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2)

    为了这口驴肉，他就觉得刚才打的那一架都是值得的，反正他早就看那两个人不顺眼了，今天正好逮着个机会，以后能独占这裏，那才好。

    对方抬起头：「你把他们打跑了，不怕他们回来寻仇吗？」

    隔天一大早，陈恭就起来了，像往常一样，他准备去米铺干活。

    陈恭嗤笑：「就凭你？我听说读书人可以给人家当帐房写家书，可你连眼睛都看不见，怎么写？总不成和我一样去扛米袋罢？我可告诉你，三个驴肉夹饼，一个也不能少，别以为可以赖账，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陈大郎别的没有，打起架来可是鬼都怕，瞧见刚才那两个窝囊货没有？你明日要是拿不出三个饼，就到外面吃风去罢！」

    玉生烟的话半真半假，不能全信，但假如不去玄都山，沈峤其实也无处可去，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去玄都山看看。

    可别两手空空回去，老子一定打得你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见他答应得爽快，陈恭反而狐疑：「你不是说你身上没钱了吗，那还哪来的钱买驴肉夹饼？」

    破庙虽然很破，四面漏风，连一面完好的窗户也没有，可胜在柱子多，将几面神台立起来也可以挡挡风，还有些陈恭自己搬过来堆成的草垛柴禾，前者挡风当被子盖，后者烧了取暖，不过这些他只自己用，现在看在沈峤愿意「上供」的份上，陈恭勉强分给他一点草垛柴禾。

    那两个乞丐一直没回来，估计是找到新的栖身之处了，陈恭毫不客气地将他们原先用来当被子盖的衣裳拿过来，闻了闻有股酸臭味，只好撇撇嘴丢掉，将身体挪近火堆一些。

    「驴肉……」陈恭阴着脸刚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

    说白了，不像和他一样无家可归，倒像是个游历在外的士人。

    见沈峤居然准备充分，随身包袱裏还带着一件厚实的旧衣裳当被子盖，陈恭不由冷哼一声。

    因为他瞧见三个装着驴肉夹饼的纸包，整整齐齐码在自己睡觉那块地方的草堆上。

    自己的脚步声似乎引来沈峤的注意，后者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你回来了。」

    沈峤笑笑：「好。」

    视线移到这人身旁的竹杖之后，他恍然了：敢情不是哑巴，而是个瞎子。

    他原想将沈峤的衣裳也抢过来，但转念一想，等明日对方拿不出「供品」，自己再发难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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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灰衣人没吱声，他又道：「喂，问你话呢，哑巴啦？」

    四下一看，沈峤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被压出印子的草堆，和一堆烧剩的柴火黑灰。

    陈恭上下打量灰衣人，一身粗布衣裳，料子没什么稀奇，打扮也没什么稀奇，唯一能看的就是那张脸。

    傍晚的时候，陈恭往破庙的方向走，一面暗暗思忖。

    沈峤：「没钱可以出去挣啊！」

    陈恭从怀裏摸出那份没吃完的驴肉夹饼又咬了一口，心满意足道：「不错啊，你是不是在城南李记买的？肉够嚼劲，还热乎，烫得我胸口都快熟了！」

    沈峤脾气很好，听见这样的语气也没生气，还笑了笑答应下来。

    抱着这个念头，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沈峤选择了后面那条路。

    天下虽乱，抚宁县因没有遭灾，还算安宁富足，是乱世中难得的一块净土，就像沈峤刚才说的，他身无分文，只能先在此地稍加整顿。

    「你姓甚名谁？看你样子不似落魄，怎会来此？这裏可是连耗子都不愿意打洞的！」

    玄都山位于北周与南陈边境，去玄都山有两条路，一是从这裏一直往南，直到进入陈朝之后，再往东北走，等于绕了一大圈，另外一条路则是从此地直接南下，相对更近，也更方便些。

    陈恭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似乎有些问题，目光黯淡，看他又好像不是在看他。

    他嘁了一声，不屑道：「怕？我从来没怕过！就他们这熊样，能干什么？」

    陈恭也没在意，如常去米铺上工，他是绝不相信沈峤今日真能带回三个夹饼的，因为若他真有什么余钱，也没必要住到那个鬼都不住的破庙裏头了，但对方没力气又是个瞎子，又能靠什么挣钱？

    那同伴见他跑了，自然也不敢再打下去，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爬起来，放了些「你小子给我等着」的狠话，这才一瘸一拐地跑出去了。

    灰衣人朝他的方向点点头笑道：「我叫沈峤，因生了病，身上钱也没了，只好寻到这裏来，暂时住上几天，等攒些路资，再回家，方才多谢你帮我赶走那两人，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才好？」

    陈恭坐下来：「随便罢，我姓陈名恭，你叫我陈大郎就行了，方才吃了你一个驴肉夹饼，就当是你今日住在这裏的费用，我还帮你赶跑那两个人，加上明日的份，你明日可得还我三个驴肉夹饼才行！」

    他的目力恢復得很慢，但不是全无进展，白日裏光线充足时，也能看个模模糊糊得大概轮廓，对比之前刚刚醒来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已经十分好了

    还没踏入大门，他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