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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是去干嘛?我已经把钱准备好了,包您满意,看您什么时候有空?”
她说话好谄媚,我听着真难受:“有点事。应该还要过几天才有空吧?我空了就去,你身上鬼气不浓,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这…大人您不怕鬼,我怕啊。”王门卒笑得勉强。
可是我眼前也有事要做,只好对她说:“抱歉,你就忍几天吧。”
王门卒连忙摇头:“那儿能让您给我道歉呢?本来就是求您办事,让您这种高人给我道歉我得折寿啊。”
被这态度弄得难受,我急忙和她道别往目的地走去。给刘家做雕像的师傅果然在,听我说是来问刘家的雕像的,大笑道:“我手艺不错吧,大人要不要买个小像随身带着,我保证给你做得栩栩如生。”
这家店是有什么销售指标吗?我装作没听到雕像师傅的推销,问道:“刘家每一座雕像都是你做的?”
“没错,从选材到最后成品,全是我负责的,我过阵子还要给她们做一个雕像,她们家小像也是我做的,就是我手艺好信赖我啊,我还能做更小更便携的。”雕像师傅语速极快音量极大,我根本插不上嘴,她一边说,一边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雕像,“大人看看,轻巧便捷,随身携带,可以随时随地拿出来向心仪的神仙彰显您的诚心,绝对是您修行路上的不二之选。”
这家店怎么回事…我再次装作没听到产品介绍,说:“听说刘府之前放雕像的房子变得十分恶臭,是找你们解决的。”
她顿住了,过一会儿才说:“对,她们说太臭了闻了要被臭死,叫非叫我们去解决不可。”
“当时具体什么情况?”
“我叫当时给我打下手的学徒去的。她说是在角落里有一只烂掉的死猫,可不是我们的雕像不好啊。”
“这样啊,那个学徒在吗?”
“不在了,那之后她就不干了,很机灵的人呢,上手可快,本来还想把我的技术传给她。”雕像师傅突然一脸陶醉地把小像贴近脸开始抚摸它,“大人您看,等她学会我的手艺,就能做出这么精美的小像,大人您真的不想要一个吗?”
…救命,总感觉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用拂尘遮住视线里小像的部分:“哈哈,那我看刘家那座救灾的官的像,长得蛮奇特啊,师傅你审美有时候也挺特别的嘛,不太适合我。”
“那!”听到我的话,雕像师傅五官一下飞起来,但随即很避讳似地安静下来,之后又开始乱飞,最后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凑近我,“我可不能看你这么诋毁我的名声,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好了,你先发誓不往外说不然天打雷劈。”
“这我不能发誓,只能说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那就不会往外说。”做个雕像能有什么严重到需要我发誓的大事?“你就是低价外包出去也不关我事啊。”
“那好吧,我就告诉你吧,其实那个雕像的脸不是我做的。”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人都忙着干活,各种嘈杂的声音聚在一块儿,没人能听到这儿的对话,“我不住城里,你看我们这儿围栏不是圈挺大吗?里面是给人住的房子,不回家的学徒们就住一块儿,我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毕竟我是师傅嘛。当时那个雕像就剩个脑袋没做了,结果我城里房子半夜起火了,虽然没出什么事,但把我一个人住的老母吓到了,我想回去照顾她两天,可是工期又来不及,当时手里两个单子,想叫另一个师傅帮帮忙她也没空。
“然后我一个学徒——就是之前和你说的那个——说她来做脑袋,我想她学得那么快,做事又认真,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叫另一个师傅稍微盯着点就行,结果没想到被她搞成那样,她还擅自把头接上去了,我一回来差点没气死。当时时间也来不及重做了,我是不想在老主顾面前丢脸的,一辈子也没做过这种东西啊,刘家来拿货时我是想说雕像出了岔子退一半钱重做的,但是她居然擅自去和刘家的说话,把刘家来拿货的说服了,什么按照百岁老人描述做的,当时救灾时脸受了伤,这样更好镇宅,说得头头是道和真的一样,对方还夸说做得认真,雕像她们带回去后也没有退回来,那我也不好意思去说什么不是我做的啊。要是说出去,就是砸招牌。”
“那你怎么不骗我说是按照百岁老人描述做的呢?”感觉刘家主有点缺心眼,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退货吧。
“我哪里能骗你这种修道的高人啊,不过你放心,我就不会出她那种岔子,你看我这小像,是不是面目精美…”
“停停停!我还有问题想问,你那个学徒现在在哪儿?我有点事想问她。”我急忙大喊压过她的声音,惹得周围有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雕像师傅转着脑袋对她们喊道:“别偷懒!”又看向我,讪笑,“不知道,大家天天要做事也没空去关心这个,她也不再来这儿了。”
“她原来住哪儿你也不知道吗?有没有什么特征?”
