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8)

    010

    六点左右,陆闻津被人一个电话喊去客套寒暄。

    沈怿无事可做,决定去卫生间解手。

    嘈杂的廊道里,沈怿和楚琪打了个照面,楚琪向他点头问好,神情略有不自在。

    楚琪是三年前在一档歌唱选拔类节目中出道的,作为民选的季军选手,虽有“能唱能写”的才女之誉,但终归是新人,在公司并没有多大的自主权,合约恋爱自然是全凭团队安排。

    沈怿只觉得邵南寻既要又要的做派令人作呕,未曾迁怒过楚琪,毕竟楚琪一开始并不清楚邵南寻与他的关系,公司和邵南寻对她也是连哄带骗。

    这事说到底就邵南寻一个恶人,gay装直男,两头瞒骗。

    依着沈怿的洞见,邵南寻多少还高攀了楚琪。

    两年前的楚琪虽然不及c位出道的邵南寻红火,却是实打实的创作型歌手,编曲填词都不在话下。

    如今,楚琪已是手握七八首出圈的热门单曲、在音综中留下不少经典演唱舞台的新生代唱将,而邵南寻仍旧是一个毫无创作能力的唱跳爱豆,因为演技欠奉连影视圈都挤不进去,事业一眼就能望到头。

    沈怿也回了楚琪一个礼节性的淡笑,然后跟循着标识找到了卫生间。

    但是一层的男士卫生间没有隔间,于是他又坐电梯上了二层。

    然后,好巧不巧的,他听到了一段不该听到的对话。

    洗手间里,姜栩和一个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男人在聊分手的事。

    “分手的理由是什么?你不想见我外公?”年轻男人语气带着几分质问。

    “准确一点来说是我发现自己不喜欢你。”姜栩声音泠然,将诛心话讲得坦率且直白。

    “你就是忘不了那个姓顾的。”男人有些委屈起来,那几分质问此刻又化成了控诉。

    “你比我想象中更在意我的过去。”姜栩倦怠又无奈。

    “是你还留着顾与行送的东西!八年了还宝贝得紧!”男人没忍住将怨忿发泄了出来。

    “韩效,我们约定过,前两个月是试用期,并不是正式恋爱。我自始至终未曾隐瞒过你,你没有立场指责我。”姜栩的态度显着地冷淡下来,隐隐有不悦的迹象。

    沈怿虽然不认识韩效的脸,但他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韩效是刘晓深的外孙,但刘晓深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所以这外孙和孙子其实没有差别。

    刘家上下三代,不是大导名编就是影视投资人,在娱乐圈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即便东来这个半路出家的后起之秀来势汹汹势如破竹,也未能撼动刘家在岭南这边圈子里打下的根基。

    放眼整个娱乐圈,敢理直气壮把韩效甩了,还在对峙中完全占据上风的屈指可数。

    不过沈怿觉得,姜栩确实有这个资本,不说他本人的咖位,就凭他家里有个带军衔的,处事也得比寻常人硬气三分。

    “姜栩,我可以让你忘记他,我们暂时不要分手,好不好?”也许是意识到发脾气只会适得其反,韩效换上了委曲求全的口吻。

    “抱歉,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姜栩语气疏离地下了最终宣判,“再会。”

    见姜栩走出卫生间,沈怿心中警铃大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蹿进了安全通道,走楼梯下到一层,在没有隔板的小便池将就了一下。

    姜栩这种二十九岁就捧得三座金杯,被称为专为电影而生的银幕骄子也会陷于情爱的泥淖么?

    不过这好像也不足为奇,陆闻津这种人还搞暗恋呢。

    沈怿边洗手边胡乱思忖着,取过纸拭干手,还没来得及反身,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

    他扭过头,撞进一片俊美清隽眉宇——眉是淡淡春山,眼是盈盈秋水,睫是霭霭暮云,左边眼尾画龙点睛地描着一颗墨点似的泪痣。

    “姜老师。”赫然看到姜栩,沈怿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原本面无表情的姜栩听到这话,嘴角漾起浅笑。

    事已至此,沈怿自暴自弃地承认道:“好吧,我虽然听到了,但我保证守口如瓶。”

    姜栩眸中也染上零星笑意,看着分明没做错事却急于表达歉意的漂亮后辈,将掌中的小羽毛托起,语气不自觉和缓了几分:“这是你落下的胸针。”

    沈怿低头瞅了瞅自己空空如也的胸前,接过胸针道:“哦,谢谢。”

    “是我该说谢谢,谢谢沈老师愿意替我保密。”姜栩歪头笑道。

    回到休息室,沈怿自我折磨一般回味着自己刚才的地进入试演环节了。

    荣适却突然摆了摆手:“不用了,下一个。”

    曹曼山惊愕地扭头,有些不可置信:“荣适?”

