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危难(2/8)

    蒙丁没有回复帕帕尼，转回头，把面具戴好，回味口腔里未散去的血腥气。

    当然，还有借着请他品尝新菜品的名义，却三言两语画为友人的家伙。难道他以为一张面具就可以挡住他总是带着困倦的声音吗！

    蔬菜是清凉的口感，让人想到夏日树荫下的舒适与惬意。

    桃三一路跌跌撞撞地离开内街区，躲在巷子里，等待疼痛完全消失。缩在墙壁夹角，这里堆积一些杂物，还有酒鬼留下的酒瓶，气味被热气一熏就更难闻了。

    “没有唯一的答案，也就没有不变的真理。”克罗诺给出回答。

    克罗诺没有接，而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帕帕尼陷入回忆，眼睛变得浑浊。很久没有人问他的姓名了，他的名号都快成为老旧的历史。

    蒙丁用拇指跷起面具，按住嘴唇，舌尖舔舐早已凉掉的血液。没有什么味道，也许是里面的生命已经流逝掉了。

    在蒙丁眼里，世界一直是黑暗的，而他就是那头隐藏在迷雾中的怪物！是的，他知道自己是怪物。

    他又对上那双金灿灿的眼珠，浅色的眼睛在门廊阴影遮蔽下，印不出他的身形。

    蒙丁忽略一旁向帕帕尼冲过去，而后打起来的两人。

    他一开一合，带着倔强弧度的嘴唇，诱人极了。

    他眯了眯眼睛，脸颊更红了，小声地喘着气。

    别误会，这可不是在接吻。

    他却像熟悉了这股味道，闭目呼吸。刺鼻的味道反而让他思维逐渐清晰冷静。

    他从不知道，自己还会扇别人巴掌。

    “您该打我的。”趁克罗诺失神，木然地凝望僵硬弯曲的手指。他用指腹托住克罗诺的下嘴唇，替他擦去流到下巴上的血珠。

    “帕帕尼罗利洛尔。”

    手指还有血液顺着一滴滴砸在石板。“你赶来得真及时，就在我家附近吗？”

    “您可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和他走的。”蒙丁用拇指和食指环绕住克罗诺骨感的手腕，其余三指搭在袖口布料。“您相信真理这种东西吗？”

    蒙丁抽动鼻子，越过克罗诺看向他头顶湛蓝色的天空。他像醉了似的，眼下薄红。

    他去铁门旁，握住木棍别住铁丝拉扯，扯松后，把铁丝解开，用脚一踹，门吱呀吱呀地打开了。

    竟然说道：“抱歉。”

    那些东西，在他的记忆里，总是伴随着一个男孩的沉默。

    这个完全与他不同的男人，似乎又有什么是相同的。

    帕帕尼没有去追，他的老板说此时想离开。

    他偏过头。“瞧瞧，惹到了一个疯子，他要带您去哪？”

    他的血液散发香甜的气息，他的外表是金色的太阳，与白色的奶油，还要加上些许果酱，也许…可以尝一尝他的味道。

    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自说自话地称他为神子，就要强迫他，带他走。

    “你是谁？一个不起眼的塔利亚城，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这完全不是仅凭业余锻炼，能达到的力度，如果不是他缩着身体，强行忍耐，他快要将胃呕出来了。

    他继续喊着：“我早说了，您应该多送一些礼物。才能讨到欢心。”

    他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在黑暗中的模样。

    跳下高墙，向克罗诺走去，把胸前口袋里的方巾抽出，递给克罗诺。“不包扎一下吗？你受伤了。”

    真是太失礼，他应该永远从容得体，不显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恶劣仪态。

    但是，现在他需要离开，去通知主教吧，仅凭他一个人，是带不走神子了。

    温暖又柔和，他近在咫尺的鼻息与血液融合，像是大雪后照在上面的阳光，又像是雪落在松针上。

    “告诉我！”桃三向后退去，疼痛缓解了些，但仍挺不起腰。“你这样的人，连名字都不敢说出吗？”

