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乱X(6/8)
“之前觉得没必要同你说,毕竟静儿是我的孩子,怕说太多会让你觉得我在强迫你认她。”她说话的时候都没看他。她时常如此。
“她四月份的时候出了意外,没活成,现在待在那个男孩子的身体里。”看吧,就算是早已习惯了,真正讲起来的时候还会觉得荒唐,“那时候我状态不太好,所以没办法早点带你来。”
一直拖到所有的梦哪怕在这一刻突然碎裂也不会崩溃的时候,才有勇气交心。
两个人赶到褚先生老家的时候已是半夜两点。其实应该在镇里住下的,但简女士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爸妈还在等,多少陪他们过一夜吧。
他的父母已经七八十了,不年轻,身子也不算晴朗。见大儿子终于肯领着妻子再次回家,就算陈年有多少不愉快,也都消散了。
只有褚母还跟年轻人一样。
“小简,你第一次来,把这个收下。”褚母几近枯萎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不轻薄的红包,算是见面礼。
褚先生没插话,她便听话地收下。
其实应该要陪父母多说几句的,但实在是夜深了,所以两个人凑合着用山泉水随意冲洗了一把,在多年未用的床帐里睡下。
有人合上了床幔的帘子。他们又在封闭的空间里相处,褚先生有话。
“我妈一直要我生个孩子,我前妻因为这件事和她闹得不开心,所以我已经有十几年没回过家了。”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自私。
“我前妻身体一直不好。我一直知道,但那时候年轻不懂,以为只是身体弱,所以尝试着要过好几回孩子。他们都早早流掉了。我不忍心看她受折磨,才选择了丁克。”
“如果明天我妈非要拉着你说这件事,你就说你年纪大了没法生就行。不用太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
褚先生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不尽人意,和简女士这样优秀的女人相比,逊色不少,甚至不能视作当丈夫的绝佳人选。
但。他停了下来,在半昏的夜色里摸到了简女士的手,又霸道地抓在了手心。
没有人会不喜欢简女士这样的妻子。回到家就有饭吃,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尽管他从来没用封建礼教的那套要求她,但这一刻必须要承认,作为享受的那一方,非常舒适。
她睁着眼睛,望向白色的帐顶,问,“你打算和我谈心么?”
简女士知道褚先生的心里是有其他人的。他不像自己,是经历了失败的婚姻而来。他痛失了自己在这世上的爱人。
其实这很矛盾,他为了照顾前妻,隐忍多年,明明那方面永远得不到满足——他的前妻不知道、也应付不了他这么强烈的需求——他也还是陪她过完了她这一生。
她没想过要真的在褚先生的心里占据什么位置,尽管他说分得清楚自己的感情。
“纨,虽然我知道这种话听起来很不人道……但我确实在思念前妻的时刻又爱上你了。”褚先生本来可以说许多的花言巧语来装饰自己,可转过头看她的时候,都吞进了肚子里。
已经不是少年人了,对很多事物的看法都有了巨大的转变。那时候以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化作了如今的贪恋。
过去的爱不能否认,眼下的感情不想隐瞒,所以决定权交给简女士。
“谢谢。但我已经被情爱拖累了太多,没办法像你这样真心实意的爱一个人。”意料之中的答案,如无意外会拒绝,“女人没办法拒绝能让自己快乐的男人,她们嘴里的‘阴道通心脏’都是真的。我在成了你的女人的那刻起,就在不断地下落。”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怯懦和害怕几乎要把她击碎。
这就是世人嘴里的,失去勇气便是长为成人的代价。她没有机会再为自己活了,她不敢也不能再把自己当赌注,去换那些不懂事的爱恋。
“我把身体交给你,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上的毫无保留的感情了。”她松开了那只手,任由理智冲刷自己。
这不会叫褚先生大失所望。到他们这个年纪,累得都快失去行走的力量了,再要为对方改变……绝无可能。
所以翻身覆上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就是想感受下她的爱意。
而那个不能开口呻吟、不敢潮喷的简女士几乎要了他的命。
果不其然,第二日她忍着腰酸起来帮褚母做事时,就被问到了下一代的问题。
“小简呀,我听说你之前是生过孩子的,这两年有可能给我们良俊再生一个么?”褚母说着话的时候小心翼翼,不再像快二十多年以前那样咄咄逼人了。
没错,她确实要矢口否认的。
