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凄美地(1/8)

    陶頫和崔晧的故事可谓: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倒贴。

    人人都有欲望,少年时代的崔晧被很多人迷恋和怨愤,当他在酒吧打工时,狎眤与情色的动作总围绕在他身边。

    陶頫不是其中最大胆的,却绝对是最执着的,别人都想掌控崔晧,但他想让崔晧掌控他。

    陶頫常常是绝望的,他私心里其实只想当一颗菟丝子,但是现实要求他作一棵云松,高挺挺,直扎扎地活着,因为没有什么可靠的人能为他负责。

    爱情有过,但是对方终究与他情深缘浅,在颓圮的篱墙尽头消了颜色,定格在二十五岁。

    陶頫看着飞机俯冲而下的那片海域痴痴地想,阳光真好,和他说留学回来就办婚宴那时一样。

    那边会有他最喜欢的蔷薇吗?可以和大佬见面吧。

    陶頫想去看看他,但是怕痛,刀子扎到一半后悔了,躺在急诊科的手术台上出冷汗,哭了。

    后来他只办事不谈感情,同时交往了好多个对象,其中单个最长时间也只有一年。

    二十八岁时他照例在熟店里蹦迪,去吧台要马天尼,见到了一个小少年。

    小少年其实不小,而且美得过分,这感觉像什么呢,像《魂断威尼斯》里沾染霍乱的作曲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真的只是一眼,摧枯拉朽地荡平了他所有的犹豫,突然就疯狂起来。

    陶頫觉得这种情感来得莫名,需要冷静,于是他克制住自己,偷偷地观察他。

    直率,警惕,富有孩子气,意外地很爱哭。

    两个半月,他对这个整整小他十岁的少年弥足深陷。

    深海一样的忧郁不停地在拉扯着他,这场单恋没有结果,他心里清楚,却仍不由自主。

    他表现得像个急色鬼,流涎狗,不顾一切往小少年面前凑,因为小少年身边总是不缺人围着,他不算里面条件顶好的,于是只能不要脸些。

    小少年在酒吧待到十二月快月末时,一辆黑色卡宴停在酒吧门口,上面下来一个西装革履与小少年有五分相像的男人。

    五官周正立体,面部折叠度很高,是一种有些阴鹫的英俊,黑眼圈很重,戾气深厚,一看就来者不善。

    男人进去时什么话都没说,先一把拽住小少年,提起来就往肩头架,当百来号的人面直接扛走。

    陶頫上前一步,男人垂着眸子乜他一眼,无形的压力登时逸散,大有拦我者死的味道。。

    “你不能这样带他走,”陶頫听见自己说,“他不愿意。”

    男人笑了:“滚。”

    小少年眉宇间的侵略性与他一脉相承,但是远没有男人这么恐怖,透着一股亡命徒的血腥气。

    男人下一刻就抽出了一把clock17,抬空打了两发,舞池的音乐声很大,但是离得近的人全白了脸忙不慌地给他让道,陶頫愣在原地,看见小少年瞪大眼睛,骂人:“崔东旭?,你他妈疯了?!脑子狗啃肚里拉了?”

    男人“啪”地一下打在小少年臀上:“又说脏话。”

    小少年气疯了:“你他妈管我,我他妈早和你断绝关系了。”

    “我后悔了,不算数。明天我们去把户口本迁回来。”

    “我艹,你他妈的披个皮做个人吧,我迟早给你开个瓢看看里面有什么。”

    “你。”

    男人挑衅地回应,在一众怕死又八卦的眼神里施然而行,像一头宣告领地主权的雄狮。

    别人当追求者是慢慢叩响心门让对方接受,打开迎接,这位主动的过了头,直接卸了门板入室抢劫,不可谓不豪横。

    陶頫觉得世界好疯狂,他好疲惫。

    但他不想放弃。

    陶頫开始寻找小少年的身份信息,发现他是五中的高三学生,在qq表白墙底下潜水时发现他还挺有人气,只是一堆评论说不敢表白,觉得搞不定他。

    而且小少年的校园生活好像也不是很顺利,学校贴吧有匿名帖讨论校园欺凌的事,楼主说去年高三有一伙混子和高二的一起欺负高二同级生,老师知道,但并不想管,被欺负的同级生顶撞过老师,老师觉得他不是正经读书的料,迟早也是个社会渣滓,那群人马上就要滚蛋进社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人说,是我想的那个吗?

