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俗套故事(1/8)
安淳从小到大的模样没怎么长变过,见过他儿时相片的人都会说他是等比例放大,而年幼的他又近乎是缩小版的他妈妈,四舍五入他等于是他生母的翻版。
但亲眼见过他们母子的人会知道,他顶多能算“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而他母亲则是“纯然无瑕的大美女”。她有着厚密浓秀的长发,细直的颈,溜溜的背,两截垂下的柔美如丝绦的臂膀;洁白的鹅蛋脸,柳叶眉,一对忽闪忽亮的眼睛,扇形双眼皮在眼尾略微上挑,很勾人。
安淳对他母亲的过去所知甚少,不外乎是穷人家的女儿进城打工,凭几分姿色得到某个有家室的男人的垂青,被追求后陷入热恋,再被始乱终弃的故事。俗套、千篇一律,每天都在上演,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他连母亲的本名也不知晓,她重办过身份证,将从村里带来的土里土气的原名,改成了某附庸风雅的男人为她取的新名“安如絮”;那个男人或许是他的生父,又或许不是,连他母亲也说不出他究竟出生在哪一天。
但有一件事是有目共睹的:倘若不是他的意外到来,母亲恐怕不会为了养活他而成为妓女。
“男人有文化有什么用?再有文化的男人还不是要解开裤腰带操你,文化就是把锄头,挖坑把你埋了你都不知道那是陷阱。”二十六岁的妈妈指间夹着香烟,横坐在一把藤椅里,碎花裙摆下的两条腿翘在椅子扶手上,莹白的足踝挂了一条银闪闪的细链子。
她烫了大波浪的卷发,涂正红色的口红,明艳如荒原的野生玫瑰,若想采摘得付出些代价,但只想捧在手心里一亲芳泽却很容易。
妈妈和出租房的打工妹们聊着天,想起什么似的,朝门口小板凳上的他招招手,“安淳,安淳,过来帮妈妈倒一杯水。”
他帮妈妈倒水,帮妈妈的姐妹们倒水,也帮那些来他家里操他妈妈的男人们倒水。
门口的小板凳是他的专属座位,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他都安安分分地坐在那里,每个进进出出的人都不会吝啬于丢给他一些水果糖或廉价零食。他舔着全是色素的棒棒糖,望着路边来往的车辆,半掩的房门里传出妈妈娇媚做作的呻吟和男人情不自已的喘息、叫骂。
“哦呀啊……老公、老公,啊啊啊母狗要被老公操死了……”
“贱婊子,腿再张开的!一弄就出水……你个烂货!”
所以说,这么些年过去了,男人的口味喜好就没变过。他们其实有点害怕骚浪贱的女人,因为他们总是很难把持住自己。
那些男人做到兴头上,也会忍不住左右开弓打他妈妈耳光。妈妈说,客人就是这个样子,你让他们过足了瘾,回家不用对着太太发疯,就算没挣亏心钱了。男人嘛,脑子里除了操和杀,没装别的东西。
“但我们的小安淳不一样。”妈妈让他坐在一个塑料红盆子里,舀着热水往他身上淋,她柔柔的细手指搓着他的皮肤,“安淳不算是男生,但妈妈还是想让你做男孩,至少,不要成为妈妈这样的女孩子。”
……
“终点站到了啊,都别睡了,到站下车了。”
安淳在司机洪亮的提醒声中醒来,一条腿被压得失去知觉。安楠趴在他的胸口,摸摸他的脸颊,“哥哥,天亮啦。”
***
十多年前居住过的小镇历经岁月变迁,还是那么旧那么破,街头新开了两家奶茶店和餐馆,生意红火忙碌,喧嚣烟火气充斥着每栋屋舍楼房,他牵着弟弟步行穿过大半个城镇,找回了当初和妈妈暂居过的小家。
是间不起眼的二层小楼,旁边是加油站,邻近公路和一片废弃工厂;过往的车辆带来灰土留下污泥浊水,呛鼻的尾气终日弥漫着房间。
安淳掏了半天钥匙,插进锁孔时却发现门锁早已坏掉多时。推门而出,里面却早就不是他记忆中的家了。
墙壁贴着褪色海报和泛黄报纸,最上层是从成人杂志扉页裁下来的裸女相片,散不出去的二手烟和发霉的泡面碗混合着发酵成令人作呕的味道,烂得露出弹簧的床垫铺一卷席子就是张床,地面的针头、烟蒂,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地砖,一切都表明这里已被人鸠占鹊巢。
即便花时间清理出来,想置办成能住人的居所也还要重买家具、花钱换锁,于他一个拖家带口的高中生而言,成本过于高昂。
安淳退出屋子关上门,弟弟背着小黄鸭的双肩包,舔着棒棒糖看他,“我们不回家了吗?”