可她和褚先生不是一类人,她永远都学不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特别是在长辈面前。
“妈,我努力努力。”也许下次回来就是给老人奔丧了。
他们都知道几年后那个在许寂身体里哭得停不下来,一声招呼也没打上门抱着简女士不肯松手的人是许枷。
其实要避嫌的,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此前许枷也从不会用少女的身份出现在褚先生的眼前。
但这一刻,他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要来找妈妈。
“纨,你带着他睡觉去吧。”褚先生并不防备这些,相反,因为如此真切地爱着孩子们,所以简女士是位不能伤害的好女人,“他需要休息。也许几天没睡。”
“好。”她不知道许枷受了什么委屈,但从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开口喊“妈”就可以看出来,他没有母亲了。
像对待婴儿那样对待他,给他擦脸、洗脚、洗头发,又陪他在空旷的、令人恐惧的小房间里睡觉,要抱着他,要轻拍他。
他痛苦得睡不着,一直在同她道歉,说自己把许寂一个人丢在那里了,而眼下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去找她。
“别担心,我们静儿很厉害的,你就是晚几天去也没关系。”她没有担心许寂的安全,只这一刻,她在心疼眼前这个没人要的孩子。
你看,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好人总得不到好报,要被坏人刮一层皮,痛到无以复加,才能看清现实。
褚先生没什么能做的,给他买点好吃的,或者找他说两句。其实两个陌生的大男人没几句能说,但他想要的有关于父亲的那些东西,简女士束手无策。
褚先生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听完了他的报复计划的人,就在家里的那间书房里,两个人面对面,又沏了壶茶。
“你如果是需要一个人来指正你,那不必来找我。我说不出那种昧良心的话。”
“父亲不是放在你面前的一把戒尺,要你顶着他的规则往前走。父亲也需要说两句给予支持的话。”
褚先生只听说过他的事迹,浅显地了解过他。但当他真的面对这些时,才会真正感同身受简女士的不容易,以及她口中所说的,不能再那样纯粹地为自己而活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想做什么就往下做去吧。”
……
“谢谢爸。”
闻珠和闻玉才四岁半,就知道她们的父母和别人的不一样了。
老师只知道看起来像男人是爸爸,看起来像女人的是妈妈。但只有她们才清楚,那个六点多就要进房间把她们吵醒的是爸爸,而另一个直到七点多,会让她们在床上睡到自然醒的是妈妈。那个只要她们一哭闹就会蹲下身把她们抱起来的是爸爸,而另一个抱胸坐在地上指责她们蛮不讲理、肯花大把时间给她们辩是非的是妈妈。
才四岁半,她们就知道不能也不该仅仅通过一个人的外表去认识他。
当然,她们从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就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不是她们的亲生父母。许枷和许寂向来不对这种事实做刻意隐瞒,他们一年前去孤儿院的时候,就同院方承诺,只给两个孩子一个看起来足够完整的家。
家,不同的人会组成不同的家,简女士和褚先生组成了新家,他们四个也一样。
许枷和许寂在二十四五岁那年就买了自己的房子,特大城市,市中心两室两厅的平房。生活上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轨,许寂在两条街外的地方开了自己的美甲店,约定好周一至周三她去,周四到周六他去。许枷那边则反过来。
是怕他太拼了,身体吃不消,所以强硬地把他从那个世界拽出来,要让他休息,做点什么都不用想的工作,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心无旁骛地赚个无关痛痒的几百块钱。
但你知道,不同的人去做同一件事,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
许枷的助理无比期待周四周五来上班的老板。明明还是那个人,但是说话做事都很温柔,会为自己前两天脸色冷硬给下属带来了诸多压力而感到抱歉,会在周五悄咪咪地让他们早半小时下班,然后叮嘱大家,要在下周上班前把这周布置的工作做完。
这是公司上下共有的秘密,许枷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另一边,完全不会画画的许枷带着他那被许寂逼出来的十幅美甲开始了自己的美甲师之旅。不要对他的作品有太多期待,真是为了交差,为了让店里在最忙的这几天看起来不是没有任何产出而乱画的。都没怎么动心思,某天晚上许枷发现妻子给他制定的死期快到了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拿着五颜六色都没调匀的画笔在甲片上随意涂出来的,只有最弱智的星星月亮和理解难度堪比毕加索线条圆圈。
