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老婆快死了?(6/8)
解飞鸿心中作呕,跟着他走出礁石丛。于三汉半边身子靠在人鱼身上,布满皱纹的老手搂着她的腰,色眯眯地往林中走。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海岸,解飞鸿正打算追上去,人鱼却先了他一步做出反应——她身子一矮,趁着于三汉失去重心差点儿跌倒在地的空隙,一巴掌敲在他后脖子上,扯断他挂在脖子上的麻布袋,夺走了珍珠。
“怎么可能……!”于三汉发出了和解飞鸿相同的疑问,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吃力地摇着一口烂牙,“我分明用你的灵珠控制了你……你怎么还能反抗!这、这是……”他浑浊的眼珠子一转,瞠目结舌,“……你的灵脉!”
解飞鸿闻言,凝神一探,就发现那人鱼原本只是些许紊乱的灵脉竟是尽数断得四分五裂!她居高临下地一脚踩在于三汉手上,疼得他哑声嚎叫。她像是听不到于三汉的嘶吼,又或是故意让他更加痛苦,加大了脚下的力气一碾,于三汉的手骨就应声断裂。伴随着痛呼,珍珠在人鱼手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她长大了嘴,将那光芒含进嘴里,于是光从她的齿缝、脸颊、喉咙甚至是腹中刺破她的皮肤,眨眼间她就成了个光人,将于三汉灼烧成了一摊红褐色的焦肉。
光幕逐渐散去,人鱼的一头乌发褪成了海水死的墨绿色,鳞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她的五官与人类愈发相差甚远,两只眼睛就如同鱼一般扩张至太阳穴附近,鼻梁连接着两片薄薄的嘴唇,里头是尖锐的牙齿。她、或者说“它”握了握长出脯的双爪,重新掉头向村子走去,只是它的双脚逐渐并拢在一起,延伸出一条长且宽的鱼尾,这让它行走得颇为艰难。
“区区妖兽……为我所用才是你物尽其用!”于三汉居然没死透,掏出两张烧了半焦的咒符——正是锁魂咒。正当解飞鸿疑惑以他这风中残烛的身子能做什么时,两道黑烟从锁魂咒中飘出——原来他不是打算禁锢人鱼,而是释放出早锁在咒中的魂魄!
两道阴魂在空中旋绕,在云雾中徐徐旋出一个二人展臂宽、半丈深的漩涡。漩涡越卷越宽、愈陷愈深,一个黑影缓缓从漩涡中心浮现。紧接着那片影子逐渐扩散,云层渐低,黑压压的影子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解飞鸿似有不祥的预感,急忙想要掉头去找花黎,就听一阵轰隆隆的雷神。他一抬头,却不见风雨到来,可雷鸣声依旧响个不停。又过了大约几转,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几十丈远处的海岸边掀起巨浪,正向他涌来!
墨绿色的海啸在女人洪亮的歌声里将树木连根拔起,村落只眨眼间就被毁得连地基都不剩下,片点活物不留,可她们的愤怒却不愿止步于此。无数生命的哀嚎汇聚成呼啸的海水,吞噬一切,本该孕育生命的她,却将所有生命溺死在愤怒的洪流之中。
从数十丈的高空,解飞鸿背着花黎,看着海水像是一头巨兽,愤懑地将惶恐四散的村民吞下,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从这人间地狱挪开。正巧娄丙二人踏云而来,显然也是震惊不已:“这是那人鱼夺回了灵珠后的力量?”
“不,咳……”花黎咳出一口黑血,摇头道,“不,她本身没有这种力量。然而她筋脉俱裂,忽然纳灵珠入体,其躯体被灵力振碎,失去了容器的灵力融入天地之间,成了没有了实体,仅凭愤怒暴走的怪物。”
“那难道没有办法打倒……阻止她了?”娄丙聚灵力于掌心劈开一道迎面而来的巨浪,直奔主题。
“非也,看那儿。”顺着姬无欢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浑浊墨绿的波涛一浪散去又是一浪,藏在层层叠叠的海浪中卷起一团螺旋,状似一枚鲨鱼卵。卵中散发着幽幽绿光,隐约是一个人蜷缩起来的影子,就好像快要孵化似的以平缓的频率震动着。姬无欢接着说:“那应该是它的‘核’,灵珠暴走的源头。只要将核破坏,应该就能平息海啸。可是……”他话锋一转,“如今没了装载核的躯体,它就像是一团粘稠的水,刀枪棍棒对它毫无作用;但要用灵力,它又在不断移动,我没法这么精准地在海浪中攻击到它。”
四人面面相觑,唯一以驾驭灵力见长的花黎又因鳞片从皮肤里钻出来而疼得满头大汗,几近晕厥,无法参与战斗。然而海浪并没有因为沉默而平息,反而愈挂愈烈,浸没了村庄以内陆半里的山丘。蜿蜒的山丘就像一只沙漏,将汹涌的海水收拢,又从另一头喷涌而出。
娄丙俯瞰一阵,忽地灵机一动:“我有一计,只是……”他看向还能动弹的二人,似是难以启齿。
“没事,你说吧……”花黎咳嗽一声,吃力地从解飞鸿肩上抬起头,“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这……”娄丙还有些许犹豫,也被花黎一眼瞪得缩了回去。他于是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三人一番斟酌后便敲定下来。
海水本该清澄、鲜活,此时却浑浊、死气沉沉。鲨鱼卵闪烁着微光,指挥海啸将生命卷入旋涡。冥冥之中,女人们的声音在深层的海浪里交织在一起,“她”只能依稀听见“好痛”、“放我回去”、“杀了我”这些字样。
是谁在说话?
这个疑问短暂地在她心头闪过,很快就被不可抑制的愤怒盖过。她要替那些没有了名字的声音复仇,她要杀死禁锢着那些声音的源头。她的身躯被愤怒粉碎,她的意志被痛苦歼灭,老头残败的身躯早就被海浪嚼得连骨头都不剩,可声音依旧在她耳边回响。
她试图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她没有了耳朵,也没有了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放任那些声音不断哭诉:让我们回去吧!