雕像师傅想了想,皱着眉头小心地说:“没什么特征,健康瓷实得很,她之前说自己没地方住所以想找个包吃住的工作。”
“好吧。”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也觉得还应该有些什么好问,但又说不出是哪儿怪,也不知道还需要问什么,“那我走了。”
一听我要走,雕像师傅急忙又拿出小像:“诶,不带个小像走吗?您看,人会找不到,小像却不会背叛您,一直陪伴您的左右。”
我挡住她拉扯我的手,一边说着不用了一边逃跑了,怎么感觉自己最近总在逃跑…
在回城前,我打算去看看尘柳。
土地祠掩在林子里安安静静的,周围只有几声鸟叫,好像没人在一样。
我一走进祠堂,就看到尘柳和我走时一样躺在地上,承闵襄用指尖在空中写信,写的什么内容我是看不见的。
注意到动静她回头看我,然后立刻抱怨起来:“要不是帮你看孩子我早走了,也不用传讯这么麻烦。”
“是你自己答应好的好不好?不讲诚信?”
“不讲诚信的到底是谁?”承闵襄手指一滑,一个小光点亮起被甩出去似的马上消失不见了,“情况怎么样?”“刘家有鬼。”我一五一十把事情和她说了。
承闵襄貌似根本没听,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鬼。你和你师傅真是一个样,有什么好查的?浪费时间。”
我懒得和她说,起身打算走,她“诶”一声叫住我:“把你师弟带走,你在刘家安置得挺好,就别让他躺这儿了。”
“怎么神仙治了还昏这么久?带个昏迷的小孩进城,我不会被抓起来吧?”
“杉关没人祭拜也不是自己修炼过的,能让他免去病痛之苦就很好了。我说你这人可真没用,带个人进城罢了还被抓,拿出你的高人风范啊。”
事到如今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高人风范,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不仅衣装,连脑袋头发都置办上了,但几乎没人表现出面对高人时的尊敬,这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表情?城门那个姓王的不是求你办事吗?怎么可能抓你。”承闵襄说出了十分势利的话,把铺在尘柳身下的外套裹在他身上,抱起来递给我,“你这家伙别浪费我时间,我要赚钱去了。”
无言地把尘柳接过来夹在腋下,我目送瞪视着我的承闵襄走了。怎么感觉每个人都不尊重我!还是你好啊我的师弟。慈爱地看看尘柳,我带着他回城了,门卒还是那个小王,她多看了两眼,没说啥就放我们进去。走过她后我忍不住回头看她,就发现周围人都在看我,我只好快加脚步回刘府。
敲开门,看正门的一见我就走了上来,伸出手想帮我拿东西,于是我把尘柳递过去,她一接,惊得大喊:“诶哟!怎么是个人?”
我立刻想起了之前的人设,说“这是我的道童,刚召唤来的,明天才醒。”
明显的胡咧咧,但是看门人也信了,她崇拜地点头:“高人果然不一样,居然还会召唤活人,我这就去找管家帮您的道童安排个住处。”
“不用了,让春花回她原来的地方吧,明天开始我的道童会照顾我的。”和看门人说完,我就往里走去,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听说以前有人来这里闹事,你知道吗?”
看门人回忆了一下:“是说去年的事情吗?去年有个流氓因为买卖商铺的事情想从正门闯进去,疯了似的,几个人都拦不住,给她闯到里面去了,我们就一起把她打晕丢出去,后来好久没动静我以为她早走了,结果突然听到门外一声惨叫,我打开门看了一眼,没人,但是地上有滩血,就把血给擦了。”
我忍不住皱眉:“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了,每天看见的人都一大堆,不是贵人我们记了也没有用,她们又不能走正门。”
“之前雕像店来解决恶臭的那个学徒,你记得吗?”
“不好意思,也不记得,大人去问问守小门的人说不定知道。”
“你们小门在哪儿?”
“大人您从里面走的话走到后花园,外面走的话顺着墙就到了。”
刘府背后几乎紧挨着另一户人家,所以小门不在背后在侧面,我走近关闭的小门,敲响没一会儿有人来应门:“大人您怎么走小门?您应该走正门啊。”
“我随便逛逛,你每天都守在这儿看小门吗?”
“是,天天看着。”看门的把门大开,邀请我进去。
门里面就是后花园,植物看起来十分有生气,听说有钱人家的花园一年四季都是有花开的,还开得茂密,要是看起来秃了是要被嘲笑的。我想到了鸡冠山,鸡冠山就是那种会被嘲笑的类型。
“之前雕像铺的人来解决臭味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吗?”
