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恶意(3/5)

    片刻,房外似乎静了一些,那僧人说官府很快就能到,想必是没什么事情。

    言乔稍微放心,微微睁眼。

    一张蓄满胡须的刀疤脸骤然出现在他面前,三角眼露出凶光:“呦,这还藏着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

    他一只手就把言乔从床底抓了出来,另外一只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正是刚刚路过的武僧之一。

    言乔全身微微颤抖,僵硬着身体被人提了出去,外面有一群强盗,围着中间的几个人质,皆是锦衣华服。

    言乔也被扔了过去,地上甚至还有新鲜的血迹,浓重的血腥味包围,言乔一声不吭,抱紧了自己。

    “当秃驴就是好,油水这么厚,搜出来这么多香火钱。”

    “粮仓也搜的差不多了……”

    “带上人质,撤!”

    扛起人质上马,一行人速度极快地从寺庙后门离开。

    言乔趴在马背上,被颠得头晕眼花。

    这群山贼他记得,残忍嗜杀,寨子安在郊外的一座山头上,在原书中兴起作乱没多久,就被言之意用计剿灭。但抢劫青城寺是不曾存在的剧情。

    言乔心中泛起了委屈,想到了言嘉慕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被劫持了吗?明日还是言之意的生辰宴,相府会派人来寻他吗?

    到了地方,言乔被扔下马,驱赶到寨子后方的空地上,手脚皆被捆紧,直愣愣地躺在地上。

    一人被灌了一碗软骨水,留下了两个山贼看管他们几人。

    言乔逼自己把喝的东西悄悄呕出来一些,但身体依旧发软无力,接着就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见寨子前方的天空火光冲天,隐隐还有兵刃相交之声。

    言乔管不了那么多,环顾四周,竟无一人看管,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他看着远处台阶上的一个盛水的瓷碗,心中燃起了逃命的希望。

    言乔艰难地在地上翻滚,吃了一嘴的土,所幸成功滚到瓷碗旁边,用腿把瓷碗扫落在地,抓起瓷片,开始磨绳子。

    他用出了吃奶的劲,磨破了绳子,但也不小心割伤了手腕,血流了满手,忍着痛把脚上的绳子解开,言乔撒腿就跑。

    人质堆里面有人向他求救,犹豫再三,言乔还是打算过去救人,刚刚到人旁边,就听见远处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当官的疯了吧,派了那么多兵过来?!”

    “把那群人挡在兄弟们面前,死也得那群人质先死!”

    脚步越来越近,言乔把瓷片扔那人手里,只能让他自求多福,然后转身就往后面的密林里跑。

    可还是被那两个山贼察觉。

    “跑了一个小崽子!”

    “追!”

    言乔跑到一断坡前,借着月光能看到下面布满的荆棘和锋利碎石,再往下便是黑黢黢的一片。

    他心跳如擂,身后两个山贼很快追来,见言乔无路可走,狞笑开口:“怎么不跑了?”

    言乔咬了咬牙,飞快思考着,落入他们手中一定生不如死,还不如滚下坡赌一把,只希望自己命大能活下来。

    打定主意,言乔闭眼往下跳。电光火石之间,一抹身影从天而降,拦住了言乔,接着寒光一闪,两个山贼就人头落地。

    言乔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瘫坐在地,他勉强稳住了身形,看着面前这人。身量挺拔,黑色窄袖劲装,显得肩宽腿长,发丝束成高马尾,深眉俊目,面容清俊,冷冷睨着言乔。

    咽了咽口水,言乔稳住声音:“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敢问恩人姓名?”

    夜轩并不理会他,只一手提起他的后领,带他往山下走。

    这人拒绝交流,言乔也不再开口,知道他对自己并无杀心就成。

    不过还是忍不住地上下打量,无意瞥见他腰间的徽记,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渊字。

    渊……言乔能联想到的,只有太子谢承渊。

    “你是东宫的人?”言乔惊讶无比,他素来和太子没有牵扯,太子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救他?

