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2)

    公主没有急着派人去打听，因为她知道陆惟肯定会让陆无事去问的。

    但这毕竟不是她的地盘，她也不太敢任性耍小脾气，直到禀报的婢女从里面出来，告诉她公主请她进去，她才勉强调动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迈步走进去。

    酥乳是一种奶制品，以羊乳制作的酸奶点心，有些讲究的人家，会倒模做成各色花朵形状，再在上面淋上水果制作的酱汁，譬如梅花形状的酥乳，就淋上青梅果酱，桃花形状的酥乳，就淋上桃酱，因着果子大部分都得春夏时节才能有，秦州自然也不如富庶之地讲究，一碗雪白的酥乳，已经算是此间对贵客最好的招待。

    但他也不是对着任何人都有这样的脸色，最起码，在雨落一脸难色进来禀告，说“魏小娘子在外边等候，说带了夜宵过来，想献给殿下”时，陆惟眉间蹙起，肉眼可见变得不太愉快。

    不就是想看戏么？

    公主：“长史不管事，崔千太圆滑，杨园又不合群，那秦州的政务军事，就全都要倚赖方良一人了？”

    “这虾是方刺史派人送来的，据说是本地钓客冬钓之后过来售卖的，方刺史也爱吃虾，病倒之后却无福消受，便让人送过来，还有一车食材干粮，都是刺史府用度。”

    上面乱，下面也乱，入目都是一片混乱。

    连自己用度都献出来了，就算公主和陆惟想怪罪，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委委屈屈道，也顾不上埋怨，让婢女将酱驴肉和荔枝肉都摆到陆惟面前，最后才将桂花米糕给公主送去。

    陆惟那边准备的是酥乳和虾炙。

    时光境迁，斯人已矣，为她剥虾壳的那个人再也没有了。

    公主看着陆惟笑：“醉翁之意不在酒，魏小娘子真是一片痴心！”

    陆惟也在剥虾，他的手法很娴熟，显然是饕餮常客。

    “我听说南方有一种主食，名叫粉丝，用米浆制成，细若游丝，晶莹剔透，蒸出来米香喷鼻，若是用这种粉丝蒸好之后放在晚菘上面，与虾一起炙烤，想必别有滋味。”

    陆惟：……

    陆惟：“看上去的确如此。方良身兼刺史与郡守，本就有职权管辖秦州境内一切事务，不过底下的人靠不住，也许这是他劳累过度病倒的原因。”

    今晚大家都吃不饱，魏解颐同样对接风宴上的菜肴嫌弃得很。

    陆惟：“殿下入城之后，对此地有何感想？”

    魏解颐看着他们桌上的残羹冷炙，微微瞪大眼睛，更委屈了。

    公主笑道：“看来方良是想以此表示自己不是有心怠慢我们。”

    不是穷，也不是热闹，而是乱。

    魏解颐：“桂花米糕，酱驴肉，荔枝肉。”

    “陆郎费心了。”公主开开心心剥开一只虾，不假手于人。“我当年离京前吃的最后一道菜，便是光明炙。”

    说起来，她从小不爱剥虾壳，那虾还是阿父亲手给剥的。

    在魏解颐看来，她这已经是为了见陆郎君一面，受了天大委屈了。

    公主笑道：“说不定他还觉得我们这个时候过来，是给他添麻烦，借病躲过与我们交际呢！”

    相比之下，虾炙则要用心许多。

    他还真不知道这位连砍人都不手软的公主，什么时候怕看人脸色了。

    寒夜漫漫，暖炉融融，陆惟闲坐慵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烛光映在他那张脸上，当真是光华流转，无瑕动人。

    “还有一个杨园，录事参军，出身华阴杨氏，是秦州府里出身最好的官员，但是脾气很差，不合群，很少跟同僚来往，举宴这种事，谁也不会主动去喊他。”

    公主看得有趣极了，也不因为被怠慢生气，她本来就吃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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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眼睛也不眨，张口就说出楚楚可怜的话。

    魏解颐在门口等了半天，已经很不耐烦了。

    “她是冲你来的，不是冲我来的，要是我拒绝她，得罪人的就变成我了，陆郎也为我想想，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公主一路走来何其不易。”

    公主讶异：“不合群，是指跟顶头上司方良都合不来吗？”

    “没有出席的两人，长史兼别驾杜与鹤，的确是病了，而且据说已经断断续续病了几年，打从上任没多久就缠绵病榻，一直不管事。”

    比起陆惟，公主对美貌小姑娘更有几分耐心。

    这种仰慕者，陆惟见得多了。

    进去之后，她一眼就看见公主和陆惟二人正在用膳。

    她还故意逗魏解颐。

    也不知道陆惟从哪里找来的虾，铺开了撒上胡蒜捣碎的蒜蓉，下面垫上晚菘，一起进行烤制，虾被烤熟之后呈现红澄澄的颜色，这道菜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光明炙。

    “魏小娘子，我不爱吃米糕，你把酱驴肉换过来吧，陆郎君喜欢吃甜口的。”

    “你带了什么过来？”

    公主想了想，道：“乱。”

    这间屋子不大，两人距离也不远，声音无须喊得如何高。

    这魏解颐说是过来投靠堂姑，但来了之后也没见过她出官驿，就跟着住在公主旁边的别院里，崔千等人不知她身份底细，只当对方是跟随公主的女眷，也没多想。

    “我与殿下在此说话，再来个闲人岂不煞风景，殿下让人拒了吧。”

    蒸鸭顾名思义，就是鸭子清蒸，但雨落别出心裁，蒸的时候在鸭肚内脏掏空，往内塞些药材，等鸭子蒸出来时，就是一道药膳，筷至而皮落，肉入口即化，连着鸭子下面的汤汁，是极为下饭又不上火的一道菜，最适合冬天食用。

    “殿下，陆郎君，我给你们带了吃的过来，你们已经吃过了？怎么没喊我？”

    这里头固然有天灾肆虐，流民聚集的缘故，但接风宴上方良病了，偌大一个秦州府，只有司马崔千和功曹黄禹出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陆惟点头：“据说他不修口德，逮谁骂谁，连方良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谁也不爱与他往来，这杨园在秦州也都是独来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