    荣适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王竹心也觉得不可思议,准备说情:“荣导……”

    “沈怿还是直接到剧组演给我看吧。”荣适抬手看了看腕表说,“省省时间,我们试下一个角色。”

    沈怿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姿态如常地鞠躬致谢。

    于是沈怿成了这场唯一一个没有表演就定下的演员。

    他刚转身,人群中突然有人嘹亮地喊道:“报告曹编!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我觉得沈怿说得特别对!”

    此话一出,棚内一片哄笑,沈怿也被逗得咧了嘴,只是这笑只存在于下半张脸,眉眼的底色仍是木然的。

    他敛了笑容,走到陆闻津面前,抬起下巴,扬了扬眉,准备听对方的夸奖。

    这副逞强讨赏的模样太可人,陆闻津将人抱进自己的怀里,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稍纵即逝的一吻:“宝宝,今天很棒,辛苦了。”

    一路磕磕绊绊风雨兼程地走来,辛苦了。

    从一棵蔫头蔫脑的小草长成一株向阳而开的向日葵,辛苦了。

    “都说了,不许学我妈妈说话。”这夸奖和想象中有些出入,沈怿语气掺上嗔怒。

    陆闻津又把他当小孩哄。

    两人虽在不起眼的角落,但投来的目光不在少数,陆闻津对此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揽着他的肩,扣着他的后脑,将他拥得更紧:“让我抱会儿。”

    就当是抱抱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沈怿。

    沈怿被毫不讲理地锁在一个带着木质香的怀抱里,怀抱很熟悉,力道却很陌生,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有点闷,放开我。”

    揽着他肩膀的胳膊只是卸了一些力,并没有放开。

    落在脑后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轻抚,沈怿紧绷麻痹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刺痛在心尖蔓爬。

    也终于心神领会,陆闻津是在安抚自己。

    可是这安抚来得太迟了,那些陈年的伤痕早已自愈,平时不去触碰便不会牵动回忆和痛感。

    此时此刻漫溢的爱怜终究无法跨越时间的经纬,十二岁的沈怿仍是一只被困的幼兽,只能徒劳地抱肩自泣。

    “你别这样,我原本没打算哭的。”

    沈怿鼻子发酸,眼角泛潮,在心里骂陆闻津是个爱迟到还没眼力见的笨蛋。

    只要陆闻津不抱他,他明明可以继续假装那是别人的经历。

    016

    和大多数临海城市一样,芜城的南海岸有一片富人别墅区。

    建筑分布松散的别墅区内,一条宽阔的海滨公路盘桓着一座几十米高的近海小丘。

    这条路上没有晃悠悠的巴士,也没有摩肩接踵的私家车,用稀疏来形容这儿的车流都算是夸大其词,因为这条路上时常是空无一物的,一整天下来可能就驶过寥寥几辆车。

    傍晚,落日亲吻着海面,流云看红了面颊,波浪眯着泛光的笑眼大方鼓掌,成群的海鸟立在礁石上探头偷看。

    不远处,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呼啸而来,几只胆小的海鸟惊扑着翅膀,退避至新寻的落脚点。

    黄昏下,粉色敞篷车里,沈怿眼眸微眯,轻踩油门。夹杂着盐矿气息的海风毫无章法地灌入领口衣摆,山和海在身侧飞驰,路灯如流星般划过。

    速度是一样让人着迷的东西,沈怿总是想快些,再快些,恨不得快到把全世界都甩在身后,连同自己的思绪一起。

    在海滨公路上跑了两圈,沈怿终于尽兴,刹车熄火,将粉色跑车丢在路边,小跑着奔向沙滩。

    副驾驶的陆闻津随后下车,拎着两罐小麦啤不紧不慢地跟在踏风而去的少年身后。

    沈怿试镜完说想来海边飙车喝酒,于是陆闻津申请做他的返程司机,负责送他回家。

    不远处有四个高矮不一的小孩正在打沙滩排球,沈怿过去招了招手,说了两句话,笑着加入了他们。

    过了一会儿,几个孩子眼里的光都被打得黯淡了,于是无情地把不懂谦让的成年人沈怿踢出了局。

    陆闻津穿着和沈怿同款的衬衫,头上架着刚才在车上用来挡风护眼的墨镜,坐在一旁悠然地看着这一切。

    “真伤人,明明我在哪边哪边就赢,结果都不愿意继续和我一起玩。”