    楼主说,是。

    楼下回,其实他人还蛮好的,就是旷课旷得太多了。

    ……

    十七楼:同上,这哥哥天菜,笑起来太t绝了。

    二十三楼:他家里好像?_?也不管他,他自己在外面租房住,我跟朋友出去玩看见他在奶茶店打工。

    二十四楼:我刚刚去翻了翻高三的年级排名,这哥们前十呢,nb。

    二十五楼:对头,不是这个成绩教导主任早搞他了。

    ……

    五十六楼:啧啧啧,新消息,哥哥好像是撬了混子头头的墙角,所以被制裁。

    五十七楼:搞笑,人家学妹正眼都没看过那sb,撬哪门子的墙角?

    五十八楼: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大哥说什么ー_ー!!就是什么。

    五十九楼:π_π?ch:我可t太冤了。

    ……

    六十五楼:害,丑人多作怪,美人是非多。话说你们不觉得ch的人设很带感吗→_→就……就~~哎呀,,?︿?,,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从这往下话题开始歪楼,各种拉郎,一水的明星名字和各种py还有人外,有人还写起了小作文,根本没眼看。

    陶頫合上电脑叹气,说到底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你妈的真是单身久了什么鬼都能磕,居然有人还联想混子头头欺负久了人家起了占有欲,强迫搞对象,啪啪啪,啪成了真爱。救命,一个这么严肃的话题成了什么大型yy现场。

    看完这些东西陶頫心情更沉重了,那天来的男人对小少年的心思又是怎样的?睡不着,一点都不困,陶頫在床上翻来覆去,绝对就不能这样算了。

    陶頫去五中门口的商店蹲点,城市绿化栽了一排的垂柳,他站在底下撑着伞。

    二月的天落着斜风细雨,那垂柳上一溜泛黄的嫩青拖到倚人一旁,或柔柔地点在伞面,或轻摆着朝向地下一洼积水,里头映着开来的轿车车灯形状,红的,向上斜,变化一下就是美人的丹凤眼。

    一天不来等两天,两天不来等三天,陶頫真是发了痴,巴巴地盼。

    五天,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一个半月,两个月,他见到小少年时发觉自己原来有这种耐心。

    就像深冬负箧越过下雪的狭窄山谷见到天光时的豁然开朗,一种纯粹的欢喜涌上心头,陶頫简直要流泪。

    小少年见到他愣了一下:“大哥,堵我呢?”

    陶頫点头,说:“我等了你很久。”

    久到以为你不再来。

    小少年忽然就笑了,有一点怜悯的味道:“多久了?”

    “两个月吧,素娟商行的黄桃罐头很好吃。”

    “别等了,也别再说喜欢我,”小少年说,?“我有喜欢的人,而且是个大麻烦,会拖累你。”

    陶頫摇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阻止不了我喜欢你。”

    小少年叹气:“妈的,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他妈是个贱人,所以也招贱人。”

    “那天来的,我亲爹,从我十五岁开始干我。你也看见了,整个就是一不要命的畜牲,护食。离我远点,别哪天灌成水泥柱子填海去了。”

    “报警吧,这个年代他不可能一手遮天。”

    “然后呢?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要用证据说话的,没有视听材料,无法进行现场勘查,获取痕迹鉴定意见,凭我空口白牙?”小少年说,“这条老狐狸可比我精。”

    陶頫张了张口,说:“非法持枪呢?”

    “那天在场有几个见过真家伙?”小少年笑,“弹壳一捡,破坏环境和击中状态,把老板和目击者买通,一口咬死自己拿的是仿真枪,就算蒙不过去,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并及时赔偿损失也可以申请缓刑,短时间内你拿他根本没有办法。”

    “我很讨厌他,但是我也很爱他,不然我早在床上弄死他了。”

    小少年神情恹恹地摆手:“我上课去了,你要实在不死心被人套了麻袋我也没办法。”

    陶頫望着他的背影慢慢蹲下来,点起烟,如果心动能那么容易就被抹掉,不就没有痴男怨女了。

    你很长久地记着什么人可能并不是因为对方为你做了什么,一阵味道,一句无意哼出的歌词,一张照片,什么都可能成为你记住的媒介?,最后脸都模糊,当时的感受也磨灭,这都还不算完。

