽住他,「你难道就没想过身穿龙袍、坐拥天下?傅德明,这么久,你就没做过当皇帝的梦?若不是摔伤这条腿,这一切,原本都属你!」
傅德明神情里有一丝裂隙。
傅德明微楞,却仍开了屋门,让她进去,「深更半夜,你怎么在这里?」
那是何等的诱惑!
这猜测在傅煜驱兵南下,以勤王的名义拿下京城时,傅德明嘱咐她帮攸桐与京城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往来时,变成确信。
他垂首,看沈氏张口欲语,知道劝说和警告都无用,索性扬声叫心腹进来,往她嘴里塞了团布,强行送回屋中,不许踏出半步。而后取了东西,匆匆去厅中议事。
傅德明喉咙里有些微干燥,旋即沉目,重重将她推到在地。
而杜双溪带来的,不止是让攸桐想想便能垂涎的美味,亦有傅澜音的好消息。
梦见他的丈夫登临帝位,她被奉为皇后。
余生里,让她在族田安稳度日,足不出户,算是他最后的情分。
今晚这样的动静,是为做什么,沈氏几乎都不用猜。
翌日清晨的朝会上,惠安帝驾崩的消息传开。
他皱了皱眉,沉声道:「朝政的事,你别掺和。」
「我不能掺和,暲儿他们呢?」沈氏攥紧他的胳膊,「今晚的事由你安排,几位尚书是你提拔的,徐夔也曾是你的部下,唯命是从。只要稍作手脚,明日拥立你……」那样的情形,沈氏已然在脑海里想过无数遍,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诱惑,「只要稍作手脚,这天下就是你的。是咱们的。」
手握重兵的徐夔最先赶来,而后是早已投入傅家麾下的几位尚书文臣,因住得远近不已,陆续赶来。人还没凑齐,傅德明瞧着时辰,留徐夔坐镇厅中,他回书房取个东西。
「朝政和军权都在二弟和修平手里,你这念头,会害人害己。」
京城里群龙无首,皇家昏聩而无子嗣,有徐夔的重兵镇守,拥立傅煜的事,轻而易举。
登基大典定于十一月初五,自有礼部的人操心。
原本属许家的天下,转眼就能落到傅家的手里。而在傅家,她的丈夫傅德明战功赫赫、勤政爱民,论治国理政的手段,远胜于年轻的傅煜。她的儿子们年轻英武,才能卓然,若不是傅德明退让,傅家的大权,本就在她夫妻二人手里。
因那封罪己诏的缘故,许朝宗的丧事办得还算体面。
傅德明未料她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惊愕看她。
「皇上驾崩,要拥立新帝了对吗?」她扯住丈夫的衣裳。
离皇宫仅剩一步之遥,船舵之上稍稍扭转,局面或许能迥然不同。她几乎是被野心和贪欲攫住,心潮澎湃。深院之中的妇人难以撼动朝局,他的丈夫却大权在握,沈氏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管不住脚,着魔般来到书房。
兄弟俩孰强孰弱,傅暲他们能否跟傅煜比肩,傅德明心里清楚得很。
「贪恋权柄,未必是坏事,但没那能耐还痴心妄想,就是愚蠢了!」
梦里万人之上、肆无忌惮,醒来却不得不听从傅德明的警告,收敛退让。野心与巨大的贪欲只能在梦里表露,沈氏始终克制、隐藏,却又怎能甘心?这几日朝廷的情形,她也有耳闻,许朝宗既颁了罪己诏,必是认了输、不久于人世。
攸桐如今的头等大事是养胎。
沈氏拽紧他,「你也梦见过当皇上,对不对!梦见受群臣跪拜,坐在宣政殿里!从齐州到京城,拼命打仗,费尽心思的笼络朝臣,不就是为了这皇位的权柄。就差这一步,你真甘心拱手让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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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瞧着傅德明的神情,立马笃定猜测。
为此,她还特地递消息回齐州,请杜双溪儘快进京——她的那位徒弟已然出师,有春草在旁,已能撑住食店的门面。相较之下,京城这头更需要杜双溪的照看。
梦里心智涣散,看到那至尊皇位,自然想坐上去。
傅德明退了两步,目光渐而冷沉。
梦见她的儿子身着龙袍,她以皇太后之尊,受尽尊荣。
——少年结髮,奔波征战的那些年里,沈氏抚育儿女、侍奉婆母,幷无错处。到如今,于私情、于大局,他都难以写休书,令儿女分心。但这般疯狂贪婪的女人,也不能留在京城,埋下祸患。
消息递出去,那位听得佳音,也迫不及待地迅速赶来。
礼部自去筹备大行皇帝的丧事和傅煜的登基大典,傅德明回府后,命人寻了辆马车,将沈氏送往偏远的族田,旋即修书给儿子,命他们不许擅自探望沈氏,其中缘由,待他们入京之日自会交代。
那个时候,傅德明曾言明主次,因局势不稳、危机暗伏,沈氏为丈夫和儿子计,暂时无暇他顾。
在齐州的那些年,他对傅家的图谋一无所知。
但梦醒来,却是理智胜于贪欲。
她眼底狂热,声音急促。
「在等你。」沈氏显然是仓促赶来的,头髮随意挽着,神情却紧张焦灼,「我听外面的动静,想必是宫里出了事吧?」她紧盯着丈夫,看到他幷没否认时,眼底浮起强压着的激动。
「你疯了!」傅德明看到那贪婪如狼般的眼神,一把将她推开。
沈氏接着蛊惑,「城外的军队、皇宫的戍卫,是咱们傅家的,不是他傅煜的。笼络群臣,把持朝政的,也是你。成败都在明日的朝会,到时候,为了大局安稳,傅煜难道会与你内讧?兄弟如何比得上父子?换了你,将来这天下就能传给暲儿,传给咱们的孙子……」
到得书房门外,却碰见了衣裳严整的沈氏。
……
低沉的声音,是斥责权欲熏心的疯婆子,也是规劝自身不可被贪欲蒙蔽。
傅德明与她夫妻三十年,岂能瞧不出她的心思?
直到进了京城,才隐隐有些猜测。
他扫了眼沈氏,为刚才那一瞬的念头而心惊冷汗。三十年夫妻,他对沈氏虽不像傅德清待髮妻那样深情,却也因早年时常征战,不能照顾妻儿而愧疚,也因此多几分宽容。谁知道,这女人的胃口竟是越来越大。
百余个日夜,沈氏很多次都梦见那座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