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辜受牵(1/3)

    夜星若点,无月无风,正是闷热的夏季,饶是到了宫禁时分,仍然是燥热不去。

    宫道上侍卫们交接穿行巡逻,各提着澄明的宫灯,明亮却总是有限。御花园假山流水之处,正有个鬼祟的宫人,穿着不打眼的太监服饰,佝偻身影,偷摸的不知塞着什么。

    手中的物件挂上土洞中的钩子,将土埋好,来人擦了擦一脸的汗,很快就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养心殿殿内。

    “主子,夜已深了,国务虽繁重,主子爷身子更是要紧。”

    苏岁请着安神汤,低声恭敬进言,“贵妃娘娘亲为皇上熬的桂枣安神汤,叫奴才送来请皇上且歇歇,莫熬坏了身体。”

    奏折翻动声不减,

    顶上一尺落下的叶轮扇声仍不疾不徐,苏岁此刻腰弯酸疼欲死,愣是战战兢兢的出了层薄汗。

    好半晌圣上才终于舍得赏他话,

    “你倒是听她的话了。”

    这一下可好,苏岁惊的一激灵,头皮一紧连忙跪了下来,帽檐重重磕在地上,“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是圣上的奴才,只听圣上的话。”

    他这一动静可不小,在静悄悄的殿内尤为突兀,齐璟也总算从奏折中略略分些神来,蹙着眉,略有不悦。

    “怎地请罪也如此冒失。”

    帝王一句冒失,对奴才来说如同一柄大刀。

    苏岁只觉得手脚发凉,又怕又惧的匍匐求饶,“圣上,奴才该死,奴才知罪!”

    又是好半晌,才有不辨喜怒的声音传来,

    “起来。”

    苏岁不敢不从,乖顺的站了起来,低垂着脑袋,身体僵直。

    齐璟便看到他发白的脸色,“吓着了?”

    许是被漆黑的眸子一盯是如有实质的,苏岁始终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圣颜,即使如此还是感到皇帝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

    他下意识点头后,又惊觉大是不敬,立马开口道,“奴才做错了事,受罚是应当的,奴才怕给圣上添堵。”

    “呵,油嘴滑舌的狗奴才。”

    齐璟又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奏折总算放下了,转了转略微发酸的手腕,余光中,小太监僵怕出了冷汗。

    他不说是宽和仁君,怎么也和暴戾成性不沾边吧,这厮在他跟前伺候,胆子小成这样?从前可不是这样,莫不是心虚?

    齐璟扫过他身前的鹭鸶补子,眼神幽暗起来,“带着这盅汤滚出去,叫赵麓进来。”

    “是。”

    苏岁松了口气,不敢有一丝懈怠,端着安神汤恭恭敬敬的退了。

    一出殿外,脸色就苦了下来,一个小太监忙迎上前,“爷爷,圣上这是?”

    苏岁心说这人真是不懂事,张口就打听,可他这会子也没空教训了,便只摇了摇头,低声吩咐着,“少问,去请赵麓公公来。”

    小太监应了声忙去了。

    可怜苏岁是想走不敢走,殿内不可无大太监在,否则他是爬也得跪去亲自请赵麓过来。

    今儿个这遭怕是又得罪他了。

    乾坤殿四位大太监,属他最不得圣心,不过也是情理之中,谁叫那三位都是万岁爷从潜邸就跟到现在的心腹。

    人家三位本就情比金坚瞧不上他,今晚他值守不当反惹万岁爷生气,还连累的赵麓过来,这下更搞不好关系了。

    不过,万岁爷不信任自己,其他三位连带着排挤,换位思考一下,属实情理之中。

    其实这大太监的位置是四角齐全,齐齐整整没有缺,都是跟着万岁爷十多年的奴才了,若不是前几日没了一个,他如何能顶上。

    可是,乾清殿前脚大太监刚死了一个,后脚就正好有个资历品级都合适的小宦官被太后瞧见,刚好能顶上,谁能不多心呢。

    而此朝如今唯一的贵妃,正是太后母家的闺秀。

    他今晚上送这碗贵妃亲手熬制的安神汤,是犯了大忌的。

    可他不去,又怎么行呢,他如今怎么也是顶上这位置了,夜间送食,还是贵妃所送,唯有他亲手递到御前,才合规矩。

    难道他还能驳了贵妃的面子去吗。

    偏也是巧的。

    他是里脱身,已经有小太监进来奉了两次茶了,苏岁就在他身边当透明人,只偶尔眼尖来磨墨,总是恰到好处,想到这,齐璟又打开了一本奏章,作势认真看去。

    苏岁果然抓着时机,低垂着头,握着墨条就开始磨起来。全没发现他的主子正越过奏折在看他。

    这小太监如今看起来如此胆小,完全没有幼时见到那会,趾高气扬的样子了。

    才过去多久,八年?

    年轻的帝王没在那露出的半张白脸颊上停留多久,反倒是看上了那鹭鸶补子。

    五品的太监,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啧,运气是真不错。

    八岁进的宫去伺候前太妃,受了青眼不到十五就升了九品,两年后太妃死后留宫洒扫,被皇祖母瞧见,感念孝心,升了八品,送去了宝华殿为太妃祈福,没多久宝华殿失火,救了百多经幡,这下大合皇祖母心意,连升两级去了司礼属寻了个闲差。

    那时他还是不受宠的皇子,刚出宫开府不足两年,正巧那日他进宫给母妃请安,侍从去内务府领他的月例和立秋封赏。

    他就赶上了自家太监与内务府吵架的场景,

    “这些好东西,我们又不是不给,只是隔两日送去,你急什么?”

    “这是圣上亲赐给七皇子的,你胆敢扣下?”

    “哎哟,皇子殿下明鉴呐,这位公公,你要咱家说几遍?过两日你听得懂吗?”

    “司礼司近日要清点,以防错漏亏空,过两日自会送去,您急什么?”

    “每每这个说辞,届时便送些下等次货,你们好大的胆子!”

    “哎哟喂您说的什么话,咱们是按宫规办事…公公说的咱家可听不懂…”

    那时的齐璟还不懂如何收敛情绪,只记得自己气的拳头紧握。他还没去给自己的奴才撑腰,穿着鸳鸯补子的苏岁不知从哪冒出来,就给了那胆大包天的小黄门一脚,直接把人踹的跪倒。

    “住口,好大的胆子,司礼司什么时候成你的挡箭牌了?安敢对皇子不敬!”

    “给我拉下去打十个板子,改明我回了陆公公再有你好果子吃的。”

    算时日,他该是刚升任没多久,年轻的苏公公气势凌人,亮白的帽顶,考究的补子,在深冬里,褐色的毛绒领显得他脸色更白皙,近乎艳丽的闯进那一团污遭。

    那时的苏公公张扬的很,处理完了事情,才低垂眉眼向他行礼,“奴才苏岁,给七皇子请安。”

    那一幕在齐璟眼里记了很久。

    再之后他登基,改朝换代,苏岁被指来协助乾坤殿事务,他的运气倒是这么些年都好,这回,是被太后看中,直接从帮忙变成直补了御前的缺。

    昨夜赵麓给他禀报时,语气中颇有一种竟有此事的荒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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