忽地,眼前一抹红色闪过。
她抬起头,那竟是一个人——乌黑的短发被海水沾湿,黏在脸上、额头上,被海风吹得东倒西歪,他挺拔的身体却是屹立不倒,就像有一根主心骨,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娄丙踩在剑上,双手一揉,搓出一团灵气——海啸果然被吸引,立刻呼啸着冲他扑来。
娄丙眼疾手快,猛地一闪,躲过了第一道海浪。然而浪潮就如千张,层层叠叠没完没了,逐渐缠绕住他的手脚,几乎要将他拖进潮水中。他已经呛了好几口水,扑腾着又凝起灵气,冲散海浪飞腾而起。姬无欢华丽的大麾湿透了,黏在他身上,透不过气。
调整了下平衡,他再次引导海啸冲向山丘形成的沙漏口。海浪越追越近,已经再次抓住他的脚踝——“喀哒”,只听这令人牙酸的一声脆响,娄丙脸色唰的一下青了。他咬紧牙关,运气甩开一缕浪花,却没有为了逃脱浪潮而腾至半空,而是几乎贴着海水滑翔。两侧山谷越来越窄,水珠砸在脸上生疼。他加快速度,而身后海啸穷追不舍。
眼看连娄丙都要成为海啸下的亡灵,海浪却“嘭”地一声炸裂开来。它就像一朵绽开的菊花,海水四溅,发光的鲨鱼卵被渔网紧紧绑在半空中,没有了海水的保护,迅速萎缩。这时,姬无欢和解飞鸿从山谷两侧探出头来,趁着海水退潮讲鲨鱼卵抗上山头,这时它已经缩小到只有半人高,里头的“人”蜷缩成一团,鞘讲她压得干瘪瘪的动弹不得。
原来那丝丝缕缕的白线是姬无欢和花黎携手编制的灵网,在解飞鸿的辅助下,将鲨鱼卵从海水里滤了出来。娄丙捂着脚踝蹲在地上,看着鲨鱼卵的光辉暗沉下来,忽地眼前一晃。姬无欢连忙扶住他:“你没事吧?脚疼不疼?”他心疼地往娄丙体内送入灵力,抚平他胸口的紊乱。
娄丙额头全是冷汗,脸色也一片煞白。他抿了抿嘴唇,盯着姬无欢看了半晌才徐徐摇头:“就是崴了一下,没事儿。”
姬无欢半信半疑,却不再多问,扛起他一条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勉强站直。
花黎把手插进鲨鱼卵里掏了一会儿,就挖出一枚晦暗的珍珠。与此同时,鲨鱼卵就像是被虫子咬得七零八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解。
不等他们感叹,一道数丈高的潮水向他们拍来!海水拍在身上是一瞬的剧痛,随后剥夺他们的呼吸。娄丙想要屏住呼吸,却不由自主地长大了嘴。
这种感觉他体会过,呼吸、动作,就连思想都不属于自己的不自由。
他好像听到远处有人在喊他,那不是他的名字,却无比熟悉。他摸到滑溜溜的岩石,努力去抓却被更湍急的水流打得溃不成军。他看到自己的四肢扑腾,在墨绿的海水里不尽真实。他的十个指甲几乎都残破不堪,一只手肿得像个馒头,巨大的气泡从嘴里冒出几瞬后,视线就泛了黑,胸口如被火焚。
下一瞬,他感觉有人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出水面的那一刻。解飞鸿一手提着他,姬无欢则乘着花黎的剑,立于数十丈高空,俯视呼啸的海绵。
海水像数十个陀螺切磋,将人鱼的尸体撕碎,化作洪流的一部分,在退潮中奔腾。波浪像是歌声,被她触碰到的一切生命都化作绿色,被海水浸泡的大地重见天日,动物、植物的尸体成了新的植被,冒出柔软的枝桠。就连原本光秃秃的岩石都覆盖上薄薄一层青苔,毁坏的居民屋也成了菌类的温床。
四人在退潮后的海岸边寻了很久,却一个村民的尸体都找不到,包括于阳,他们统统不见了踪影。
他们沿着海岸找了很久,希望能找到一个活的,或者尸体。可是没有,海鸟在光秃秃的海岸上捡食动物们的尸骨。
直到头顶盘旋的乌云散去,一缕阳光照在一簇簇嫩绿的苔藓上,解飞鸿才说:“回去吧。”
一行人疲惫不堪地离开了废村,将海浪拍在岸边的哗哗声抛在身后。解飞鸿他们拿走了那颗珍珠研究,而娄丙则被姬无欢背回了两人暂居的小屋。
回到屋中时已是深夜。娄丙把鞋一踹就坐在床上,也不顾清洗身子就滚作一团。姬无欢嘴上嫌他邋遢,却以手臂为靠枕让他倚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撩起他的裤脚。脚踝肿得像个馒头,涨成紫黑色。他轻轻一戳,娄丙就紧拧眉头:“别弄。”
“忍一忍。”姬无欢将灵力徐徐注入,宛如一股清流,抚平淤堵。
娄丙动了动本涨得不得动弹的脚踝:“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你猜呢?”脚踝在姬无欢手下逐渐消肿,“先别跳,还没好透呢。我和药王峰上的弟子偶尔会一道出行,就向他们请教了。”
“嘿,他们怎么不教我?”娄丙奇怪道。
姬无欢失笑,伸手掐了把他的脸颊:“你一天到晚凶巴巴的,他们怕死你了,还教你呢。”
娄丙讷讷:“我哪儿凶了……不对,你明明一直和我在一块儿,都什么时候偷偷学的。”
“说什么偷,多不好听。照你这个说法,你不也偷偷学武了?”姬无欢又不知拿变出来一盒药膏,味道带点植物特有的香味,挖了一大块化在手心,“有点凉。”
药膏被他抹开在娄丙脚踝上。他看着姬无欢贤惠的样子,颇有些得意:“你说我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有你这么个媳妇儿?”
姬无欢动作短暂停了片刻,不以为然地继续手上动作:“是吧,那就好好珍惜我。”
“哈哈,那是当然。”娄丙往后一仰,靠在枕头上。他望着头顶的灯笼,门外传来几声小弟子们的嬉闹。他问:“还记得我说我听到的歌声吗?”
“嗯。”
“我总觉得……”娄丙顿了顿,抬起头,“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之前也是,这不是我第一次经历……”
“你想多了吧。”姬无欢手下一用力,就疼得娄丙嗷嗷大叫。
“哎疼!刚还叫我别乱动呢!”娄丙挣开他。
“话真多,是不是想我了?”姬无欢不耐烦地挤入他两腿之间,隔着亵裤技巧性十足地揉了两把,手心里就湿泞一片。
“嗯、等等,我现在不想……”娄丙试图把他推开,“说正事儿呢!”
姬无欢不喜欢他拒绝自己,眉间轻蹙,动作却依然轻柔。他像是敲门似的在娄丙胸口扣了扣:“这么多天了,你就不想么?”
“这才几日……嗯。”嘴上是这么说,可手指灵活地从裆缝里滑入,夹住两瓣肥滑的嫩鲍一掐,娄丙就软了身子,轻轻喘息,自主地张开双腿。
两指并拢捅入花穴,手掌拍打在骚蒂上,每一下都将花穴撑开,让淫水顺着掌心滴落在床铺。姬无欢手指长且有力,快速抠挖着骚心,很快就奸得娄丙吐出舌头养着脑袋颤抖不止。就在临近高潮时,他却突然停了动作,拍拍男人发烫的脸颊:“转个身,帮我含。”
火热的阴茎从衣袋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娄丙只犹豫片刻就沉溺于欲望,趴在姬无欢腿上一口将那凶器吞入喉中。他已经被调教得相当擅长这些,舌头在伞盖下打转着来到顶部,将里头的淫液吸吮干净,又上下晃动脑袋、收紧腮帮子按摩服侍肉棒。他吸得卖力,姬无欢却迟迟不碰他,让他焦急地晃动屁股。阴茎拍打在两腿之间,像一条狗尾巴似的,甩出淅淅沥沥的骚水。
姬无欢没再调他胃口,抽出阴茎捅了进去,飞快地抽插起来。几日没得到滋润的花穴立刻欣喜地攀附着肉棒吸吮,连花心都张开一丝小缝渴求被入侵、被填满。回想起那种蚀骨刻魂的快感,娄丙忍不住摇晃着臀部往姬无欢身上坐。臀肉被拍扁,微微离开时扯出淫靡的银丝,又很快不舍地用力坐回去。
“娄大哥,我问你的还没回答我呢,你想我吗?”姬无欢掰开两瓣肥臀,垂眸,视线从猩红的穴口一路向上,顺着男人汗津津的背脊来到脖颈。他俯身亲吻娄丙的耳根子,执着地揉他那对大奶子,用力撞击穴口催促道:“快说,你想我吗?快说啊!”
