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2/2)

    公子路发出一阵低笑，笑花巨的不知深浅，笑他仍在做春秋大梦。

    “公子早能一展才华，何至于今日。”花巨意有所指。

    他所言句句属实，花巨无从反驳，脸色愈发难看。

    这番话异常直白，无疑将花氏的颜面踩到地上。

    “外大父，难道你没看出来我是在救花氏，不欲我母家族绝灭。”他突然改变称谓，未见多少亲近，反而愈发讽刺，“花氏同逆贼为伍，理应族灭。现如今不过亡羊补牢，不至于血脉断绝。您竟妄想获取好处，还想着待价而沽，岂非是异想天开？”

    “日前信平君书信邻国，盼能出兵相助。如我所料不差，回信已到宫内，他所求实属奢望。西境大军神兵天降，晋侯有侯伯之名，代天子讨逆名正言顺。西南诸侯多思明哲保身，不会有人愿意蹚浑水。”

    花巨不会走，也不可能走。

    在前的侍人不动声色，擦身而过时嘴唇微启，道出信平君暴怒的原因：“大军将至，求助被拒，殿内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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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奴得到想要的情报，迅速转身消失在廊下，奔向关押公子路的偏殿。

    听到公子路所言，花巨心头微沉，目光变得凌厉：“公子身陷囹圄，尚且自身难保，何言救花氏？”

    一门之隔，公子路靠坐在榻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他对面。

    宫奴素来谨慎，否则也不会被委以重任，专门刺探正殿消息。受到堂的提点，他收起好奇心，低眉顺眼离开，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正如公子路所言，一旦西境大军攻入颍州，信平君必死无疑，助纣为虐的氏族无从逃脱，花氏同样岌岌可危。

    “公子当真要逼花氏？”老人是花氏家主，名巨。从血缘关系论，公子路要唤他一声外大父。

    目送他走远，堂站回原来的位置，不着痕迹移动目光，同时竖起耳朵，时刻关注殿内的动静。万一察觉到异常，他会立即破门而入。

    侍人的声音极低，除两人之外，连身后的同伴都难以听清。

    “阿齐是父亲和正夫人之子，是我的血亲兄弟。他自幼敦厚，好与人为善。天子强索质子，他孤身入上京九载，遭遇的风霜刀剑何其多。好不容易平安归国，无人能与他争，我不能，父亲的其他儿子不能，宗室之人更加不能。”公子路加重语气，脸颊瘦得凹陷，颧骨突起，一双眼却亮得惊人，“所以，信平君该死！”

    “继续盯着正殿。”

    堂守在门前，另有两张生面孔，宫奴没有见过，不由得多看两眼。

    老人穿着一身绢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髯飘在胸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手握一张绢，上面的字浸染暗红，是由公子路书写，借夏夫人的手送出宫。

    公子路夷然不屑，满面讥讽：“大军将至，信平君断无生路，跟随他注定死路一条。想必看清这一点，花大夫才入宫见我。既如此，何必故作姿态，反倒引人发笑。”

    宫奴心生疑惑，堂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诫他不要好奇。

    两人说话时，殿门始终紧闭，守在门前的生面孔背对门内，单手按在腰间，时刻关注四周。

    “我不是在逼迫，而是在救花氏。”公子路遭受酷刑，刑后被关押在偏殿，终日不见阳光，也无良医诊治，备受伤痛折磨。有复仇的心气支撑，他才能活到今日。

    “我不能出偏殿，却非聋子瞎子。我知花颜使晋至今未归，反倒有一封血书现世，满篇斥信平君谋逆，传言出自他手。如今晋侯大兵压境，公子齐就在军中，战报频频传回，多城不战倒戈，想必花大夫早有耳闻。”公子路身体虚弱，说话时声音低哑，气势却分毫不弱，反而有些咄咄逼人。

    公子路没有出言挽留，只是面带讥讽地看向他。

    花巨本该勃然大怒，他却意外冷静下来，凝视公子路，沉声道：“花氏改弦更张，公子能代公子齐许诺？”

    蜀侯宫笼罩在落日余晖中，亭台楼阁变得朦胧，昏黄、暗沉，似有血色晕染，透出不祥的征兆。

    花巨神色变了几变，既有赞叹也有惋惜。赞叹他才智过人，惋惜他遭遇大难，再也无法站立行走。

    花巨脸色阴沉，目光陡然锋利。

    “回来了，可有消息？”堂望见宫奴，招手示意他近前。

    嘲讽毫不留情，花巨面红耳赤，腾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就要离开。

    “诺。”

    花巨陷入沉默，心中天人交战，难断是否该孤注一掷。

    看出他的犹豫，公子路强撑着坐直身体，剧烈咳嗽两声，继续说道：“信平君害死我父，囚禁正夫人及我母，花氏不闻不问，对恶行置若罔闻。何其短视懦弱，愧有大氏族之名！”

    两人走到廊下，即将越过拐角，遇见守在暗处的身影。

    宫奴小心避开人迹，一路小跑，抄近路来到偏殿。

    公子路分毫析厘，鞭辟入里。

    宫奴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台阶，来到堂身侧，附在他耳边低语数声，复述正殿侍人传出的消息。

    夕阳西下，火云流淌天际，为大地覆上一片红。

    “大军将至，信平君求助被拒，正大发雷霆。今日又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