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冒险(2/8)

    “神子，与我们开启新时代吧！一个贵族，富商，贫民都能活下去的世界。”

    桃三向克罗诺伸出手。“和我走！不然，我会弄痛您的。”

    “您骗我，警长，你是不是去做危险的事了？”

    蒙丁为什么会出现在暗场？

    雄壮的身躯奔跑，风在耳畔吹拂，猎猎作响。胸口滚烫，气管也逐渐火辣辣地热起来。

    阿契恩摇头。

    “女皇的决策不会有错。也没有那样的世界存在。”克罗诺说：“即使有一天，贵族消失了，人人看似平等，也会有新的等级用来区分。”

    在弗洛姆回家的又一天。

    这是一个宁静的早晨，云雀不在树梢发出鸣叫；草丛里喜爱摩擦翅膀的虫子也少了，只有那些挂满水珠的叶片，闪耀如绿色水晶一样的光彩；那些水汽顺着脉络流下，钻进泥土中，这清晨便一个劲地散发泥土气，湿润的总想让人打上几个喷嚏。

    “警长？”屋内传来阿契恩疑惑声，他穿着松垮的晨衣，原谅他被勒令在家后便过于放松。正在床边喝着咖啡看书。

    谁是…那个给女皇呈上美食的人？说来，他从未见过。只是在小时候听过第一位被女皇册封的皇家御厨，塔利亚城的名字，就是因为他而被赐下的。

    但克罗诺感觉到，就在门外不远处，有什么在观察他的这扇门，似乎在懊恼自己怎么被发现了。

    桃三还是被激怒了，大步走进屋内，他想不明白，神子怎么会不认可他的话。一定是因为还没有受过洗礼，没有觉醒。

    本来在美食节后，排了满满一排日期的预约也通通取消了。

    这是门关上发出的声音，与此同时，那阵轻微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克罗诺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然而话语，却总是刺破桃三的妄想。

    脸上长着女孩才有的娇俏可爱的雀斑，眉毛颜色偏淡，他是个瘦弱不起眼的青年，总是低着头，现在仰起脑袋露出完整的脸。

    克罗诺迟疑地迈动脚步，面对危机机警迅速处理的能力他是不具备的。只是尽可能为自己找到安全的地方，手已经抬起，距离玻璃近在咫尺。一张脸突兀地闪现在窗后，涂抹惨白的铅粉，脸颊红润润的。

    “我们伟大的女皇陛下，早就不再关心贫民的死活了。她…已经疯了。”桃三喃喃自语：“你们这些贵族谁又在乎每座城池的旧街区里人们的死活。他们对于你们而言，不过是美好繁华的世界里，流窜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他揉捏鼻梁，发觉思绪飘远，转过身，茶杯放在茶几。进到书房，想找来一本书看一看，分散纷杂的心神。

    他沉声平静地说：“一切都不会改变！”

    那么，只会是那个长着一双猫头鹰似的眼睛的病人。

    弗洛姆立刻从窗户翻出去，循着原路离开了。再想去追踪凶手已经来不及了，枪声一定会惊动附近的人。死去的是贵族，有专门的守卫来调查，凶手是替开膛手处理现场的人。

    他步步紧逼，反手持刀。一个新的世界已经呈现在眼前，呼吸因此急促。桃三向克罗诺扑了过去。

    “您这是怎么了？”阿契恩连忙扶住弗洛姆的手臂，发现他的身体硬得厉害。臂弯里还夹着褪色的旧衣服。

    弗洛姆警长找到他，是感觉到了危险。他也被奇怪的上盯上了。

    在倒塌声中，克罗诺用颤抖脱力的手打开门锁，跑了出去。

    他想起来，蒙丁和弗洛姆警长都曾提醒过他，需要小心。

    克罗诺一时被震慑地僵住，后退几步，后腰撞在书桌边缘，疼痛让他稍稍回神。

    移动手臂，伸入怀中，掏出一把短刃，插进窗户的缝隙。

    弗洛姆游走在树荫下，沿着墙边，钻进后巷子里。他也许在舞会上，被他们注意到之后，毒杀失败，便被盯上了。

    当阳光终于照亮云层，把一切装点成可爱的橙黄色；不张扬的日光，也就落进了窗户内，在地板上滑出一段距离。不过也有例外，克罗诺医生的卧室窗户，清晨是永远也照不进去的。

    他怎么会被奇怪的病人盯上。

    踏着铅色带着潮气，氤氲一层层雾气，仿佛流动着的破晓黎明前的天空。一辆架着三匹马的马车，携带泥泞与一路疾驰的疲惫，驶进塔利亚城。棕色的马匹打着响鼻，停在了三街区。

    “够了！”桃三大叫。“我可不想听您说这些令我心痛的话。您只需要当我的神子就好了，我会扶持您走向新世界。”