娄丙被他肏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吐出支离破碎的“想”字,接着就又被拽入欲望的深渊。
得了肯定的答案,姬无欢却依旧不满意,强硬地揪起他的一撮头发,掐着他的喉咙问:“在海里,你看到了什么,对吗?”
娄丙没有回答,他便更加疯狂地鞭挞淫穴:“你看到了!你一定是看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痛苦,说到后来已经带上了哭腔,“但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疑我了吗?你不爱我了吗?我明明和你度过了那么久,你还要再抛弃我一次吗!?”
他的动作也跟着粗暴起来,将娄丙像个淫奇巧具似的翻来覆去,一下又一下发了疯似的凿在花心,将浓稠的精液浇灌在花穴最深处。不等娄丙从高潮余韵中缓过来,就开始下一波征伐,两具肉体交叠在一起,肉具拍打的水声连绵不断。
姬无欢一头微卷的长发像帷幕将两人与世界隔开。娄丙恍惚间觉得脸上一凉,吃力地睁开眼,是一双癫狂的、布满血丝的金瞳,滴滴答答地落泪。
他感觉胸口被挖了似的痛,抬手想要去摸他心爱的人的脸,却听自己开口,声音熟悉又陌生:“……让我死。”
……
一夜酣晌过后,娄丙吃力地从撑起身子。他只记得昨晚两人做得筋疲力竭,最后相拥入睡。他浑身酸痛,另一个当事人却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他蹑手蹑脚地从屋里摸出来,天空像一卷没画完的挂画,浓墨重彩的云朵还没压到山头就褪成亮白。
半晌,他便等来了人。
夜色正浓,偶尔一声鸦啼划破宁静。黑压压的树叶在布满青苔的小径上落下更为浓稠的影子,嗬出的白雾融入曙光。低云沿着山脉缓缓划过,逐渐透出一缕缕日光,被树叶切割成数十道光棱洒在解飞鸿身上。他腰间配着一把新刀,一手搭在刀柄上,踩着积雪,一步步留下深深的脚印。
娄丙做了个手势,两人便踏云远离了小屋,进入一片无人深林。确认了四下没人,解飞鸿才开口:“你想做什么?叫我这个时候出来不说,还不带上无欢师弟。”
“我不想他知道。”娄丙一句带过,不让解飞鸿深究,“有事儿想麻烦你帮忙。”
刚有了矶郶村一事,解飞鸿自然不会拒绝:“什么事儿,只要是我力所能及。”
“帮我查下红瑜城,”娄丙说,“那血呼啦差的东西,就是我和姬无欢打倒的那只,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与花黎同去时那东西已经被收入天地,归还冥界。怕是难再深查了。”解飞鸿为难道。
“我知道,但还拜托了。”娄丙说。
解飞鸿:“……行,我尽力。还有别的么?”
娄丙摇头:“就这些。”
“可就这些事,为什么要瞒着无欢师弟?”解飞鸿问,“还要跑到这种地方来说。”
“说瞒着……”娄丙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也不能这么说,就是想让他专心养身体,别多操心。”
娄丙再抬头时,却对上了解飞鸿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像是死了一般深不见底,毫无灵光。
解飞鸿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叫娄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刚才……”
“那你教给我的事尽可放心,我有什么消息会再联系你,届时我们再在这里碰头。”解飞鸿打断他,“既然别无他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别忘了晨练,不过你刚回山,晚些去也是可以的。”
娄丙再次道谢,就打算离开,临了却被解飞鸿突然叫住:“你的住处不在那个方向,你要去哪?”
“药王峰。”娄丙虽觉着解飞鸿管不到这么多,但还是照实答了,“无欢的药快吃完了,但昨夜太晚,不好打扰张良和季师叔他们。我打算现在去弯一下,你有什么需要的我顺路帮你拿一下。”
“噢,不必了,我一会儿自己去吧。”解飞鸿摆手,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你可真关心无欢师弟。”
娄丙也习惯了他偶尔来两句的调戏,一眯眼“呵”了声就算过去了。
等解飞鸿离开,娄丙也向着药峰去了,没有发现在深林中一双眼睛目送他离开。
等娄丙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解飞鸿才从树影里走出。他搓了搓手指,仿佛鸟翼般层层叠叠的墨色随着他的动作覆满天边,星辰也被吞没在滚滚鸟羽之下;鸟啼停歇,虫鸣奏响,转瞬之间便又是黑夜模样。
赶路于林间,娄丙并未察觉到天象的变幻。
“啪嚓”
娄丙顿下脚步,朝着声音源头望去。
一头漆黑巨兽立于林间,挡住他的去路。三角状的耳朵,白雾从其尖牙之间呼出,也掩盖不住一双血红的眼睛。兽的体态似犬,长尾下垂,整体体态也更为挺拔劲瘦,一身黑毫使其融入黑夜,难以推测其具体大小,但娄丙目测起码得有两丈高,较寻常的狼数倍大小——是那日谷底巨大鲶鱼背上的妖兽!
不知这般大小的妖兽是如何上山,娄丙警惕地将手覆上剑柄,估摸起胜算。
然而那妖兽并无进攻的意思,就这样盯着娄丙看了一会儿,便转生向着深林里去了。娄丙留在原地不敢妄然动弹,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倾注于林间,才敢上前查看妖兽曾在的地方。地上没有脚印,没有痕迹,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到了药王峰时,袅袅青烟已经从那些水车屋里飘起,汇聚在空中,叫整座山峰都充斥着一股药味。娄丙依旧不习惯这气味,捏着鼻子找到了季蓝芩的小屋。不料,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张亮蹲在药炉前,往炉里扔了两把药材,见娄丙目瞪口呆的样子,露出一个仓促的微笑:“你来了,是来取无欢师弟的药的对吧。”
“你没事儿?”娄丙问出来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没心没肺,尴尬地环顾了一圈,“季道长不在?”
“师傅正闭关,不宜接见。药快炼好了,你就在此稍等片刻吧。”张良不再看他。炉里的暖光照亮了他的脸,却无法掩盖他眼底的青黑。
“你……”娄丙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嗯?没有吧。”张良摇头,“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殷切。”
“敢问——不是,你这几日——哎!”娄丙憋了半天,狠狠抓了抓头发,“季蓝芩没对你怎么样吧?!”
