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鼎山林(2/3)

    “组织决定让我继续留在军部效力。”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与说话者年龄不符的、年轻清亮的音色。

    裴野站定在门口，一脸怨怒地回头瞪着裴初。

    “宵禁令解除之后，也没恢复？”

    “你不去，”裴初不怀好意地挑眉，伸手点了点裴野眉心的方向，“这警官没得做。”

    “你还真想深了，我就是找人陪我吃个面。”

    “您今天找我，应该不只是吃牛肉面。”

    裴野默了默，微微笑着：“也成。”

    “我不去，做个警官挺好的，薪水还高。也该让我功成身退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吧？”

    沈辞拧眉，比了个走的手势，插着兜转身：“……还是沈老师吧。”

    “那你呢，恢复了我们的身份之后，你要做什么？”

    裴初合上眼想了想：“医院后院有几个小独栋，当初是给医院领导建的家属楼，我让人清空其中一个，派两组人轮流看守。”

    裴野一边走一边问。沈辞一脚踢开人行道上的碎石子：

    裴野满脸将信将疑，迟疑着补充了一句：“随随便便来的人我不要，我需要能保障我安全的。”

    上午十点半，裴野按着沈辞给的定位坐公交车，车子刚开进站台，遮阳棚下沈辞的一头红毛存在感极强地晃进裴野视线。

    裴野走到楼梯口，转身倚在栏杆上，撑着扶手坐上去，垂着眼捷一乐，没搭腔。

    “胡杨的事再说，”裴初不容置喙道，“往后每周向我汇报猫眼的事，还有警署的工作，必要情况下也需要向我汇报。转移猫眼的事，尤其是他知道蛛网计划的事，不能和第三个人透露，清楚了没有？”

    电话那头转而有点窝火：“行了，别得意，好像自己多料事如神似的。”

    这次轮到裴初迟疑了，原本裴野还想着怎么顺理成章地给猫眼身边布置一些自己信得过的眼线，他没想到裴野居然大剌剌到主动索要自己的亲信去看守猫眼，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单纯被猫眼袭击自己这件事唬住了。

    “请你白吃就别逼逼赖赖……再说了，这家我吃了两年了，味道正。”

    沈辞摇摇头，两个人开始走下台阶。

    “你——”

    “少啰嗦！”裴野立着眼睛嚷了一句，“把胡杨调过来，给我作看守。”

    “裴野，”裴初正色道，“这是命令，蛛网的资料组织势在必得。”

    “我哪敢啊，”裴野笑着抬手看看表，“现在出来吗，你们不上班？”

    在拉长的沉默和缩短的路程中，沈辞的脸上逐渐爬上了些欲言又止的躁动不安。

    “行，”裴野跟在他身侧配合道，“这我来过，很早之前是个露天市场。”

    “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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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初一挥手：“别和我讨价还价。”

    “不是，我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找上我，”沈辞语速越来越快，甚至用手指指二人，比量了一下，“我一个主业不得志的议员副业研究计算机的理工男，就因为当时骂了你的党派两句，你就，就对我感兴趣了？”

    裴野下车，沈辞穿着卫衣牛仔裤，正戴着耳机靠在柱子上哼歌，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顶尖天才科学家。

    顿了顿，裴野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你怎么就只会认死理！昨天他犯病的时候还想要刺死我报仇，今天你就要我再去探视他？！退一步说，你怎么知道他一个疯疯癫癫的精神病说得情报就一定是准的？”

    裴野哈哈一笑，迈开长腿快步跟上。老实说，他和沈辞脾气对路，彼此都有倾盖如故之感。偏巧裴野比同龄人老成，沈辞又像个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两个人的心理年龄反倒没什么代沟。

    “你爱去你去，”裴野怼了一句，“再说了，怎么不去搜他的家，一直问他也不一定问得出。”

    “是，但也不早，准确来说老军部下了临时宵禁令后，那里就整改了，八成的商贩都被撤了营业资格。”沈辞说。

    “老弟，换个称谓吧，你皮笑肉不笑的，这么叫我瘆得慌。”

    裴野不吱声，跟在沈辞身旁悠闲地边走边四处看风景。小巷两边的居民楼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楼了，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砖漆。楼顶的晾衣架上晾着褪了色的床单，在微风中飘摇着一角。

    “是我，”电话里说，“快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沈辞被他的淡定噎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天桥下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岔开话题：“走到头就到了。”

    “一劳永逸，反正对警察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胡杨同志有更重要的工作。”裴初说。

    “那就放弃吧，现在猫眼就是个据嘴的葫芦，精神科的治疗早就把他治成傻子了。”裴野说。

    他的口吻仿佛自己在进行一项忍辱负重的艰巨任务。裴野有那么几秒钟差点绷不住要笑出声，没有什么比裴初这假惺惺的嘴脸更讽刺的了。

    “诶我说，裴野。”

    他们穿过一个十字路口，走上一座天桥。上午的阳光正好，微风吹起沈辞眼前的刘海，青年随手拨弄两下，有些郁闷道：

    “沈老师。”裴野笑着打招呼。沈辞一个激灵，摘下耳机：

    他们走了一会，沈辞终于忍不住扭过头。裴野转过脸，很识趣地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那你让他审吧，我可不想没命。”裴野转身就要往外走。裴野低喝了一声：

    裴野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拉开门，忽然想到什么，侧目而视：

    “没病的时候你或许打不过猫眼，他都疯了你还怕？”裴初嗤笑。

    “大老远来了，您就叫我吃牛肉面啊？”

    “把他从精神科挪出来，找个地方专门看护，方便我去。”

    裴初冷着脸，一副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的样子。裴初循循善诱道：“在警署工作之余，你要抽时间多去看看猫眼，让他争取说出更多情报。”

    “得嘞，”裴野从扶手上一挺身滑下来，“您定地方吧，沈老师。”

    裴初从容地扬起一个脸谱化的微笑。

    “翘了，我说大学有个会，也没人细问。”

    “站住！”

    他没有说话，关上门，站在门口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抬脚向走廊尽头走去。走到一半，西装内侧的暗袋传来嗡嗡的震动，裴野拿出手机，放在耳侧：“喂？”

    一阵无声的僵持，良久，裴野咬牙切齿道：

    “我们的人早搜过了，什么也没搜到，连轮渡的资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