“没有家了。”他不擅长编织动人的童话,而且安楠是个聪明小孩儿,不会因为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而啼哭瞎闹。
“哥哥,我们去捡垃圾吧,”安楠一本正经地说,“幼儿园的张阿姨,她攒空瓶子和纸盒,能卖好多钱。”
安淳笑了笑,他倒没告诉安楠捡垃圾并不能挣很多钱,他打定主意今天先带弟弟找间小旅馆凑合一晚。不过临走前他又顿住了脚步,他冲进乌烟瘴气的房间,从贴满赤裸女体和性感金发女郎的墙面精准地撕下一张穿着花裙子的女人相片,珍重地收入背包。
好了,可以走了。
***
小旅馆脏乱差,水龙头流出的水带着泥沙,床垫下满是臭虫和跳蚤,但是它能遮风避雨,还很便宜,所以安淳交了三天房费,带弟弟住下。
小朋友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必然不利于健康,于是一放下行李,他就积极地出门找工作,他不挑,能挣钱就好。
旅馆楼下的餐馆恰好在招服务员和洗碗工,要求不高,年满十六岁,能吃苦耐劳。老板娘瞧他白白净净,学生气重,料定他是叛逆期离家出走玩票的城里孩子,然而耐不住他恳切乞求,允了他三天试用期。
安淳选了后厨的工作,累是累点,但薪水比端盘子高,最重要的是长期做能包吃住,他很需要这个。
洗碗是机械劳动,那个过程他能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他是无所谓皮肤起褶,手被洗洁精泡烂这类小事,事后的腰酸背痛也还没到不堪忍受的地步。晚上休息时间有20分钟,他摘掉手套去打了两碗盒饭,跑到楼上旅馆房间,陪弟弟一起吃饭。
安楠不太会用筷子,握着塑胶勺子稚拙地给自己喂饭,“哥哥,我能不一个人在房间里吗?”
安淳愧疚道:“要不哥哥带你到楼下,你和前台姐姐看电视?”
“我想跟着你嘛,”安楠嘟囔着,小脑袋倚着他的手臂,“看不到哥哥,我吃糖都不甜了。”
“谁教你说的……”安淳啼笑皆非,扯了纸给弟弟擦嘴。其实跟着他也行,留安楠独自在房间里他更不放心,磕着碰着了都没人知道。餐馆老板娘是热心肠,想来不介意门店上多个孩子;安楠不是调皮捣蛋的小男孩,给个小玩具就能坐在一边玩一下午,随他,好静。
“这么小的孩子,他不乱跑吧?要是跑丢了,我们可付不起责的。”老板娘虽然喂小朋友吃了两根虾条,但还是和他丑话说在前面,“你这哥哥怎么当的,还连累弟弟陪着你受苦。”
话糙理不糙,安淳无话反驳,只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回到后厨愈加卖力地干活儿。
一想到弟弟离自己很近,他刷起碗都更有劲儿了,仔细想想也不是多么苦;安楠会长大,可以预见会变成那种头脑聪慧、高高大大,和他全然不同的男孩子。他的付出是有回报的,相依为命是值得的,世间还有什么比血缘亲情更牢不可破,鼓舞人心呢。
“小孩儿!小孩儿!”老板娘没叫他大名,而是用他的形象称呼他,“别忙活了快去看你弟弟,我算着账呢,他突然哭得稀里哗啦的,把客人都吓到了。”
安淳的心脏狂跳,当看清弟弟肉乎乎的手臂被烫出一排水泡,他心痛如绞,问:“怎么回事,你碰到哪儿了?”
安楠哇哇大哭着,只摇头说不出所以然。收银台前的出纳插话道:“多半是摸到装开水的茶壶了,大堂人来人往的,地板又滑,他这么大点儿,谁看得见他啊,赶紧带别处去找人看着吧。”
安淳又连说了多句抱歉,把弟弟牵到角落,蹲下身问:“是那样吗?你是自己烫的吗?”
安楠瘪着嘴点点头,眼泪花儿蓄在眼眶里,“我错了哥哥。”
“不怪你。”安淳摸摸弟弟的一头茸毛,厚着脸皮溜到隔壁药店买了一支药膏,给安楠涂过药,他主动找到老板娘,希望能调到大堂当服务员。
人为了生存,不得已要抛却一些冗余的价值观。他身上原有的腼腆、害羞,在这天晚上悉数磨损殆尽;假如老板娘同意,他就接着干,不同意的话,他就带着弟弟走人。
“哎行啦行啦,看你俩也怪可怜的。”老板娘大手一挥,批准他提前下班,“今天先这么着,快带你弟弟找家诊所看看去,烫了老大一个泡,要是留疤很难看的。”
他们哪里去的起诊所,再者男孩子留疤没什么大不了。安淳精疲力尽,抱着哭泣不止的弟弟去小卖部买了根冰棍儿。一大一小坐在马路边,他咬一小口冰棍,再递给安楠舔舔,冰冰凉凉的甜味好像比药膏见效快,安楠不哭了,靠着他的腿,咕哝道:“哥哥,我好想上幼儿园啊……”
安淳的舌尖被冰得麻木,他迷惘地盯着小城镇一无所有的夜空,“嗯,哥哥会努力的。”
远离省会城市的小镇热闹又荒芜,此地的居民不像大都市的人生活得井然有序,整日在大街上游荡着的无所事事的青年们像无人打理的花园边缘野蛮生长的杂草,五颜六色的头发和花里胡哨的着装,影响市容市貌和美观,但任谁不敢去不知深浅的荒草丛踩上一脚,毕竟你怎么知道那草下有没有藏着咬人的毒蛇或虫蚁?