张良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平平道:“这种话你莫要乱说。”他起身招呼娄丙进屋坐下,顺手带上门,“叫人听到,以为师傅待我苛刻,伤了师傅的名声。”屋内一扇窗户都没有,仅靠火光照亮些许。约二人环抱粗、六尺高的管道将滚滚浓烟从屋顶送出,却还是难免漏出不少积在屋内,叫饭桌书架上皆是染了浓浓的药味。
“可是……”娄丙不甘,却被张良抬手制止。他面朝药炉,娄丙却捕捉到了他眼仁深处一抹不似火光的幽绿。张良朝药炉里添了些柴火,火光即刻盖过了那抹转瞬即逝的绿色:“你的好意我领了,但师傅向来待我极好,不劳烦你操心了。”话毕,他瞥见娄丙的神色,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真的没事儿。能入内门是多少弟子做梦都想的!我本就没有这层天赋,却能得到优待,已是再感激不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追究就是不识趣了。娄丙遂换了个话题,提起山上见到的妖兽,然而对方却说不知晓此事。若是有这个级别的大妖,不说江湖为了妖丹都不会放任其来去自如,负责山上结界的长老们更是不可能轻易让其入山。再说了,坊间传说也不可能没有关于它的传说,然而上次有关犬或狼妖的传说已是百余年前。
“哦?什么传说?”娄丙向来喜欢听故事看画本的,来了兴致便打算趁着炼丹的时候听听。
张良舀了半勺水浇进丹炉,立刻盖上盖子:“不清楚,只知道这妖来势凶猛,武功高强、妖力逼人,扰得天下好不太平。只是……”
“只是?”
“那妖一天突然就从坊间传说消失了,再也无人见到其踪影。”张良说,“好故事总得有头有尾,而这妖既不是被大侠斩杀、又不是改邪归正、为人所用,自然没几个画本愿意描绘。我也只是小时候听过一次。”
明明不过是个故事,娄丙听了却有些胸闷。
“我会帮你再打探试试的。”也不知是安抚还是真心,张良将刚炼好的药交到娄丙手里时说。此时天已全亮,娄丙这才看清相比离开前,张良看上去似乎是更憔悴了一些,娄丙不禁拍拍他的肩膀:“师兄,你可得多吃点。要不一会儿的修炼,你与我同去?”
张良笑着拒绝了他的提议:“今天就不了。”
娄丙心想何时可以过呢,但也不便再说更多,又顺嘴问了花黎的状况,得知其在府上疗养,才安心了。
“你们二人也是,一前一后都来拿药。花梨和无欢师弟能有你们这样的友人也是福分。”张良说。
“嗯?”娄丙反应过来,“你是说解飞鸿也来了?”
“是啊,天还未亮就来了。”张良答。
“他动作可真快。”娄丙嘀咕着,不明为何解飞鸿既然来了,却不同他直说。但看着天日逐渐攀高,也不是时候再在这攀谈,于是简单道别就往与姬无欢的住处去了。
回到院内时,娄丙就被一股主食的香气捏住了鼻子。屋内饭桌上已经张罗开了几笼包子、两叠散发着甜香的酱菜和一壶茶水。姬无欢正掀开卷帘,从后厨端着一盘东西进屋,一见娄丙便亮了眼睛:“娄大哥,你今日修炼结束得这么早?”
“今儿没去,这不想着刚回来呢,多陪陪你。修炼待明日再开也不迟。”娄丙把药囊往桌上一放,搂上姬无欢的纤腰,几句话说不上甜言蜜语,却是把姬无欢哄得心花怒放,靠在他肩头撒娇:“娄大哥你可真好,能多和你在一起半刻,无欢心里也是高兴的。”欲拒还迎,一边侧开脸,身子却往娄丙怀里钻,看得娄丙也是喜欢得不得了,掐着他的下巴就是两口印在他娇似桃花瓣的脸颊上。他还记得昨夜姬无欢反常的表现,本还有些担忧,现在看他恢复往常的模样也松了口气:“无欢,你昨晚是……”
“嘻嘻,好痒。”姬无欢把盘子往桌上一搁,转了个身反抱住娄丙,一双手不大老实地往下捏住那两团昨夜饱受蹂躏还酸痛着的臀肉,吓得娄丙想躲直躲:“无欢,我这还没好呢你可别又想要了!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见自己逃不开,就干脆环着姬无欢,下巴搁在他肩上,“算哥求求你了,我要是死在床上,成了风流鬼也得跟着你!”
“真的?”
“什么?”娄丙一愣,就对上姬无欢璀璨的眼神:“你真的做鬼也不放过我?”
娄丙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还想被鬼缠身的,就听姬无欢继续追问:“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跟着我?”
“噢、噢……”
“当真?一言九鼎?”姬无欢欣喜地枕着他的胸膛,“说出来了可不许反悔了哦?”
娄丙说不出的头皮发麻,不知为何总觉得不能答应。任凭姬无欢又是撒娇又是发小脾气似的掐他的痒痒肉,也没有开口答应。
姬无欢见他这般固执,脸色愈发难看:“娄大哥,你不愿同我生生世世相伴么?”
“什么生生世世的……”娄丙咬牙,“咱们把这辈子好好过完再说呗。”
姬无欢盯着他半晌,上上下下也不知想从娄丙身上瞧出什么名堂,直到娄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才叹了口气服软道:“对不起,娄大哥,是无欢太心急……才想着来世也要同你结发,永不分离……”
娄丙见他消了气,赶紧顺着台阶麻溜趴下去:“没事儿,你别瞎想!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这些!”