    拉开门，他看见脸庞涨红的弗洛姆，脖颈处有青筋浮动，随着他的呼吸，整个人像是落水窒息刚刚被捞出来一样。

    桃三撩起发丝，露出额头，一些汗水冲刷铅粉，让他的面孔变得斑驳。手中匕首随意摇摆。

    弗洛姆没有回头。“去见了朋友，真是的，你简直不能想他有多么唠叨，若不是要回来和阿契恩吃午饭，他还不要放我走呢。”

    “抱歉。”手掌握住桌子边缘，克罗诺呼吸急促。“今天不接待病患。”他想把书桌移开，可是心里衡量过后，他发现挪动桌子，开门跑出去的过程中，那个人早就可以破窗闯进来。

    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进入内街区？在哪里被注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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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这样奇怪莫名的话，只能是邪教的人。去检查那具画满诡异符号的尸体时，被他注意到的吗？

    “说得真难听。”桃三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双臂叠加平放在窗台。“您太引人注目了，我没有时间像您形容我们伟大的教会，神的真言。”

    阿契恩看着弗洛姆宽厚的背影，他站在壁炉前，火焰在他脚边吱吱地响着。他用炉钩拨弄已经彻底燃烧的衣服，从左面拨到右面，再将它们折叠，像是在逗弄火焰。

    嘭的一声重响。

    他挡住了玄关，向克罗诺招手。“别闹了。”他用诱哄的语气。“和我走吧，我不想弄疼您，真理等待着你我去见证呢！”

    克罗诺嘴唇颤抖，露出一个惨然地笑。金瞳明亮而温柔，让桃三痴迷地跌进去。

    床铺被整理平整，他走出去锁上门。便下到一楼去洗漱，自美食节上有贵族中毒而亡，虽然对外声称误吃了使其过敏的食物。

    他的思绪一直被拉回到舞会那晚，他早早地被蒙丁缠住，甚至没有精力察觉舞会多出来的人。

    只要有了一点点波澜，就再也难以平静下去。

    臂膀里夹着脱下的衣服，姿势僵硬地推开门，奔进屋中，弗洛姆小声呼喊了几句，之后一声就比一声大了。

    侧耳聆听，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胸膛里的心脏倒是吵闹。克罗诺后退几步，他看看高大的书柜，又看向盖着蕾丝花布的长方形书桌，用力推过桌子将门顶住。

    也就在这一刻，克罗诺扭转腰身，扯过身后沙发背上铺着的沙发布，盖住头和上身，双臂挡在身前，不顾一切向窗户冲撞过去。

    头发也没有打理，黏在额头，耳朵边，一些汗珠此刻流到胡乱散开的粗眉毛上，静止不动了。褐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眼下肌肉时不时抽搐一下。

    可是克罗诺是能分辨出两者的不同。他得了大把空闲时间，几日来除了弗洛姆警长来过一次后，再也无人打扰。

    弗洛姆走向壁炉，将旧衣服丢进去，寻来火苗点燃。

    身上有撞击到物体的碰触与震荡感。没有疼痛，仿佛从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下一刻就响在耳边了。他跳出窗户，玻璃碎片哗啦啦地掉在地面，声音不停传进耳朵里，克罗诺抬起脚向前奔跑。

    真糟糕，克罗诺想着。书房在一楼，从窗户离开吧，然后从花园石子路离开，只要到三街区侍从那里就安全了。

    “您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桃三玩腻了抓捕游戏，他们的神子太不听话，“大门被我弄坏卡住了，您出不去的。”他挥舞双臂，追在克罗诺身后。

    他与任何神圣的字眼都无关。身为…家族的后裔，这是早已注定好的。

    克罗诺轻轻摇头：“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神子。”向后退去，他继续说：“世界没有真理，文明是流动的，不存在任何永恒不变的唯一答案。”

    阿契恩，我的阿契恩。

    人若是一直安静，不被任何人、事打扰，那可算是大好事。

    在拉索尔斯子爵家中，只来了一个人，还有一个呢！

    桃三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它们在阳光下折射出斑驳的光点。像是一条由朝阳铺成的路，桃三走过去，踩着碎片迈出屋内，他弯腰穿过残存的窗户玻璃，向克罗诺大喊。

    桃三动作停住，露出痴迷快慰地笑。“您怎么把我抛下了呢？”拔出匕首，哼着歌。桃三轻快地跳跃着，向房门赶去，犹如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麻雀。

    但是克罗诺记得，那位皇家御厨，很快就消失不见。被另一位厨师顶替。

    橙黄色的云消失，天空呈现泛着白的淡蓝色，像是颜料没有调匀。

    他弯曲手指，敲击玻璃。像情人间撒娇似的抱怨。“真是的，克罗诺医生，您怎么能将病人拒之门外？”