    克罗诺没有受到过别人的伤害，所以不会对危险做出灵敏的反应。

    又像一块诱人的点缀着樱桃的奶油蛋糕。

    他耳边响起一声声的念诵，熟悉的条例早已刻进骨头。于是，他的身体替他先做出了反应。

    现在，怪物好奇他面前这“只”全身透着阳光般暖洋洋的味道的男人，如果被柔软的舌头裹挟，是否会有更丰富的味道，流淌着溢出。

    “我想是命运的指引。”蒙丁微笑。“我一回来，就知道您遇到麻烦了。”

    他收回方巾，单手简单折叠，放回口袋里，用空闲的手指触碰克罗诺手背上的伤口，沾上些许血液，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现在，有什么改变了。一份诱人的甜点，被摆放在眼前。不是曾死在他眼前的猫咪，而是更加鲜活、灵动。拥有温暖而闪耀的金色，同时还吸引着其他人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靠近克罗诺的脸，好奇他的眼珠为何在颤抖，像是极力压制着某一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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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嘴唇滴落几滴透明的黏液，桃三用袖口擦去口水。抬起头看着帕帕尼，又看向蒙丁，再移向呆站着的克罗诺。

    桃三视线在他们二人间移动，他明白不解决掉帕帕尼，是带不走神子的。于是他谨慎地向帕帕尼走去，一起绕过那一排翠绿的矮树丛。

    视线移动，双臂灯笼袖撕裂处吸收了克罗诺的血液，蔓延出斑驳的红斑，也许是跑动的过程让身体热起来，他的脖颈处是淡粉色的。

    也许是克罗诺身上的香味，也许就是血液本身的味道。蒙丁闻到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像是蜂蜜掺杂了浓香的花瓣汁液，让他做出吞咽的动作。

    这是受到侵犯的本能反应，克罗诺茫然地举着手掌。他本该愤怒，脚步却后退了，嘴唇上的疼痛还在反复撕扯。

    “你的血，似乎与别人的没什么不同。”蒙丁喃喃自语。

    他好像品尝到一些冰冷的气味，有些苦涩，蒙丁无法形容。它很快就流进了喉咙里，所过之处通通燃烧起来，一直灼烧到胃部，他便不再感到饥饿了。

    镜中，他的脸颊还有些红，嘴唇的伤口十分明显，已经结成血痂。指腹按在上面，轻轻摩擦。忽地，用力按压，克罗诺闭上眼睛，微侧着头，睫毛安详地颤抖，嘴角有一丝笑容。

    克罗诺嘴角上扬，蒙丁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受控制地有些愉悦，脸颊潮红像是玫瑰花瓣。

    “您被打了。”帕帕尼躲过锋利的刀刃，他擅长使用沉重的武器。这点从他的体型和有力的臂膀就能看出。

    替他谦卑地表示歉意。

    他趿拉着脚步，返回屋内更换整洁的衣物，到镜子前整理跑乱的头发。

    “也包括你吗？”克罗诺带上些抱怨的语气。

    蒙丁咬住下嘴唇软软的一瓣肉，用虎牙夹住唇肉，轻轻一扯，血液便凝聚着汩汩流出。一颗颗串联着滚到蒙丁舌头上，他用舌头舔了舔。

    “抱歉。”蒙丁解释：“我只是在疑惑，您为什么能吸引到这么多奇怪的人。”

    下一刻，这味道变换成触觉。他的脸被触碰了，虽然基本被面具挡下，但还是歪到一边，下颌有些刺痛。

    桃三不信，还能有多少人来妨碍他实现理想！他视线掠过两面墙壁上方窄窄的天空。湛蓝色的苍穹，此时正有被风吹散似的云雾，轻巧地飘过。即使四周是斑驳发黑长着苔藓的潮湿墙壁，以及一地的脏污，桃三也不在乎，始终痴痴地看着蓝天。

    克罗诺想拿回自己的手腕，却挣脱不开蒙丁有力的手掌。他身形虽然细长，但是力气一点也不小。

    可惜，他一样也无法品尝。事实上，他接受麻木死去的舌头。因为，父亲教导他做出的那些食物，没有一样能提起他的兴趣。

    矜持，谦卑，美好而彬彬有礼的连绅士在他面前也要自惭形秽。却有一间上锁藏着秘密的房间，就像他也有着一间会吞噬回忆的屋子。

    蒙丁敲击面具，发出咚咚的声音，唤来克罗诺的视线。他却抬起手，勾起克罗诺手指，用方巾吸收伤口流下的血液。

    帕帕尼眼珠移向眼尾，见蒙丁在向克罗诺说着话。犹豫几秒后，他微微抬起面具，露出被挤压变扁的胡须。厚实的嘴唇张合，右手放在左手手背上方，折叠在小腹前，身体站得笔直，双脚向外分开。