食后,姬无欢虽然百般不舍,抱着娄丙又是亲又是摸的,弄得娄丙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上,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药王峰。
留下娄丙自个儿收拾东西。收拾到厨房时,他发现一味调料见了底。他掐指一算,以现在的修为,去采了再回来也不过半日。他看了眼窗外,已不见姬无欢的踪影,便打算速去速回。
肉藓多生长在中原,外表看上去和普通苔藓别无两样,却是一种动物,寄生在牛羊这种体型的动物身上。娄丙这趟就是来找肉藓,才来了尼原。
尼原是位于北涯以西南约御剑两个时辰的一片湿地,稀稀拉拉地长着约二人高的树木,叶子已经枯黄,从上空俯视就像一盏盏河灯漂浮在泥沙江上。河流像蛛网似的将尼原分割成大小不一的高地。每一片地要从这里走到那一头约莫需要一个多时辰,一些坐落着村落的地之间由桥梁连接。村落多被农田包围,肥沃土壤里生长出郁郁葱葱的灌状作物,剥开绿叶环抱就能瞧见里头各色饱满的果实。
这个季节尼原的水流较浅,下游处往往会积出约两丈宽的积水池。池水只到小腿那么深,脱了队的鱼就会被困在里头。孩童们会趁着大人出去农作时,聚在这种积水池边模样用削尖了的木叉戳进水里,带着捕来的鱼回家。等天暗些,万家灯火,从烟囱里冒出青烟。
这个时期,家家户户的草檐下好会挂下用麻编织成的正方形的框。家里的女人们把从死物身上刮下来的肉藓洗干净了,混了桑葚酱,抹在框上。出门干活时,把这种麻架子挂在背上,通常只要晒上十天半个月,再把肉藓刮下来剁成粉,装进陶罐里储藏。尼原以南跑马十日左右的地区,因气温过高不适合酪农放牧,这种带着奇特风味的粉末就成了代替肉食重要调料。商人通常两、三个月来往一次,带来一些干果和手工艺品。
不过娄丙没有时间在这呆着,他得尽快去赶回去。于是他花了几个铜板买来几块这种框,得了小半罐剩下的肉藓粉,打算装个两罐肉藓回去自己晾制更多。见他长得英俊,当家的女人还送了他两枚柑橘做的蜜饯。
被肉藓寄生的动物通常行动较缓,且有强趋水性。比较普遍的说法是肉藓为了寻找更多宿主,会让目前被寄生的宿主更容易被其他生物吃掉,或是靠近水源,方便肉藓暂时栖身于水中等待下一个宿主。
娄丙沿着河流御剑飞了一会儿,就找到一头步履蹒跚的黄牛,晃晃悠悠地跟在牛群后。他背上脊骨高耸,布满大片大片的苔藓。被寄生到这个地步,也活不长了。娄丙干脆地断了他的命,扯出长满了苔藓的内脏扔在一边,将肉切成大块,放进随身带的锅里。河水里混了泥沙,要滤成能喝的水得花好久。所幸尼原一块还生长着一种叫泥草的食物,通常埋在潜水区域的泥巴里。泥草长着两指厚的叶片,里头汁水饱满,可短暂作为饮水源。
两勺牛油化在锅底,牛肉煸炒几个来回就冒出香味了。再把擦干净的泥草扔进去,叶片遇热便立刻放出汁水。放入酱油和些许冰糖,翻两下再焖上一刻钟,揭盖就是一大锅冒着热气的炒牛肉块。被肉藓寄生了的动物营养被吸取,味道会较为寡淡,寻常农民家有了肉就算上乘,也不会在意这点细节。但娄丙这阵子吃好喝好,口味被养肥了,毫不犹豫就把刚才得来的肉藓粉倒下锅。吸了养分的肉藓冒出浓烈的肉香味,晒干了的的莓果酸味淡,只为这道菜添加了莓类的芬芳。
只是还不等娄丙慢慢享用这道美味,一个不速之客就闯入了他的视线——只见一身着黑色劲装的人手持半截闪着银光的刀具,涉水蹒跚。也不知他是否看见了娄丙,就一跟头栽进了河里。
娄丙连忙放下碗筷,在距离那人数尺的地方试探,发现人的确不像假装晕厥后,上前架着他的胳膊就把人拖到河边。
“嗯?”娄丙像是察觉到什么,把人放在地上后默念了句“失礼了”,就扯开那人衣领。那人身材不较娄丙这般健硕,却也不算单薄。一层肌肉上密密麻麻地覆盖了衣裳似的苔藓,有的根扎得深,都能瞧见血管在痛苦地跳动。
娄丙用菜刀根贴着他的皮肤,将肉藓一点点剥下来。这个过程偶尔会牵连到血管,就像把一层黏胶扯下来似的拉出缕缕血丝。那人昏迷中也疼得皱眉,但大概是太虚弱了,灵气汇聚到一半就散开了,才没一掌打在娄丙身上。
简单帮他擦了擦身子,又穿好衣服。娄丙望着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藓,想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挖了个小坑,把藓埋了下去。那人沉吟着将眼睛眯开一条缝。他看上去年纪不小了,眼角有了细纹,左眼和太阳穴之间有一道一个指关节宽的伤疤。娄丙觉得他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他一头长发挽在后脑勺上,用一枚簪子固定住。簪子是龙形,像穿梭在乌云里一样,很是潇洒。他看到娄丙,立刻警惕地想要去抓武器,却已被娄丙早一步收走那断了半截的刀刃。
“你是何人?”他压低了声音,娄丙还是勉强能听出这是个女人。他把武器都扔在地上,盘腿坐在锅边以示无害:“娄丙。你被肉藓寄生,不根治一会儿还得长出来。”他舀了一碗肉递过去,“喏,这个吃了好。”
那人默不作声,娄丙也不强求,收回碗呼噜呼噜就是两口吃得满面红光。他爽快地“嗬”了一声,又给自己添了满满一碗。这回是给自己的,肉堆得像座小山,肥而不腻;缩水的泥草嚼起来脆脆的,附着些许肉馅入嘴又是滑溜溜的,吃着像脆骨。
娄丙才又塞了两口,就听到一阵咕噜声。他从碗里抬眼,眉毛一挑:“嗯?”
那人难堪地捂着不争气的肚子,小声说:“……吃。”
“早直率点不就得了。”娄丙乐道,又掏了个碗给她满上一碗。然而递过去时,那人却没有立刻接下,而是有一瞬神色恍惚。
娄丙不接:“怎么?”
“不,多谢。”那人接过碗吃了两口,面色果真红润不少。娄丙又接着把村里拿来的蜜饯给了她:“光用刀刮无法根除,得多吃点果子才能压住。不然不出三日,你的尸体大概就得引来鸟兽分食了。”
他的描述让那人面色有点差:“道友是学识渊博。我少有来尼原的机会,实在是大意了。”
照理来说娄丙生于花苑、长在红瑜城这些靠东北的区域,也无机会接触到这些中原才有的东西。被提了一嘴,才察觉自己居然是下意识就知道该去哪儿寻、该怎么做,甚至对其生态都有不浅的了解。一下子也想不起是在哪儿学来的,娄丙就权当是自己在姬府上看管书楼时读的哪本书里写了。
“还未自我介绍,我姓李。”李修士抱拳,一双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尤其是虎口处皮肤颜色较其他地方深了不少,是一层厚厚的老茧。她低头再次答谢:“请原谅我先前的无礼,敢问如何称呼?”
“娄丙,没有木偏旁的楼,甲乙丙的丙。”娄丙一边继续呼噜肉,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李修士没有继续吃,就盯着他讲一大锅肉全夯了下去,这才再开口:“不知娄道友这趟来中原是有何用?”