“有印象,那天冷死了,我记得一清二楚呢,那个人手上戴了双手套,还是分指的,看着可暖和了。”
“你还记得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她戴了副分指手套…啊不不不!不是这个,我想想。”看门的嘴巴微张,视线飘向远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我记得那个人脸上好多灰,说是给店里热炉子弄的,身上有股香味,就是那种烟火香味,好像和家主的敬神堂里的味道一样,不过那间房子我也没进去过几次。应该是一样的。”
“行,谢谢。”
这完全没线索啊,那个可能结怨的找不出,这个能告诉我臭气到底怎么回事的也找不出。我挫败地回到安排给我住的厢房,一开门,就看到春花站在里面,她顺着动静回头:“大人,道童已经安排进隔间了,虽然知道您不需要我了。”春花挑眉顿了一下,“但是他还没醒,今天剩下的时候还是我来照顾您。”
“谢谢。”我随意一点头,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
“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好。”春花把装着小糕点的盘子推到我面前,“新做的。”
“你也吃。”我捻起一块,放到嘴边但没心情吃,只是一个劲叹气,“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能问的都问了,找不到人。”
“找谁啊?”春花一点也不客气,听到我的话就立马坐下给我和她各倒了杯茶,然后一口一个地开吃,并且明显可以看出是专拣做起来麻烦的比较贵的吃…
“我想找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去年来闹事的人,一个是雕像店的学徒。”
“嗯…”春花灌下一杯茶,“我听说修者可以和鬼说话呢,要不您直接抓住鬼问一下怎么回事?”
“那也需要鬼会且愿意说话才行,这次的鬼是动物,我也不懂动物在说什么啊。”修士里倒是有能懂动物在说什么,但我可没学过这项技能。
“对了,您还没问过打扫敬神堂的人吧?她说不定对雕像店的有印象,要是她也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还能问谁了,家主自己是不管这些小事只把事吩咐下来的。我去把她带来。”说罢,春花就作势要起身。
“这个确实没问过,你直接带我去找她。”我感到眼前一亮,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人呢。
“好。”春花舔掉手指上的碎渣,手往屁股上一抹,“真好,吃了这么多好东西,晚饭都不想吃了。”
我俩问了一圈,在刘府角落里找到了正和别人聊得欢的她,看到我们,和她聊天的人眼神明显地盯过来又垂下去,闭上嘴不说话了,打扫的人注意到对方的样子回过头来,然后也立马垂下头,两人一起问好。
草草打过招呼,我说道:“想问问你敬神堂之前恶臭那件事。”
“是。”她微微扬起眉头,抬着眼睛看我,似乎在问我想要知道什么。
“你记得的都说一下。”
“是。我隔几天就会去打扫敬神堂,并且更换供品,那里以前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自从治灾官的雕像来了后没多久,就开始有臭味。”原来臭味是那座雕像来了后出现的,看来得仔细查查那座雕像。
打扫的人说完上面的话就不说了,挤眉弄眼偷看春花又偷看和她聊天的人,我只好把两人遣走,她这才说道:“一开始我还没在意,因为臭得不是很严重,我以为是瓜果这种供品掉到角落里烂了发臭。这种东西没发现的话,放几天就烂了,瓜果不小心掉了烂了很正常的,我当时可是用心找了好久,但一直没找到。”打扫的人偷看我的表情,大概是在想我是否会听出她偷懒,是否会责怪她,见我面色不变,就安心地继续说道,“后来隔了几天再去,一下臭得不得了,太臭了,根本闻不了,我没办法,就是那个雕像来了才臭的嘛,所以我去和管事的说,她就找了店里的人来。”
打扫的人像是告一段落了似地停下,我只好催她:“你往下说,记得的都说。”
“诶?是。她们派了个学徒来,那个学徒大早上就来了,脸上脏,穿得可厚,整个人跟个球似的,外面还围着她们店的围裙,看着可搞笑了。”她说着就要笑起来,但也许是想到了我,立马停下,用力抿一下嘴,继续说,“我当时就带她去了敬神堂,但是没有跟她进去,不是我不跟她进去,是她叫我不用跟的。”
说着说着,这个人又停下来看脸色,我只好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她看我一眼,眼神又盯着地上说:“我很忙的,每天又要做这又要做那,也没法盯着她啊!所以我就说叫她干完活和我说一声就可以走了。她忙活了好久,一大早来的,快吃午饭了都没弄好,当时厨房也没有她的饭,我就只好去和她说让她中午吃桌上的供品,她就说好,告诉我说臭不是因为瓜果烂了,是里面有只死猫,都快烂完了,碎成渣了。”
“你看到猫了?”
“这个…没看到,当时她把敬神堂门关起来了,我们隔着门喊话呢,后来她也没来找我打招呼,应该是直接走了。”她原本就弯着的背缩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骂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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