    他所有的攻击，在对方眼中就像是慢动作一样，轻易地被闪过，连脚步都不必后退几次。

    帕帕尼告诉他，肉是厚重、浓郁的味道。冒着香喷喷的肉汁，可以让胃部温暖起来。

    不能让主教知道，他曾经想独占神子。需要联络教会的人，将那个叫做帕帕尼的碍事的家伙处决，还有那个一身黑的男人。

    那是温暖，热烈，生命随着脉搏流动，最后能填满任何一个人的胃囊。是绽放在味蕾上，最极致的美味。

    附近现有的只有一些树枝，这他可使不惯。好在对手没有什么专业的技巧，浅显得像是幼童在挥舞手中的玩具。

    桃三念诵这个名字，眼珠乱窜警惕地观测帕帕尼的动作，用脚尖扬起地面的泥土和草叶，踉踉跄跄地向后跑去。从花园石子路离开，翻过围栏逃走了。

    克罗诺追到门口，看着他们走到街口，上了一辆马车离开。

    垂下眼睛，被握住的手背，也泛着粉色，经脉十分明显，像是青紫色的根系。

    “请原谅我对您的冒犯。”蒙丁手背在后面，另一只伸出，抬起眉眼观察克罗诺的反应。

    蒙丁把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舌头探出把血迹舔干净。

    “是的。”蒙丁并没有否认。

    克罗诺不在意蒙丁为什么不想暴露自己真实身份，他转过身，看向矮树丛后的打斗。

    “好的。”帕帕尼向蒙丁挥手，侧身躲过刀尖向下刺向他胸口的匕首，反手一拳撞在桃三腹部。他本能地缩起身体，像一只熟透的虾，夹着腿后退几步，干呕起来，脸涨得发紫，铅粉完全被汗水溶解，化成一条条的痕迹。

    他在等待帕帕尼的回答。

    克罗诺忍耐着没有抽回手。“不知道。他说我是神子，要带我去找寻真理呢！”

    为什么要一次次地阻碍我！桃三捂住嘴里不停溢出的咳嗽声，睁着通红湿润的眼珠。把他们都杀了，任何妨碍他带走神子的人都该死！

    面具下无辜的双眼眨动。“您在说什么？”他换上尊敬谦卑的语气。

    他把面具向上抬了抬，只露出嘴唇和下巴，而后伸手握住克罗诺的脖颈，掌心清晰地压住喉结。将他拽向自己，侧过脑袋，嘴唇与他的嘴唇触碰。

    他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吐沫，捂着腹部。疼痛让他直不起腰。

    蒙丁的确没有吃早饭，甚至昨夜晚饭也没有动过。

    蒙丁回头看了一眼，向克罗诺挥挥手告别。绅士地弯腰行礼，便在这混乱的时间，仓促到来，又仓促离开了。

    “我想，我是饿得太久了。”他不给克罗诺回话的时机，分给帕帕尼眼神。“我们该走了。”

    他不合时宜地饿了。

    父亲说过：美食就是还原食材本身的味道，任何香料都是微不足道的装点，它真正的味道，是充满生命力的血肉。

    但是，舌尖有微微的麻意。

    嘴唇仍旧刺痛，他抚摸破损的门锁，回头看了看碎裂的窗户。神经一跳一跳地疼着，一切发生太快，像是一场来不及醒来的梦，让克罗诺脑袋混乱，甚至眼前有些眩晕的光斑。

    “您这样不肯放手，太失礼了！”克罗诺尽可能地使语气威严。

    水果则是甜甜的散发不娇气的香味，温温柔柔的在口腔里化成汁水流淌。

    蒙丁满意地点点头。“我赞同您的意见，真理还不如能让我饱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