“嗯?无事。”娄丙收拾好东西,就打算动身离开。
李修士连忙拦住他:“虽然我的确对尼原生态不熟,但修为确实不浅,定能帮上你的忙。”
娄丙掏出装了肉藓的罐子:“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见李修士脸色白了些,他决定不把汤里放了肉藓的事儿告诉她,补充道,“放心,你身上长的我给扔了。”
他的话显然没安慰到李修士,后者轻咳两声:“那我该如何报答娄道友救命之恩?这样吧,”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符递给娄丙,“这是我的传身符,若是你今后遇到什么困难,即可点燃这符唤我来替你解决。”
娄丙过去念过的话本里,这种高人留下的道具往往会在关键时刻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娄丙自然不会推辞,把东西一股脑儿都收进包里,遂道别李修士。
他将剑踩在脚底时看了眼天色,估摸时间还早,又往附近的集市弯了一趟,心说给姬无欢带个礼物。可想来他给姬无欢做过饭、也带过他观山涉水,却还从未在两人确认关系后送过他一份像样的礼物。
摊位上玲琅满目罗列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珠玉,挂在木板上的项链层层叠叠像珠帘似的,姑娘们抹的脂粉香甜,叽叽喳喳比较着哪个更好看、又和店主争论能便宜几个钱,闹得本就没头绪的娄丙更是头晕眼花。
娄丙忽地想起了李修士的簪子,脑海中浮现姬无欢将一头微卷如绸的长发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将簪子拆进发丝间,回头对他微笑的模样。
嗯,就簪子吧。他想。
挑来挑去,他选了一支银簪子包了起来。簪身是植物根茎似的纹路,末梢则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里头嵌着一枚血晶石。这种石头属暖,使佩戴者更容易运体内阳气,正适合姬无欢。临了,娄丙又捎了一枚血晶石,算是给解飞鸿的谢礼。
剩下一路上则是畅通无阻,娄丙回山上时,弟子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习武堂,向着各自的住处离开,各个山峰也都冒起炊烟。他与姬无欢的居所的方向还是一片寂静,他理所当然就以为姬无欢还未归,所以看到姬无欢在屋前院内的桌边坐着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姬无欢阴沉着一张脸,娄丙见不妙,赶紧把礼物掏出来。
“你去哪儿了?”姬无欢冰冷的语气叫停了他的动作。也不是多重的一句责备,娄丙却脚上扎了桩似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寒意顺着他的背脊向上攀,激起脖子上一层鸡皮疙瘩。
“出去转了圈儿。”娄丙僵硬道,汗水将他的额发打湿,黏在额头上。
姬无欢起身来到他面前,一手插进他后脑勺的头发里,里头也有些汗津津的。他也不嫌弃,就这样玩弄他的发丝,挑拨他的神经:“噢?怎么不继续说了,去哪儿转了?”
娄丙不知道自己怎么不顺了姬无欢的心意,只好先如实回答:“少了味调料,市上少有买得到,我就想着自己去弄来了。”
姬无欢靠在他肩头,看不清表情,平淡地“嗯”了声,将尾音拉得老长。像往寂静的水塘里扔了块石头,余波阵阵吹开、扫过娄丙的脊梁骨。过了会儿,姬无欢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轻快:“可娄大哥怎么不带我去?无欢心里想着早些回来与你团聚,才一路赶回来,却发现你不在家。”他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咬着下唇轻轻捶着娄丙的胸膛抱怨道,“无欢心里空落落的。”
娄丙被他说得内疚:“是我错了,但你看。”他赶紧把包在盒子里的发簪取出来捧在手心,“我路上看到这个簪子,想着肯定衬你,就买来当礼物了。”
姬无欢看到簪子,眼睛都亮了起来,面颊红得像是醉酒三巡。他接过簪子,还有些不确定:“这真的是给我的?”
“那当然,难不成你还想我送给别人?”娄丙就是开玩笑,立刻引来姬无欢的不满。姬无欢咬了口他的嘴唇,把簪子攥在手心,像怕他后悔要回去似的往后一退:“你敢!”
娄丙大笑:“快带上看看!”
姬无欢不用他说,就摘了原本束发用的长带,嘴里叼着簪子开始盘发。长袖挂在臂弯,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发簪配他的肤色,加上一点血红,更显姬无欢带着一丝妖冶的脸庞美得惊心动魄。娄丙越看越满意,抓着姬无欢的肩膀让他转了个圈,来回看了又看,激动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才放开。可姬无欢反扑进他怀里,不一会娄丙就觉得胸口一阵湿润。
姬无欢趴在他胸口,小声抽泣。
他顿时慌了神:“你这是怎么了?”
“无欢就是……觉得好幸福……”姬无欢用袖子擦着眼泪,“多希望我们一直这样,一起度日,回到同一个家,偶尔这样因为礼物而雀跃不已……娄大哥,我好想同你过一辈子……”
娄丙抱着他,眼眶不禁有些酸涩,收紧了些臂弯:“嗯,好。”
却没看见自己怀抱中美人儿金色的眼眸里卷起的波澜和高高翘起的嘴角。泪水像刀刃割裂他温婉的脸庞,透露出藏匿在皮囊下的疯狂。
修仙之人往往无欲无求,就算是为了一己私欲踏上仙途,在其汲取天地之灵时,这些杂念较世界之广阔也会变得如沙尘般渺小。
苟铭觉得这种说法不对,至少他的阿鹤不是这样。不然此时此刻,正以破竹之势疯狂在他穴里捣凿的欲望是从何而来?
“阿、阿鹤……等、我受不了了!”苟铭吃力地抱着美人的脖子,想把他拉近些。然而身上人像一颗杨树般挺拔,任他用力也撼动不了分毫。他的啊鹤向来是这样,只会顺着自己的性子,开心了就冲他招招手,让他自己把下巴搁在他手心里搔挠;没那个兴致,任他怎么撒娇耍赖也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的。
苟铭得不到他的回应,就会去抓他的一头长发。银白的发丝像川流淌过他的指缝,落在胸口,带来些许凉意。火烫的欲望与之交织成酒,叫苟铭头晕眼花。他一边低吼一边射在白鹤小腹上,两条有力的小腿压在男人后腰,将他带到自己身体更深的地方。
白鹤没有说什么,却凭空捏出一根丝带,绑在苟铭阴茎根部。肉茎破开两瓣被操得湿软通红的肉丘,将苟铭一身肌肉都操软了、操服了,任凭白鹤捏着他的臀肉,或是扇拨他的胸部。汗浸透了床单,快感让苟铭忍不住弓起腰,乞求白鹤别再折磨他。白鹤抬起他的两条腿,用天花板上垂下的红绸绑住膝弯,只是两个没有起伏的字:“别动。”就止住了男人的一切挣扎。
他的声音就像冰川泉水,嘀嗒落在苟铭心尖儿,让他如饮甘露;又像焚石岩浆,在坚固的盔甲也能融化。苟铭彻底缴枪卸甲,身后的大尾巴甩得飞快,敞开了身子让他自上而下地侵犯到每一寸柔软的地方。