    夜轩拧眉,不耐地警告道:“不该问的别问,今日就当没见过我,明白?”

    嗓音清越如击玉,好听得紧,但说出来的话暗含威胁,让人心惊肉跳,言乔捂住嘴巴,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青年轻功极好,拎着言乔片刻便至山脚,手掌暗含内力,推了一把言乔。

    言乔只觉得这人掌劲极大,被迫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再转头,已无那人的身影。

    神神秘秘的。

    眼下他已经到了官道,再往前走,就能回言家。

    言乔缓缓迈步,他累得很,实在是要走不动了。能这么快下山也全靠刚刚那位黑衣大哥拎着他。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言乔已经精疲力尽,瞧见路边的小溪,踱步过去先把溪水喝个饱。

    清澈透亮的水面映出他的倒影,看起来狼狈至极。头发乱蓬蓬的,夹杂着碎草和土屑,脸蛋上有点点血迹,外衣更是脏污不堪。

    手腕的伤口痛得麻木,结了血痂。言乔小心避开伤口,把手洗干净。

    又抹了一把脸,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他坐在原地歇息,一阵如雷的马蹄声遥遥传来,须臾,便迎面遇上了端王谢允洲。

    谢允洲骑跨在高头大马之上,垂眸看着言乔,扯唇一笑:“原来真的是你。”

    翻身下马,谢允洲跨步到言乔面前:“适才本王在远处瞧着,蹲在溪边的人像你。怎么搞得如此狼狈?言嘉慕没救你么?”

    谢允洲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兵,皆穿着黑色盔甲,威压的一片,看得人心里发怵。

    言乔抿了抿唇:“我没见到言嘉慕,自己跑出来的,殿下怎知我被掳了?”

    谢允洲视线黏在言乔身上:“昨夜动静闹得那么大,本王想不知道也难。”

    言乔只以为是那群强盗闹出来的动静大,“之意如何了?昨夜事发突然,我被掳走,不知他是否平安?”

    “他好好的,昨夜就被送回相府了。”

    “那今日的生辰宴……”

    “照常举办。今日你们府上热闹得很,你快些回去,也能赶个巧。”

    “哦。”言乔默默应声,便不再言语了。

    “走罢,我送回你回去。”

    接着,谢允洲对副将交代了些什么,便带着言乔和他们分道扬镳。

    谢允洲愿意送他回去,言乔感激又意外,毕竟之前他们仅有一面之缘,而且靠他两条腿,到相府怕是要猴年马月了。

    两人共乘一匹,谢允洲一抖缰绳,狠夹马腹,一声嘶鸣声过后,骏马往大道上直冲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言乔迎风颠簸,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但只能默默忍受着。

    很快进了都城,到了相府附近,眯眼望去,整个相府都喜气洋洋的,虽是青天白日,但张灯结彩,院子里一片鬓影衣香,锦衣接踵。

    言之意的生辰宴,阵仗的确大,怕是要从白日玩乐到晚上。

    大夫人一向张扬,亲儿认回的第一件喜事,自然是要好好操办。让言之意在众多权贵面前露个脸,极能说明相府对这个小儿子有多么的重视。

    言乔微微泄气,他突然就不想进去了。

    听谢允洲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他生死未卜,一夜未归,但从未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受到什么影响。

    作为炮灰来到这个世界,言乔很有自知之明,能保命好好活着就成,更遑论有什么人对他有什么真情,他想都没想过。

    但人非草木,他昨夜被刀疤脸抓住是有多害怕,用碎瓷片割断绳结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决定滚下断坡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这些剧烈的情绪和骇人的生死瞬间,通通只是他一人的独角戏,竟无人可诉说。

    这样大的落差还是让他有些失意的。

    “怎么?不进去么?”

    言乔不想回去,但也不好叨扰谢允洲,摇了摇头:“我想四处走走,就不麻烦殿下了。”

    说完,言乔就往相府反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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