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2/3)

    她自起?身往床上去睡下,翻向里头,脸皮火烧一般,不好?意思给他看见,把被子连脑袋也给蒙住,瓮声瓮气地说:“你把门给我带上。”

    一直由衙门跟到宝方街上,下了一座拱桥,看见那柴主?簿走进?桥头一家饭馆里去吃早饭。良恭且不去会他,只叮嘱了严癞头一番,遣他先去。

    妙真拉着他的?衣袖一会,仿佛是在?挽留。他坐在?她身边,神色也很懊恼。想留在?这里,又觉得不大好?,怕因为她是一时冲动,过后又要?后悔。

    “瞧,翻脸就不认人。”

    想起人来便眉开?眼笑, 因此放了良恭进来, 引着他穿堂过厅往后?院去,“邱三爷当时走得急, 也没?来得及问他几时再来。还来不来呀?”

    良恭嘻嘻一笑说:“我们邱三爷前些时在这里住过一段, 因回到嘉兴去,想起来有件要紧的东西怕是落在了贵家,特地遣我找一找。找得到便罢,找不到我回去也好向三爷交差。”

    良恭随丫头上去,进了间敞亮宽阔的屋子。四下摆着各式髹红梨木家具,案上小炉轻烟,宝瓶插花。那丫头叫他在壁下一根玫瑰倚上稍坐,自挂起了右面洞门罩屏上的熟罗帘子,一径往里头踅入又一道碧纱橱。

    原来是个?大通间,那碧纱橱前还隔出个?大房间,碧纱橱后?头想必才是卧房。起身在洞门外看?,里面竟是间清幽书?房,西墙下贴着书?架,都是些诗词或琴谱棋谱。底下摆着张书?案,笔墨纸砚一尽皆有,两面分摆着两张客椅。东墙这边开?着窗,窗下摆着一把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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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癞头理理身上滑手的?软绸袍子,揣着孔二叔写的?手信踅入店内,径直朝柴主?簿那方过去,也不打拱,也不行礼,拽了长条凳便在?八仙桌对过坐下,抬着下巴问:“你可是县衙那位姓柴的?主?簿?”

    “谁要?送你?你难道不认得回去的?路?”

    妙真把手抽出来,笑着推他,“你走好?了,谁想你留在?这里?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哪晓得良恭此时正与严癞头兵分两路,按严癞头说下的地址现寻到那陈家去。开门的是鸨母陈家阿妈,因见良恭面生得紧, 不肯轻易放人进去。

    那陈家阿妈对邱纶印象深刻得很,简直是天降的财神爷, 随便做个?什么总爱掏钱赏人。

    良恭又刻意逗留,“你不送我一送么?”

    柴主簿也是官场风月场中打滚的人, 早听见说是那绿芳桥下住着本城一位花魁娘子, 正是姓陈。叵奈人家一等一的妓女, 单是打个?茶会就要七八钱银子。柴主簿悭吝脾性, 哪里舍得到那里去消遣?听见人家主人在陈家落脚, 心料此人必定有些财势,心头愈发恭敬起来。

    柴主?簿听他直呼邱老爷的?名讳,态度不恭不敬的?,又见孔二叔的?条子上只粗写了几句,并没?有?说明来人的?身份。

    严癞头摇摇手,摸出孔二叔的?手信递给他,“不敢称什么大官人,我是跟着我们主?人从北京来的?,有?点小?事想麻烦柴主?簿,因不认得,就请邱城家的?老管家写了这个条子,代为引荐。”

    也是惯在?声色场所中走动的?人,有?几个债主?也不足为怪。不管来人是哪家的?,只看人的?穿戴,先好?言好?语地答应,“正是小?可,敢问搁下是哪家的?大官人?”

    像他这样子的?官中小?吏,最会看眼色,宁可恭顺些也不肯轻易得罪了这些恐怕是有?头有?脸的?人。便递回条子笑问:“敢问贵家主?人是谁?有?何事相托?”

    良恭晓得这些人最是见钱眼开?,敷衍道:“自然来的,我们邱家在这里有买卖,是三爷在照管。他不过回去处理点家务,不时照旧回来。”

    梅花耐冷 (〇九)

    这柴主?簿远远看见他进?门就唬了一跳,又见他一径朝自己这方熊熊地走来,脑子里马上把新账旧账都?翻了一遍,唯恐是哪里的?债主?派来打手。可是看此人穿得如此气派,又不像是来收账的?。

    陈家阿妈听后?放下心,站在后?院那楼梯口,向楼上喊了个?丫头下来迎,嘱咐良恭道:“姑娘这会才刚起床,你上去问问她是什么东西,看?看?是不是她捡到收起来了。”

    最绝妙还是隔开?卧房那碧纱橱,当中挂着片蟹壳青的门帘子,两面雕花纱厨或是题诗,或是作画。又不是什么传世?旧作,都是出自当时的一些文人墨客之?笔。连东西两面墙上也挂着许多书?法绘画。定睛去看?那些落款印章,也有有名的,也有无名的。

    “我家主人是谁你暂且不要问,他到常州来是瞒着我们家里头的。就怕你们这些人多事,往我们家里去传个?话, 没得家中又派人来催促着回去。你明日先到这沿河前头绿芳桥下那陈家院去, 我家主人这些日子都是歇在那里。你去了说找姓高的公子,自然请你进去, 见着了我家主人, 他自然有事细问你。”

    他笑了一会,后来就没?声了。隔了一阵妙真听见外间开门关?门的?声音,才翻身下床爬到榻上去贴着窗户望。又是黑魆魆的?一片,连颗星也没?有?,什么也望不见。这才惆怅地吹灯歇下。

    与良恭所料不差, 果然稍稍一摆架子就将这姓柴的唬住了。严癞头心内暗笑,依旧拿良恭编好的话答付他。

    他自己纠纠结结地忖度片刻,才笑着抓起?她的?手捏着,“过两日你仍是想我留在?这里,我再留。”

    到该走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好?似一时都?有?些分不开的?样子。稍坐片刻,良恭去倒了水来二人吃,放下茶盅,就绕到这头来并她坐着。又闷了片刻,便端着她的?下巴颏亲她一阵,才说要?回屋去睡。

    次日起?来,两个人各有?事忙。妙真往胡家去要?钱,良恭则并严癞头一大早去成衣铺子里租借了两身锦缎衣裳,又去按那位柴主?簿的?行踪。

    原来这位花魁陈姑娘是个?极通书?画之?人,良恭正暗暗想着,就见那陈姑娘从碧纱橱后?拨开?帘子出来,他便迎面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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