    沈怿在陆闻津身边坐下,因为运动的缘故,额上微微渗了一些汗,脸颊也泛着浅淡的红晕。

    “下次我们自己带球过来,我陪你打。”

    陆闻津拉开易拉罐环,将啤酒递给他。

    “那还是算了,我只是想放松一下,不是真的喜欢打球。”

    沈怿接过啤酒,灌了一口,小麦和酒精发酵出的特殊风味瞬间充盈了味蕾鼻腔,大脑皮层释放出愉悦的神经信号。

    “海边好自在啊。”沈怿举着罐子撑了个懒腰,露出衬衫下一截纤细白皙的腰肢,“这幢别墅唯一的优点,就是傍着这片海滩。”

    沈怿之所以能把跑车开进这个别墅区,是因为陆垠在沈怿十八岁时送了他一栋这儿的海边别墅做成年礼。

    不过这别墅沈怿一天也没住过,因为他只住得惯陆闻津的公寓。

    说起来陆垠和陆闻津虽是父子,但行事作风倒一点也不像。

    就送礼方面来说,同样是送车,陆闻津会在他考上驾驶证后投其所好地送上一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改色劳斯,还会主动带他上路,让他慢慢熟悉跑车,不仅送礼,还包售后,可谓是周到。

    陆垠则只会大手一挥,送出一辆加长林肯,作为他的毕业礼物兼生日礼物。但那车与其说是送给沈怿的,不如说是送给司机的,毕竟除了偶尔工作上需要带很多随从人员出行,他平时根本用不着那辆车。

    这六年多来,陆垠对沈怿称得上是厚待,在外人看来甚至是“疼爱有加”,但沈怿却总觉得这份父爱形式大于内容,并非百分百的虚伪,但多少掺了表演成分。

    相比之下,陆闻津对他的好要显得诚挚许多。

    沈怿的思维四处飘逸着,忽然听见陆闻津说:“你喜欢看海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过来,你开车我开车都行。”

    “阿嚏!”

    一阵微凉的海风吹过来,沈怿没来得及接话,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全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揉了揉鼻子,扭头去看公路旁的跑车——他的外套在车上。

    没等他开口,陆闻津主动请缨道:“我给你拿过来。”

    说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迈着长腿向公路走去。

    “hey,怿,真的是你!”

    陆闻津刚走不久,沈怿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发音腔调有些古怪,不像是中国人。

    他扭头看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深目翘鼻,褐色的头发睫毛浓密而微曲,青白色的面颊上散布着一些颜色很淡的雀斑,是典型的混血长相。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沈怿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前男友steve。

    他和steve是和平分手,虽然当时对方因为不愿意分手纠缠了他一个星期,但到底没做过出格过激的事,沈怿和steve的关系一直维持在表面朋友的层面。

    “steve,好巧。”沈怿简单招呼了一声。

    steve熟稔地贴着他坐下,对着远方的那轮红日举起相机,咔嚓拍了几张照片,感慨道:“是啊,好巧,落日真美。”

    “嗯,你来这儿是为了拍落日吗?”

    沈怿挑了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来寒暄,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刻意没有提及对方是不是在这儿有房子这类关乎隐私的话题。

    “原本是的,但是我现在又多了一个目的,因为我遇见了我的缪斯。”

    steve说着起身,举起手中的相机,镜头对准沈怿,开始转动光圈。

    沈怿站起来,伸手去遮镜头,眉头不太高兴地皱起:“steve,我们已经分手了。”

    steve恋恋不舍地放下相机,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我知道,但是你依旧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情人。”

    “你好。”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突兀地落在steve和沈怿之间,steve微微侧身,看到了一个和沈怿穿着同款衬衫的男人。

    男人很高大,是很精瘦有型的身材,手臂上挽着一件牛仔外套,脸上的墨镜和说话冷冰冰的语调都彰显着他的盛气凌人。

    “你好,请问你是?”steve不明所以地握了一下那只手,心中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我是沈怿的男朋友。”陆闻津说罢,将外套披在沈怿的肩上,伸手搂住方才惊鸿一瞥的那截腰肢,摆出很神气的模样。

    沈怿也很配合,向陆闻津挪了挪脚步。

    衬衫面料很薄,陆闻津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腰肢的柔韧和温热,他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终究还是没忍住,轻轻揉捏了一下腰上的软肉。

    动作很细微,但沈怿的腰部十分敏感,他立即便注意到那只手的不老实,曲起手肘捅了陆闻津一下,警告他不要过火。

    “fe,youlookgoodtother”

    面前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毫无疑问地刺痛了steve,他的情绪显着地失落起来,甚至脱口而出了一句母语。

    他尴尬地苦笑了一下,狼狈地落荒而逃:“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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