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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显得有些颤颤巍巍的吐息喷在我的皮肤上,很热,我这时候才想起来屋里忘开制冷了。这个南方的城市一年几乎只有一季,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

    他还没醒,深深地睡着。察觉到身体一轻才皱皱眉头,把身体重新蜷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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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真的该认命。

    “过来。”

    耳朵听不清发生了什么,眼前也满是紫斑。或许是感官失调的缘故,四肢发麻,甚至能感觉到后脑勺有一阵热意。

    衣服是不能穿了,而且他也穿不下我的女装。酒店里给了两套浴袍,随便裹上算了。

    把那些泡沫涂到他头皮上的时候,也能感到类似的热意。我觉得有些眩晕,想出去透口气。

    我对我弟弟的情感太复杂,既觉得他丢脸到不忍直视又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可怜到几乎称得上是悲惨。

    我想撑着身体,但手完全脱了力。好消息我应该是往后倒下的,不至于被他的那缸污水呛死。

    等我重新带着两瓶洗护品进厕所的时候,弟弟正在狗叫,其实该说得更文雅点的,但我真的没心思想这些了。

    我打了几泵洗发水到手上揉了揉。

    “洗好了。”我想站起来。可惜事与愿违,感觉血都往脚底跑,久坐外加半天没吃东西,确实是活该。

    泡沫揉搓在头皮上的声音听起来是悦耳的沙沙声,洗出来的污水很夸张,又得换一批水。

    撇开他的顽劣,我其实是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或者说作为好姐姐的我,否则也不会每次捅了烂摊子就来找我。

    我拿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和火山一样。

    诊室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年轻医生在写字。

    “没有,”我重申了一遍,“不会有人敢对他下药的。”

    高烧下的他呓语着,那些没有意义的音节像某种哼唱。摆弄他的肢体的时候,他抽搐似地动了一下,但却没有醒来。

    厕所间里传出几声嚎叫,越来越响,越来越撕心裂肺,就像弟弟小时候洗澡一样麻烦。不能有人看着他洗又不能真的走远让他孤身一个人,否则他会哭得很伤心。

    不过人的体温有那么高吗?

    也许我也是因为这份喜爱才会忍了一次又一次。但人总是会有忍耐极限的。

    ———

    这本来该是很倒错的事情,可我连荒谬都来不及想。我在揣摩他的用意,但我发现我想不明白。

    听心音的时候需要解下衣服。我帮他脱了,他也没怎么样。

    往好处想,至少让他做什么他就会照做,他把头放在浴缸的边缘仰视着我。

    借轮椅,挂号,把人推到诊室。一切都很快速地进行着。

    他见我回来就收了声,抽噎一般地发出吸气声。

    想要拥抱。

    坏消息是很可能后脑勺着地。

    我其实有点觉得事情太顺利了,恰到好处在洗漱后的高烧,不得不离开住处这时可以叫清洁工来打扫的巧合,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枕在别人的肚子上。不得不说很柔软,而且还有呼吸时的起伏。

    狗该把肚子露出来。头发软软的。

    那我弟弟原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之前遭受过的一切都会和这缸污水一样从水管里流走吗?

    花洒的软管很长,我可以拿出来顺手给他冲一下。

    期待。

    他下车的时候就开始渐渐转醒,瞪大了眼睛,可能是出于惊恐才会这样的。我以为他又会失禁,不由得紧张了一瞬,所幸他还算努力,也可能单纯是缺水。嘴唇也被烧干了。

    我醒来的时候后脑勺像是垫着一个火炉,整个后颈都布满了闷汗。稍微一起身让风钻进领子里就是一阵凉爽。

    医生看着他胸口的字,对着我似乎想说什么。这个城市不大,这家医院也只是很简单的地级市医院。我以为场面会变得很难堪,但那个医生只是说伤口发炎了,记得去打破伤风和消炎药。

    然后我就没了意识。

    “先去抽个血,有药物服用史吗?”

    接着自己也坐到浴缸不到20厘米的窄边上,把他的头夹在大腿间好让他待会不要逃。他有些不安,想摇着头挣脱出去,但最终还是没那么做,只是侧着脑袋靠在我的大腿上。

    就当是未雨绸缪吧。我扛着人往外走。

    “是吗?”那个医生把病历递过来,这还是刚去医院窗口买的,封面上带着这家医院的整体图。

    她突然倒在地上,我接住。

    “没有。”

    头越来越晕了,越是晕就越是容易多想,这是我的坏习惯,父母无数次骂过我太容易多想。我也赞同,但改不掉。

    还没拆过的洗发水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我还没来得及理行李,只能现场找。

    即便多少次重申现在他只是一条狗,不是具有人格的人,可他也太顺从了。像那种最容易被骗去卖掉的狗,只知道傻笑和捣乱,在外流浪也不会对人设防。

    依旧是那个后车位,依旧是一上车就蜷缩在一起。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姿势,也可能是只有这样才能有安全感。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我该思考的事情了。

    这张脸看了二十几年该是看厌的。但他现在的神情又懵懂到让我感到陌生。

    于是又是送医,我有时候在想,我姑且也算是位高权重,为什么无论是领人还是送诊都要亲力亲为?

    我其实也可以让他自己走过去,但我怕他四肢并用。他对我来说都像是一个将引爆的炸弹,引线的最终点是我的羞耻感。

    路上的车不守规矩,行人横穿马路更是随处可见,停车场的自动车很少,密密麻麻挤占行人道的助动车很多。我清楚这是另一个城市。

    他发高烧了。

    ——————

    打泡沫,冲掉,打泡沫,冲掉,直到他略长的头发服帖地顺在脸侧。这会倒是没有缩成一团,兴许是因为刺激性的洗护用品溶在水里本就是一种催痛剂。

    能做?

    “我不是说市售的药,”那个医生头也不抬地写着病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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