许寂拿着那十幅甲去给他挂了牌子,在价目表上特意标注了“周四至周六供应”。
正常的情况应该是无人问津。他想要是这种东西都有人愿意买,那真的太侮辱许寂这种练习了好几年,拥有日益精湛画技的手艺人了。
但这是。笑三个月后他就卖爆了,甚至有旅游路过的女孩子特意来探店,指着小x书上别人的帖子,要他画差不多的出来。
“您确定么?”反正他是不怎么能确定的,收拾台面的时候多次重申,“我画不出一模一样的来,若您不满意,我这边全额退款。”
“有类似的感觉就行了,不一样才好。”绝大多数远道而来的顾客都这样说。自然也有发挥不好最后央求退款的,但比起他给自己的预期来说,好太多了,至少没把她的小店弄垮。
老许。直到这一刻他们才能认识到这个男人对所谓血脉的执着。
他让宋烟去做了四五次试管婴儿,取到她的身体彻底坏了,医生才告诉他宋烟这些年统共做了十五次人流,就算现在培育出来,孩子的健康没问题,后期胚胎也没办法正常着床,之前负责的医生应该有和她说过,子宫内壁被刮得所剩无几。
十五次……很多事情,不言而喻。
她被老许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疯了,在街上睡了大半个月才被许枷知道。
尽管已经不认她当母亲了,但他还是把她安顿了下来。他把宋烟送去了福利还算不错的精神病院,至少不会再在身体上伤害她,而后直接告诉她,他每年只来看她一次,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打电话,每年接通的第一次,他就会来。
事情不可能再有回转的余地,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会带着期待看向她了,他作为儿子的那颗心已经死了,碎裂成渣滓。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意义,她也不敢再说任何的责难的言语。
也许每年只有见到儿子的那半天才是清醒的,其他时候恨不得长睡不醒。这就是她的生活,她曾经沾沾自喜,以为走了捷径的那些路,全都是没有退路的绝路。
“会带着妻子过来看我么?你上次说已经死了的孩子。”
那时候许枷告诉她,其实乱伦开始时只是不得已之举,因为许寂死了,只有这样才能正常生活。可她当时听了,只置身事外地回答,许寂死了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她的儿子会变成别人的么,他得记住,他们之间的关系永生永世不被分割。
“不会。”他又带了许多新衣服和生活用品来,把它们分门别类安置在不过十几平的小房间里,打算等她收拾下再带她出去吃顿饭,“姐姐不想看见你。”
对她来说,其实这样不梦不醒的生活已是仁慈。没叫她像隔壁病房那个天天遭护工打骂的老人家一样,也没断供她的生活费用,要她像走廊尽头的那个,每两天才能吃上一顿饭。
这样好的孩子,再也不是她的了。
所以他每次来,宋烟都会哭,走路的时候也哭,吃饭的时候也哭,送别的时候更要哭。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但许枷已经不会心软了。他会挣脱宋烟的手,耐着性子告诉她,“感谢您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不再喊妈。
老许也许得到了自己该有的结局。
和宋烟分开后,他因为公司破产,走火入魔了。他想着等自己有儿子了就能东山再起,新的孩子会成为他的雇佣,会为他所向披靡。所以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代孕。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没什么钱了,做不起试管婴儿,所以找了几个乡下的女人生孩子,配了好几次,事前承诺对方,只要生下来,就给对方一万。
也许是他的好运气没了,怀了几次都是女孩儿,最后没等孩子生下来,就跑了单,被中介捅了出去。虽然违法不判刑,但不交上合同定的几万块钱,对方不撤诉,要背几个孩子直到成人的抚养费。
落魄、穷困、孤寂蚕食了他,像水汽一样消失在了空气里。
许寂睡醒了就去游戏房找丈夫和孩子,果不其然,一推开门就看见他们在打游戏。
两个小家伙天天嚷着要打对抗,但是妹妹对游戏不上道,每次都要爸爸加入她们的斗争才答应。许枷没办法,被迫加入两孩子的斗争中,操控着角色在小女儿面前蹲下,宠溺道,“快跳上来,姐姐已经出发了。”
姐姐操控的跳跳龙已经跑得看不见了,妹妹这边还在熟悉键位。她每次都会忘,非要许枷重新教一遍,才能跳上爸爸的背。
“出发!”闻玉抱着手柄,摇着脑袋奶声奶气喊,觉得自己有爸爸帮忙肯定能赢。