    我爱你可不就是我爱你么。

    崔晧取义,戴蒙还是觉得这诗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罗伯特,弗罗斯特的《未选择的路》

    oroadsdiverdayellowwood,

    黄色的森林里同时分出两条路,

    andrryiuldnottravelboth,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

    itooktheoraveledby,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andthathasadeallthedifference

    因而走出了这迥异的旅途。

    戴蒙第一起谋杀案的对象是他的导师,他本科毕业后选择硕博连读,整整六年的时间不可谓不辛苦。

    论文被剽窃,女朋友被导师包养然后反过来逼他帮写毕业论文;学生补助被回收,不配备实验室设施;日常死人式不回邮件,学术发问没有答案;节假日送礼,做饭打扫卫生陪逛……诸如此类。

    这些他都可以忍,但是免费拿他拉完皮条后还要贬低他,利用延毕和就业机会逼迫他承认抄袭为师弟铺路……想的可真他妈美。

    “叩”。

    “叩”。

    “叩”。

    戴蒙敲响了导师家的门,这个干瘦的像竹节虫一样的矮子住着市中心最豪华的楼景房,远处的老城区湮没在周围高楼的阴影里,苦贱得不值一提。

    站到伸出的露台上的一刻这种感觉更为明显,尤其是前女友还被人家搂在怀里吃车厘子。

    “什么事?”矮子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我觉得我比师弟更有价值。”戴蒙开门见山。

    “嚯,你不服气啊?”矮子手指头点出来差点戳到他鼻子上,“你不是专心科研吗,一篇论文有什么。”

    “学生补助不是给你多发了些做补偿吗,别来死缠烂打。”

    “你那个情况也是蛮可怜,”矮子的唾沫飞出来,“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还好。”戴蒙皮笑肉不笑。

    戴蒙现在很缺钱,想钱想疯了的那种。他要维持自己的日常花销和发表论文的开支以及他养母的医药费。奖学金,助教,科研补助,高企实习,项目,但凡能抠钱的地方他都没落下,但是病了的人就像无底洞一样。

    他得拿这个论文向最近搭上的国外高企证明自己的价值,那里有更高的工资。

    狗屁的学生补助,塞牙缝都不够。

    戴蒙盯着茶几上那个汝瓷花瓶,里面插着红白两色的洋金花,整圈连在一起的花瓣重叠的部分往外伸是五个尖角。

    “老板,这篇论文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别的研究成果随您怎么使用,我下一个课题可以拿给师弟。”

    “得了吧,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矮子摸着女孩的大腿,“你要是拿的出这个数或者有个学术大拿的爹,呵。”

    戴蒙抿唇,洋金花的颜色在他眼中倐的变深,开得也更为热烈,甚至成了黑紫两色,定睛一看却并没有什么。

    钱啊,呵。

    导师的妻子一样很有钱,但是导师不爱她,她在导师眼中就是个善妒多疑的黄脸婆。

    她和导师闹,但是坚决不离婚。

    戴蒙偷拍了导师和女孩的照片匿名发给她,果不其然照片发过去的隔天就看见她冲到研究所薅住女孩的头发扇巴掌。

    而他连笑都欠奉,去银行确认贷款信息。

    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外,戴蒙头一回觉得无能为力,他是个感情寡淡的人,对养母也不是常人那种亲情之间的牵挂,而更多倾向于伪装正常的一种手段。

    之所以还没放弃是因为养母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他的本来面目,完全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对待,硬要形容,他们应该是知己。

    而且他讨厌被除自己的事物支配,哪怕是生老病死也不行。

    和导师撕破脸皮势必延毕,有关的人脉也不能用,意味在学术圈里他会走得很艰难,那读博的意义就只剩下学历好看。

    戴蒙双手合十沉下脸色,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没有满足的时候,这场无止休的掠夺。

    戴蒙拖着纯黑的裹尸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重的腐殖层上,锈红,灰黄,油紫,深棕,墨绿点点面面铺展开,从缝隙里透出苍白的叶脉,似根根削瘦的手指在他的鞋底挠过。

    树上灰白的青苔歪仄着,像撕裂的已经腐败的嘴,无声地狂笑。

    戴蒙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一个被灌木丛和藤蔓覆盖的山洞,他在侧面极有技巧地贴着岩壁打开那一层藤网,方便进入并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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