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小女官 第37节(2/2)

    这已经是李俨第二次被摁回床上了，事实上躺了这么久，他真的挺想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的。不过三娘和阿耶都是好意，他便乖乖躺了回去。

    换季时气温变化大, 小孩子难免会生病，李俨只是起了个头，其他小孩儿也轮番病了几次。

    三娘听话地与李俅他们一同退下。

    颜真卿：？？？？？

    ……他梦见阿耶死了。

    按照许多人的淳朴想法，下牙换了以后要把它抛得高高的, 新牙才能快快长出来。这习俗不知何时开始出现, 也不知从何地开始推广，反正很多长辈都爱这么哄孩子, 李俨便也这么哄弟弟。

    日后他与十八叔父子该如何相见？

    太子李瑛等屋里的读书声告一段落，才迈步走了进去。

    李俨理不清脑中混乱的一切，他今年才刚满八岁，哪里能消化得了那些令他极度难过又极度害怕的事情。

    可就在见到他阿耶的那一刹那，梦中诸事一下子又涌入他脑海，那荒谬又真实的一切令他瞬间头痛欲裂。

    他们大唐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步？他们皇祖父又怎么会糊涂到那种地步？

    ……是皇祖父下的令。

    这厮没心没肺地把乳牙洗洗干净, 揣怀里给小伙伴们分享自己第一次掉的牙, 最后还是李俨看不下去哄他把那颗小乳牙抛到屋顶上去。

    至于怎么个乱法，李俨一时回想不起来，只记得他们如同颜真卿所说的那样抛下长安狼狈外逃。

    好在大唐读书人外出时能上马弯弓, 聚会时也会投壶取乐，扔东西的准头还是可以的, 他很快以一个相当优美的弧度把李俅掉落的乳牙扔上屋顶，全程仪态端方, 丝毫不失君子风度。

    太子李瑛见状坐到塌边关切询问：“还是很难受？”

    后来他们这位十八叔回宫后被封为寿王，皇祖父对他爱重无比，几乎越过了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

    面对一群小娃娃满含期盼的目光，颜真卿只能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这一重任。

    如今算下来也只有当年在父皇没登基前出生的弟妹们愿意与他亲近，旁的弟弟妹妹哪会真心把他这个太子当成兄长？还有人私下嘲笑他母妃的出身，说她当初不过是个歌伎而已。

    还让三娘她们不必一直陪着他，他好好歇息一晚应该就能恢复过来。

    李俨忍着头疼努力回想更多细节，最终只想起他皇祖父在武惠妃死后看上了一个女人，想方设法将她迎进宫立为贵妃。这本不算什么稀奇事，可那个女人是他十八叔的妻子！

    他皇祖父真的会做这样的荒唐事吗？

    所以皇祖父怎么会抢十八叔的王妃当自己贵妃？

    李俨想到李隆基对他十八叔的钟爱，越发觉得这梦实在太荒谬了。

    他们嘲笑两晋世家“衣冠南渡”，结果自己也没守住长安。

    醒来后他牙真掉了。

    第45章

    太子李瑛见李俨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忙转身要命人把太医唤来。

    于是没等颜真卿反应过来，李俅已经欢快地蹦到他面前，开开心心地捧着自己心爱的乳牙祈求道：“先生能帮我把牙扔到屋顶上去吗？”

    三娘几人见到太子李瑛都起身朝他见礼。

    谁都不会想到，他皇祖父这样一位盛世帝王竟做出一日杀三子的事来！

    李俨想告诉自己梦都是假的，可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他哪怕不能感同身受地体会梦中那个“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如果那会成真怎么办”。

    就是你啦，我们的书法老师！

    比如李俅说他梦见自己住在金屋里，里头所有东西全是金子做的, 连毛笔的笔杆子瞧着都金灿灿。

    李俨越想越觉得病中之梦毫无道理，便没有向太子李瑛提起，只说自己已经没什么事了。

    众人听后对这一仪式都感兴趣, 决定趁着课余空档齐齐帮李俅把乳牙送上高高的屋顶。三娘看了一圈众人的身高，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当天来给他们上习字课的颜真卿身上。

    皇祖父夺了亲儿子的妻子！

    要知道武惠妃宠冠后宫这么多年，她的儿女也最得皇祖父喜爱。一开始武惠妃夭折了两个孩子，皇祖父担心他们十八叔也养不活，还曾特意把他送到宁王府上抚养长大。

    李俨本来还怀着疑虑, 去探病时试探了几轮，很快得知他们要么是没做梦要么是梦得千奇百怪。

    事实上李俨在看到他阿耶的时候，脑海里一些画面突然就清晰起来。

    李俨却用力抓住他阿耶的手，仿佛害怕他阿耶会转身离开。

    太子李瑛见李俨也想起来行礼问好，快步上前把他摁了回去，说道：“你且好好歇着，课业慢慢学就好，不可操之过急。”

    三娘凑到李俅耳边和他嘀嘀咕咕了几句。

    李俅不信是真金，忍不住拿起来咬上一口试试看，结果好家伙，牙掉了。

    那是他昨晚那场漫长的噩梦里的一部分，他不能窥见梦中那些事情的全貌，醒来时甚至都记不住自己都看到过什么。

    整个大唐似乎从他皇祖父一日杀三子起，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和弟弟们都没有死，被皇祖父交由大伯父抚养长大，可大唐却越来越乱、越来越乱……

    太子李瑛目光温煦地看向三娘她们，点头应和道：“对，你们先回去吧，过两天你们就能一起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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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俅听完以后一脸“我知道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