许寂预料到一会儿孩子要闹了,走进来挨着三个人坐下,叫许枷别帮太多。谁知道双胞胎偷偷听到了,扭回头叮嘱妈妈,“妈妈不要干扰公平,爸爸知道怎么玩。”
得。她看了许枷一眼,推脱道,“哭了你自己管。”
对抗嘛,一定有输赢。姐姐赢了要说妹妹有爸爸帮忙也打不过她,沾沾自喜;妹妹赢了要说爸爸偏心,下次爸爸得跟姐姐一边。然后两张小嘴说着说着就气得开始哭了,抢着往爸爸怀里爬,好像谁钻得快,爸爸就会帮谁。
许寂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只坐在边上看他怎么应付。
他总有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一手一个把小肉团子抱起来,公正道,“还要继续闹的话,爸爸下次就不陪你们玩了。”这话绝对是杀手锏,因为妈妈是不让她们玩游戏的。
所以两小只哀怨地互相对视一眼,在爸爸肩膀上埋一会儿脑袋,就立刻变回原先的亲亲好姐妹了,两只小手黏糊糊地粘在一块儿,睡觉还要脸贴脸。
是有那么一个很确定时刻,两个人决定以后成为夫妻继续生活的。
许枷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向她求了婚,周围没有看热闹的看客,只有无数的群山与树木。
你知道实际上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结不结婚已经无关紧要了。但他没有忘记两个人曾经说好要一起做的梦,姐姐想成为他的妻子,他们要养两三个小孩。
所以打开装着求婚戒指的红色丝绒礼盒给她递过去的时候,说的是,“想拒绝也没关系,不会有人笑话你。”
他们根本不需要婚姻。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陪伴对方直到生命终结的直系亲属,是就算遭遇意外进了医院,也能在对方上手术通知单上签字的那个人。
许寂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好久,感谢他没说更多的强烈的话语渲染情绪,感谢他没有低俗到单膝跪地要她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决定,感谢他在这一刻真正来临时怀有足够的耐心。
他们根本不需要婚姻。因为世俗加给的要求落不到他们身上,不结婚,他们就已经是对方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算以后选择分开,这项权益也被法律保护。
正因为婚姻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所以才要去细细考量,这样的美梦是否真是心之所往。
许寂最后去问了简女士的意见,成年后,她再次同自己的母亲睡在一张床上,望着天花板上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星光,问,“妈,如果你女儿真的要和自己的亲弟弟结婚,您会感到难过么?”
简女士的鬓间已经生了白发,遇到这个问题不再有年轻时那样浓烈的情绪了,这会儿听见孩子的困惑,只安静地看向自己待嫁的女儿,平静地回答,“不会。”
是真的不会了,她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知道自己背负了什么,又能选择自己想要的。
“就我们六个人可以么?你和褚叔叔,还有闻珠和闻玉。也许会租一个稍微大点的场地,或者包下整间酒店……就我们几个人。办一场悄无声息的婚礼。”她其实早就有想法了,只是不希望父母再为自己的任性痛苦。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简女士含着泪眼问她。这一刻,所有泪水一定是奔着感动而来。其实许枷五六年前就告诉他们他会求婚了。他会求婚。可决定权握在了许寂手上。
母亲等她坦白的这一刻等了太久,还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了。
“穿上最好看的红衣服,送我出门吧。”
有些仪式最后都是办给想看的人的。没什么目的也没关系,没有太强烈的愿望也没关系,觉得无关紧要也没关系。
她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怀,并由衷地感谢所有愿意陪她做梦的人。
请柬
送呈《许枷》读者合启
谨定于公历二零二三年十一月二十日农历癸卯年癸亥月壬午日星期一
为许枷许寂举行结婚仪式,恭请光临!
恕邀席设:xx市xxx酒店xx厅中午十一时二十八分许枷许寂敬约
这一定是婚礼司仪见过的最空旷的礼厅,办了二十多桌,最后只来了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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