热流在体内迅速随着一次又一次沉重的鞭打攀升,苟铭仿佛沉溺在一汪温热的海洋,唯有攀附在白鹤身上才能苟延残喘。他在白鹤脖颈后环绕的双手用力交握,尖利的爪子深深嵌入皮肤,留下一道道血印子。他却无暇顾及,瞪大了通红的双眼嘶吼一声,淅淅沥沥的骚水从女穴喷出。射不出精液的玲口牵连出一条半透明的银丝,落在他脸上,尽显痴态。
白鹤又插了一会儿,直到苟铭爽得浑身颤抖,尾巴蜷缩在两腿之间,粗粝的狼毫盖在女户上了,白鹤才挺入他体内狭小的肉室内,将浓稠的精液射在里头。
做完了后白鹤通常是不会留在他身边的,今天也不例外。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身子,掐诀清理干净身上的污秽,便起身了。
“等等,再呆一会儿吧……”苟铭拽住他的衣角。白鹤的衣袖就像鹤羽似的,羽梢是浓烈的墨色,被他堪堪握在手心。
白鹤瞥了眼床榻上化成春水似的男人,像是浸泡了精水淫液似的,两条粗壮的大腿间微微张口的小屄疲倦地吐着白浊,脏得他想别开眼神,却不知为何垂眸眼睫轻颤,盯着男人看了良久。他最终还是挥开了苟铭的手,离开了燥热的屋内。
白鹤出门没多久,苟铭才吃力地撑着床榻爬起来。他浑身湿漉漉黏糊糊的,恶心得他自己都嫌弃。他不像白鹤那样精通各种法决,所用的法术全是拳脚功夫。于是他只好披着被子跌跌撞撞地来到后院,路上步子都不敢迈大了,不然滴得到处都是,他可懒得去清理。
白鹤住处的后院是一片灵泉,乳白色的泉水源源不断地从泉眼冒出,不像温泉那样散发硫磺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白鹤身上特有的铃兰香。周围树木因为灵力旺盛,长得油绿,槐树麦穗似的花压得树枝低头,在灵泉一侧落下一片恰到好处的树荫。苟铭简单用蓄水冲洗了一下身子,就在那片树荫里坐了下来。
刚泡进灵泉时,水有些冷,是白鹤喜欢的温度。没人知道白鹤的来历,但他向来体凉,身上摸上去就像一块玉石似的。这种常人看来偏凉的水,对白鹤而言已经烫得他泡上一刻来钟就能蒸得他浑身泛起诱人的粉色。
苟铭摘了两朵槐树上的花在掌心一捻,花瓣被碾成泥,吸收了灵气,开始散发热量。把花泥抹在身上,中和了灵泉的凉意。
白鹤住的地方偏远,几乎也不接见任何人,但每过半个月左右就会有人带着贡品进山。隔着一堵竹墙,苟铭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他这次进山大半个月,许久未听到的人声显得尤其嘈杂。
他不用多听,就知道这些凡人无非是又在祈求白鹤能大发慈悲,准许他们多在人间逗留几十年;或是保佑他们事事如意,前途光亮。可今天,他突然听到几人小声议论:“你们听说了吗?鹤仙山上最近总是有来路不明的家伙出没。”这当然是在说苟铭了。
“真的?什么人居然胆敢擅自私闯圣地……万一鹤仙受到了冒犯,降下天灾该怎么办?”
“是啊……真希望道士们能早日抓住这贼人。只是……”
“是什么?”
“鹤仙山上发生什么应当都在鹤仙股掌之中,怎么会放任这贼人来去自如?”
“你是说鹤仙默许了?”
“嘘,莫要叫人听去了!我们可承担不起这后果。”
“噢、噢……”
苟铭隔着墙听得直乐,这群凡夫都知道白鹤灵识覆盖漫山遍野,怎么会想不到这点嘴碎的话也会给他听去?照理来说如果有人背后嚼他舌根,苟铭必然要叫那人好看。但那句“鹤仙默许他上山”讲到了他心里。
苟铭在灵泉里夸张地拍了两下水面,弄得水花四溅,才爬起来。临走前,他听那几人还在嘀咕:“话说回来,今年的降灵祭,你家主子打算上供什么?”
“不知道,这怎么是我们能打听得到的。”
“你说的也是,哈哈。”
交谈声愈来愈远,直到苟铭也听不清楚。他又在灵泉里泡了一会儿,起身跟狗似的甩干净身上的水珠,两只狗耳朵被他晃得在脑袋上啪嗒啪嗒地东倒西歪。他搓了搓鼻子,大概是泡得有些久了,身上沾满了铃兰花香,好像被白鹤抱着似的,让他有些脸热。
时近降灵祭,不同山上的冷清,人间界半个月前就开始张灯结彩,舞龙挂画,连续几日皇城夜空都被烟火照得通明。本该漆黑的夜空像是酸浆果似的,被笼罩在光晕中。
降灵祭在每年冬日,传说每到这个日子,死人们从彼岸回到人间。为了迎接逝去的先祖、家人,生者会像这样热烈庆祝,用烟火和灯笼制成一条链接天上地下的长河。而先前进山上供的侍从们说的贡品,也就是为了讨鹤仙——这掌管生死界限的神灵,得以让死人停留在现世。于是降灵祭期间,山脚下的神龛是最热闹的时候。人们提着贡品聚集在神龛前,潮水似的一波波跪拜在神龛前。
白鹤在各路修士神仙面前虽是人形,在没有灵力的凡人眼里他却是仙鹤模样。因此神龛里的石像自然也是仿着仙鹤的外形,双翼交叠在胸前,守护着里头的铃铛。只要鹤仙将死者的灵魂锁在锁魂铃中,再将铃铛戴在尸体身上,死者便能复生。
不过如果只是想与死者短暂地团聚,到也不需要鹤仙的准许。只消准备一只晒干了的酸浆,在上面戳一个洞,挂在窗台上,想要回家的死灵就会栖身在酸浆里,与生者度过一夜。这时他们是没有形体的,只能透过酸浆薄薄的外衣看到里头模糊的身形。但这对大多数生者已经是足够的慰藉。
苟铭化形十来年,不是在白鹤山上就是游走四方,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他一路瞠目结舌,也得亏他长得高大威猛,才没人敢当面嘲笑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街小巷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刚揭开的蒸笼蒸腾着团团热气,里头白白胖胖的包子一个挨着一个像是荷塘里的莲花;酒楼门外展开一列桌椅,都坐满了人,美酒佳肴像小山似的一碟摞着一碟,无穷无尽。鼓声震得苟铭胸口嗡嗡的,他纵身一跃,跃上一处屋顶。
从屋顶往下看,整条街道更像是一条光河,朝着远处山脚蔓延。他一手拿着刚顺来的包子啃了口,一手把芥子袋托在手心掂了掂,远远打量着被人群挤在中央的一家饰品店铺。门前一个男官正让其女眷闭上眼,从怀里掏出一支包装精美的镯子给其戴上。
他向来吃山里住山里,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要么是和道士们赌来的,要么是从死在山里的尸体身上摸来的。况且他没有节约的概念,总是花得一干二净。这些钱当然是不够他买任何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但他看着那女眷欣喜得满面桃花,还是挠了挠鼻子,从屋顶直接跃至店铺门口,他也不在意周围的目光,挥了挥扬起的尘土大摇大摆地进了店门。他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衣,衣带不修边幅地系在一侧,脚底踩着两只木屐,用红麻绳绑着,与店内锦罗玉衣的顾客格格不入。然而最显眼的还得数他头顶左右晃动的大耳朵,和身后因兴奋而扫来扫去的大尾巴。
一串串项链被用橡木钉在裹着红丝绒的木板上,像金银的瀑布般落在棉花池里。戒指和手镯像集市里的套圈游戏一样挂在蜡做的手型摆件上。簪子像糖葫芦那样插在棉花扎成的柱子上,底座是一个可以旋转的座台。稍一转动,珠玉就会将吊灯的光折射着铺满整个屋子,亮得苟铭都有些头疼。