    “你为什么纠缠我？”他问。

    阿契恩担忧地追问：“警长你去了哪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瞳孔不安地缩紧，他是个敏感多疑的性格，眼眶是能立即就红起来的。

    他不敢去敲阿契恩的房门。

    克罗诺翻出一本关于冒险家的书，在躺椅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一直持续到眼睛干涩，他想去花园望一望风时，克罗诺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仿佛有人点着脚，夹着手臂，沉下脑袋和腰，慢慢在地毯上挪动。

    “你生我的气了。”弗洛姆走到阿契恩身前，用手掌抚摸他的脑袋，把那本就乱糟糟又蓬松卷曲的头发，揉得更乱。

    弗洛姆跑回原本存放衣服的位置，更换好衣物，扯下面巾。脱下的衣服也一起带走，小跑着，尽量不显出慌张地出了内街区。来到车子停留的位置，驱车喷着大股的尾气，在车子因速度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终于停在家门前。

    这…简直像是在外被揍了一顿。

    除了蒙丁，还有其他人。那个被拦下的侍从，是之前奇怪的病人吗？

    桃三脸颊因激动，更加红艳，眼珠完全露出，诡异恐怖。

    这之间有什么相连的关系吗？

    弗洛姆把炉钩挂在壁炉旁，慢悠悠地转过身，让圆圆的牙齿面对阿契恩。“我回来得晚了。下次让你也见见我的老友。”

    桃三咧开的嘴唇合上，脸色灰暗下去，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皮。“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原谅您，您此时还不知道我们的教义，但很快您会与我一起追寻世界最终的真相。”

    神子…，真是疯了。

    “和我走吧，神子。”桃三眼睛越发明亮，瞪得圆圆的，几乎看不见眼白。

    克罗诺在镜子前打理头发，发尾有些长了，垂到肩膀。额头碎发也与眼睫打架，他用发蜡把头发拢到后脑，扎起来，洗净手，冲泡一杯咖啡，就走到客厅窗户前，沉默地喝着咖啡。

    于是，他回忆刚才书里过的情节，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没事。”弗洛姆重复说。缓缓吐着气，身体开始放松。“我走后有谁来找过我吗？”

    其实，只是不肯转过身，面对他的眼睛。

    阿契恩默默看着，忍不住问：“您去了哪里？”

    他们下定决心要杀他了，只不过他走进了内街区，不！这样的话，外街区他去找麦吉罗之前杀掉他，不是更稳妥吗？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尽殴打而死。清醒一些吧！人类不需要神。”克罗诺安抚他，余光瞥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脑海闪过几个猜想，他不认为是蒙丁。莫名觉得那个家伙不会无聊地来吓他，一定会是假装彬彬有礼地一声一声按着门铃。

    “我不会骗你，好孩子，阿契恩，我们去吃饭吧。”他去拍阿契恩的肩膀。“下午不去警局，就在家里。”

    忽地，克罗诺转过身，调动全身的力气，将书桌掀翻，桌面的书籍和钢笔掉落地面，钢笔弹跳崩飞。

    “那将是一个没有痛苦，没有贫穷和疾病的世界。神已经把钥匙，也就是神子你丢入这个世界，来吧，和我一起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卧室厚重的黑压压的窗帘被拉开一半，他醒了。克罗诺穿着晨衣，五官舒展，平静而又安宁。

    张开双臂，仰起脑袋，桃三仿佛虚拟地搂抱住一个人。他将脑袋靠在“那个人”的肩膀。

    克罗诺依旧向后退去，他不敢加大动作，以便激怒桃三。

    风迎着他拥抱而来，这时才感觉到手臂，裸露的手背、手指上细细密密的刺痛。有血珠渗了出来，像一颗颗播撒的种子，坠到草丛里去了。

    阿契恩低下头，弗洛姆看得见他鼻梁下，拱成桥的嘴巴。

    克罗诺踏入客厅时，脚步略微停留，他看向二楼房间。犹疑一瞬还是向门口冲去，桃三总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阿契恩露出一点倔强的表情，把嘴唇咬住，用力地咬出牙印，手指扣着指甲边缘。

    “那么需要谁？那些无能的贵族？还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桃三声音沙哑地大笑。“您真该去旧街区看看，那些穷人，贫民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是因为他找上了拉索尔斯子爵，接近真相，所以要被处决。这么想来，参加舞会就已经代表他不肯放弃追查，所以毒杀，如今枪杀。

    一瞬间，克罗诺的心脏便被不知名的恐惧攫取。身上突然冷得僵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论自己是否听错，撑起身到门口关上木门，把门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