安淳打的这份工毫无门槛和技术含量,有手有脚就能做。近来他似乎悄悄长高了2,不及一米八,可也是人群中一眼能望见的尖峭俊秀美少年。
男人看不起他的相貌,许多女孩子却十分喜欢,来吃饭时差遣他端茶送水,隔着菜单偷偷端详他的脸是常有的事。老板娘对他招揽来的生意甚为满意,靠在酒柜前打趣道:“最近中午来吃饭的全是姑娘。”
他的外貌给他带来的附加影响一直是危害大于益处,这次依然不例外。染着黄毛的社会青年领着一票人大剌剌地往圆桌一坐,指名要他去点菜。他走近桌边才隐约察觉到那股有所酝酿的针对之意,黄毛身侧是一名化了浓眼线的女孩,安淳通过打扮的细节认出她是最近三天接连光顾的食客之一。
平日里她清亮的眼神总是在诉说她不是来吃饭的,然而今天她没有抬头与他对视,只是绞紧手指沉默地垂着颈项。
安淳递给他们一张被摸得油腻腻的菜单,数着人头摆开一圈玻璃杯,提着铁制茶壶为他们倒茶,最便宜的淡黄色荞麦茶,他特地叮嘱了“小心烫”,但其中一人还是在刻意摸过杯子后起身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操你妈的!你是存心想烫死老子?”
他被打得脚下踉跄,后退两步,先转身放下茶壶,才感到嘴角和脸颊钝钝的痛楚。
“哎哟——不好意思!他是新来的,新来的。”老板娘眼疾手快地赶来解围,把他往别处推,然后迎上去陪笑脸道,“我给你们道个歉,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给你们这桌菜打八折,好吧?”
安淳摸着挨打的半边脸,在同事的眼色暗示下进了后厨。厨师忙着炒菜,油烟味熏红了他的眼,蹲在角落玩积木的安楠仰头望向他,“哥哥,快看我的大城堡。”
他抽动着嘴角勉强一笑,让泪光在眼眶里转了个圈儿,再咽回肚子里。事实上他也很愤怒,他并不在学校了,属于这种环境下的常见流程是他抄起凳子砸回去,饭店的人报警,他和那帮人到了派出所里继续对骂,再分别被拘留几天。这样他多少能获得一些竖起的大拇指称赞他:安淳,有骨气。
但他不能脱离的,从来不是某个或某两个欺压侮辱他的人,他不能脱离的是穷困贫苦造成的思前想后、胆小慎微。
他不能放任自流地去看守所吃牢饭,使幼弱的弟弟流落街头被人抱走。他必须很小心地看顾自己的身体,如果挨一巴掌能解决的事,千万不要去挨制度办事,他就要挑你一堆毛病。”
理论上讲,高中换班是需要学生家长做主的,而且没点门路也办不了这个手续。每个班的人数都有硬性规定,哪能你想换就换。但沈锦丞和陆嘉亦能绕过家长给他调班,真不知关系有多硬。安淳问:“你们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我要换班,周老师知道吗?”
“电脑上写好再打印就完了啊。”沈锦丞说,“他不需要知道,不过你走的第二天,我们去你班上帮你请了假,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你们班主任挺好说话的,答应不给你算旷课。其实换班吧,什么手续都用不着,高中班主任又不按人头算工资,多一个学生少一个学生有什么要紧。主要我们班那个吕清管的宽,又是死脑筋,还是孟主任上道,是吧陆嘉亦?咱们高一那会儿,他每次见到我俩脸都要笑烂了。”
陆嘉亦:“他女儿给我送过巧克力。”
“哦!高三那个齐刘海、个儿很高的?”
安淳没心情留他们闲聊,收了纸催促道:“好的我会签,下周一带去学校就可以了吧?你们俩快走行不行,我爸妈要回来了。”
“为什么要赶我们走?这更该留下见见你爸妈呀。”沈锦丞拿出一只信封还给他,再轻车熟路地坐到他家沙发上,“手机和银行卡你自己留着,我又给你转了一笔零花钱。我爸说对喜欢的人必须出手大方,吝啬的男人不配得到真爱。”
他陪他们睡了那么多回,就算是精神损失费和肉体补偿金,这笔钱他也拿得问心无愧,但有一条界限不能模棱两可。安淳道:“这笔钱,你们想买我多久?”