店铺里除了店主躲在门口的柜子后,客人早在他进门的那一瞬就四散逃离,苟铭才得以自由自在地在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正看着一只镯子时,尾巴扫过什么东西,就听一阵清脆的“叮铃”声,一根银簪子落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簪子的纹路像树枝,末梢上似乎仿了树叶的形状。和这店里其他的收拾比起来,这根簪子朴实无华,但朴素的设计却让苟铭喜欢得很。他不由得想象将这跟簪子插进白鹤的发丝间,挽起银丝,露出白净的颈项。
“喂,几个钱?”苟铭冲着店主问。后者吓得几乎丢了魂儿,这个价格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只能躲在柜子后瑟瑟发抖。
见他不说话,苟铭耸了耸肩,把芥子袋里的铜板一股脑地倒在桌上,就驾云而去了。
回到山上时,凡间的光河与欢声被盘绕在半山腰的云雾完全隔绝。苟铭把玩着手里的簪子,自言自语道:“有点儿素啊……”
沉吟半晌,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口,有了主意。
白刃撕裂空气,发出锐利刺耳的尖啸。电光火石之间,余止鞘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剑,一侧身堪堪避开要害。但剑擦过胳膊,留下一道红花。然而下一刻,她却身形一晃,雪白的身影径直从高台上坠落。像一片雪花,落在腾云而上的花黎臂弯里。紧接着是擂鼓般的人声轰鸣——次任掌门险些遭到谋杀。
弟子们互相挤兑着欲图逃离现场,一道声音响彻上空:“所有人都莫要慌张,余掌门身体无恙。”季蓝芩用传音直接将声音灌入每一个弟子的耳中,包括在山头远观的三人。他挥袖在会武台四周架起云桥,在各个长老的协助下将弟子疏散送回各个山上。
而次任掌门在继任式上险些丧命这则八卦,和对犯人身份的猜测,也随着散布在闲暇无事时的闲谈里、课间交换的书信上、习武堂带着汗味的树荫里——当时在箱阁里善剑的长老,又对余止鞘继任这件事心存不满的,就只有——
“砰!”的一声,一只空酒坛将木墙砸出一个大坑,碎片和所剩无几的酒液飞溅。男人咬牙切齿地将落在额前的头发捋至脑后,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下垂眼。他一对剑眉拧在一起,“嘎嘣”一下咬碎嘴里的竹签,吐在桌上:“谣言传就传了,关我屁事!”
一旁端着茶水的小弟子被吓得瑟瑟发抖,被另一位花发白鬓的老者抚袖挡在身后:“身为武山长老,在门徒面前还请刘师弟注意谈吐。无根的谣言是一回事,你放任它,就算是默认了罪名。更何况——”他顿了顿,刘应咽下嘴里的肉,摆手遣散了屋内的门徒。待屋内只剩他们二人,老者才上前立于桌边。
“坐呗,这么客气作甚。”刘应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大约是热的,干脆扯开衣领露出半边臂膀。
“不必。”李松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将桌上杂乱的食物和酒水撇开,转而放上一柄染血的长剑,“这柄剑可是你的?”
剑柄末梢确实有一枚烙银,柳条盘绕的图案不出自别人,正是刘应的门纹。
刘应挑眉:“怎么会在你这里?”
“如果你不用这种明显的把戏,老朽也不必出手。”李松捋着长须,被长眉遮住半边的眼皮微抬,露出干涸的眼珠子,蕴含怒气,“说了不要露出马脚,为何不听!?找到这柄剑时还有余止鞘的人,就是那个解飞鸿!幸好他无疑于老朽,才将剑收了回来。若换成他人,尤其是花黎,你打算怎么办?此时你已经在议会堂上,就是有老朽,也救不了你!”
刘应不以为然地冷笑:“老东西,这不是正合你意?”
“罢了,在场的只有老朽、解飞鸿,和其他两个弟子。”李松不理会他的暗讽,“现在证物已经回收,也不怕他们再……什么人!?”他手一抬,打出一掌灵气,将本就不牢固的窗户吹出去落在几丈外的树林中。
“你的嘴长了是用来做什么的!”刘应心疼地冲到门外,捡起窗户拍了拍树叶,“这不是没人么?半截身子入土,风吹草动都怕了?”
李松捏着胡子,凝视树林深处。
此时,云霄之上,娄丙一行人大汗淋漓。娄丙一手扛麻袋似的将姬无欢抱于腰间,后者反手环住他的腰。解飞鸿则是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将鬓发黏在脸侧。
娄丙先开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得想办法把那把剑抢回来?”
“刘师叔在武学上造诣仅次于师傅,而李师叔又是精通符咒。我们怕是还没摸到剑,就要丢了命。”解飞鸿抹了把汗,愤恨地捏着鼻梁,“都怪我……”
“算了吧,就算知道,你也没法违反长老的命令。”娄丙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感到姬无欢在怀里小幅度地动了动,才回过神来换了个姿势,让姬无欢靠在他怀里,“抱歉,刚才情急之下……没弄疼你吧?”
“没事。”姬无欢脑袋枕着娄丙的肩膀,一手绕过背,搭在他腰间,“你们都乱了神,不如先去跟师叔他们汇报这件事,再找个地方落脚,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吧。左右这都不是我们三个能够承担的。”
“你说的也是……谢谢。”解飞鸿深吸了口气,“是我不够成熟。”
余止鞘伤势并不重,却被很快送往了季蓝芩府上。袅袅青烟从后院的药炉升起,盘旋在一片杨树林里,被兜在叶片之间。三人进门时,张良正取了叶片泡在热水里。见了来人,他微微颔首:“你们来了,师傅和师叔都在里屋等候呢。”
娄丙有点惊讶,但还是进了屋。余止鞘半卧在床上,面色白里泛青,完全不像只是擦伤的样子。季蓝芩则坐在床边,勾着嘴角正在说什么,察觉到来人,便掐了话匣子,莞尔一笑:“来得这么晚,不会是真的守了规矩,走过来的罢。”他像是看不到余止鞘不赞同的眼神,“过来,坐。张良,给客人们备些茶水。”
“是。”张良浅鞠了一躬,便退去了后院。
余止鞘没带扇子,只能通过纸笔沟通:“别理这疯子,有什么事,快说了就回去吧。不必担心为师。”
“什么‘疯子’?可真是伤我心。”季蓝芩泫然欲泣,夸张地将脸掩在阔袖后啜泣一声,又靠在床边,夺过余止鞘的毛笔举过头顶,“会写下这种伤人心的话的笔,就该被我统统没收~”
季蓝芩在人前通常是诡谲莫测的,见到他这般撒娇耍赖,娄丙简直五雷轰顶。还是解飞鸿低声在他耳边道:“师傅和季师叔是师姐弟关系。”
余止鞘无声地叹息,向前探身揪着季蓝芩的领子将他往下一扯。季蓝芩身板纤细,力气自然不如她,被一拽就晃了重心。一头黑发像帘子似的遮住两人的神情。只见两人短暂地停顿了动作,随后再分开始,毛笔又回到了余止鞘手里。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