为娼尚能赎身,包养终有期限。陆嘉亦那套只适用于原始人的性开放说辞,他一个字都不信;等这俩疯癫少爷玩腻了甩掉他,谁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是这样的……”沈锦丞斟酌着措辞,“因为你突然玩消失,我们为了找到你,不得已调查了你的家庭背景,倘若不是知晓了你的身世,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那个地方去。安淳,你和现在的父母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不是真正的亲子;你被他们收养,只是因为你需要有人供养你和你弟弟。那你让我们养你不好吗?如果你和弟弟需要法律层面的父母,我爸妈或陆嘉亦的爸妈,都比你现在的父母更有收养资质。”
“出去。”安淳冷着脸道。
沈锦丞摸了摸脑袋,询问陆嘉亦:“我也……没说错什么吧?”
“我叫你们出去!”安淳使劲将他们推搡向外,愠怒怨恨堵在胸腔,心想要真闹到那份上,去厨房拿把刀和他们同归于尽算了。
“我错了,我错了。”沈锦丞反握他的手腕,驯顺地服软,“当我没说,你开心就好,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安淳甩开那只手,把房门一摔,将两个王八犊子杀千刀的讨厌鬼衣冠禽兽挡在了家门外。
他确信了,在沈锦丞和陆嘉亦眼中,他的身体、他的人生、他的家庭,都不过是他们消遣时间和摸索自我的一场游戏。披着上流社会假皮的恶鬼,生来就是要吃人的,那两个小鬼还没有成年呢,已经能如此娴熟残忍地践踏他人了。他必须悲观地承认,从被他们盯上的那一天起,他就很难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保全自己。
“安淳,我们先走了,这两天不来找你了。”沈锦丞隔着门板向他承诺道,“你在家多休息,别多想,我们真的会对你好的。哦对,上周是我们的错,太心急了,也不懂节制……但我们也是第一次没经验啊,你别难过了,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依然是安淳,我们依然是你的朋友。”
安淳咬牙切齿地背抵着门,心脏瑟瑟发抖;胸腔里积压的情感掀起惊涛骇浪,仇恨如毒液浸润了他的整个身心。你们去死,去死,去死。
他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决心,在晚上养父母风尘仆仆归家的一刻崩塌散尽、化为乌有。妈妈,妈妈的手,好温暖啊,掌心厚厚的茧抚摸过他的脸,呵护他,“乖儿子,半个月不见,怎么又瘦啦?”;爸爸,爸爸什么也没说,提着夜市买的菜去灶台烧水做饭。
弟弟被久违的家庭团聚声吵醒,揉着眼睛蹬蹬跑出来,兴奋地扔掉小布熊,举起爸爸妈妈送的新玩具。小胖手也不洗,就抓着袋子里的红樱桃,噢不,车厘子朝嘴里塞。这一周的颠沛流离与凄风苦雨,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
安淳发现他拥有一个很卡通的家庭,温馨可爱,彩色生动明丽得像幅画,谁也不可以打碎它。于是他灵感充沛地编织了一个能小心翼翼维系它的谎言:爸爸妈妈,我换班了,原来的班上有个男生时常打架斗殴违反校纪,上周他被退学了,我觉得这个班风气不好。我半期考试化学成绩是全班最高分,可以转到一个化学老师当班主任的班里,那个班学生少但竞争大,不过我会加油的。
哦,然后呢?
然后,我可能要补课,不然跟不上优等生班的成绩。
好,只要是和学习有关的,爸妈都支持你。
妈妈,我有点累,先回房间睡觉了。
乖,去睡吧,饭菜给你热在锅里,你睡醒了再吃。
安淳回到卧室,一头栽倒在枕头里。他哪儿有爸妈啊,他有的只是两个不辞辛劳抚养他的好心人。他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痛欲裂,咬着手指关节逼自己冷静。
他的朋友买给他的新手机,在黑夜中亮起了屏幕。他拣起它,看到两条新短信——
s:宝贝,你还在生气吗?
s: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想你,我今晚睡不着了
安淳打了字又删,删了又重写,重写后再改;当“明天见”三个字显示发送成功,他的心顷刻间碎得不成样子。
妈妈,我还是变成你了,妈妈。
两位公子哥把他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宝贝”放在跟前,还不就是为了想摸就摸,想干就干;谁叫他长了一副让人想欺负的模样,脸蛋又尖又俏,皮肤白生生,手脚细伶伶,偏生眼睛大,侧脸有一道扑扇的黑长睫毛,担得起“楚楚动人”四个字。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