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发工资(4/8)
楚昊是一点就透的人,立刻就想到:“那么多士卒拿出来的钱,确实和自己直接掏钱不一样。你和田兄还是官员,这次的作为倒是可以换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这么点蝇头小利,上面的那些大人们也看不上眼。”
他也就是说说,但是能想到这份心思的人,除了阮白还能有谁?别说其它城池,就是一般的小镇子上多半也有能代写书信的人,可是顺阳关是没有的。
作为一座纯粹的军事要塞,虽然有一些基本的民用设施,也有一些老百姓居住,但其它的就完全谈不上了。顺阳关伫立了多少年,从来就没听见过士卒还能直接捎信回家的。
他们三个人骑马,比牛车的速度要的速度要快得多,回到荒驿的时候,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
张大牛守在院子门口,远远听到马蹄声,赶紧拉开了大门,举着火把引着三个人进去,汤信厚在后面关上门,牵过两匹马的缰绳,道:“三位大人,赶紧去吃饭。”
牲口都是汤信厚在照看,两匹马对他也熟悉,顺从地跟着走了。
打开房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火光人声渐次响起。
楚昊先带阮白回了一趟卧室。
田凯复跟在后面看了一眼,略心伤。
眨眼就到了除夕,荒驿中人无论男女全都忙碌起来。所有人一起上包饺子,简直跟世界大战一样。偏偏有些人明明不擅长,还觉得自己很牛,完全不接纳别人的意见。
田凯复就是其中之最,还带领了许六、潘大宁等一系列顽固分子,就连丽娘也悄悄加入其中,被云姑抓住还不服输地叫:“饺子能吃就行了,管它长什么样呢!”
“就是,放下去煮,绝对不会破!”田凯复坚定地维护队员,把手上的裹了三张皮子才糊住的“饺子”递出去。
荒驿中人年纪都不大,互相也相处了不少时间,平时是有些隔阂,可是年轻人一疯起来,谁还顾得上谁是大人谁是小人?
楚昊和阮白缩在战场外的另外一角。楚昊对力的操控简直绝了,就算是第一次擀皮子,也能迅速掌握要领,很快就变成一次擀三张皮。
阮白在边上动作飞快地包饺子,云姑和马大娘原本看到楚昊擀皮子快,想过来一起包,结果发现阮白包饺子更快,那手指头跟翻花一样,看一会儿眼睛都晕了。
“你留两张皮子,给我来包。”
“没多的。”
“你包慢一点,什么叫没多的?”他擀皮子比别人快多了!看看,多匀称多圆。
阮白补充:“没多的给你糟蹋。”他把桌子上的证据放在楚昊面前。五六张饺子皮,几乎都碎成了五六十张,这要包出一个饺子得用上多少张皮子?人家田凯复好歹三张就能搞定。
楚昊老脸一红,把分尸状的皮子揉巴揉巴,揉进面团里,看着竟然有包饺子资格的伴读十分不顺眼,大吼一声:“老田,你去剁馅儿!”
田凯复平时也就听楚昊的了,可是这会儿正热闹,谁管你世子还是千户,不听!“剁馅儿有大虎呢!”
前任屠户将两把菜刀挥舞地跟旋风一般,效率堪比绞肉机。
云姑隔两下就看一眼:“行了行了,再剁就太碎了。”
不得不说,人多力量大,就算有那么多人捣乱添乱,饺子还是很快就做完了。
云姑自己上手没包几个,不过比自己包还累,指挥着把这一顿吃的饺子留出来,把剩下的放院子里冻着:“放高一点,别让大胖小胖够着!”
两条大狗都懂事,简单的说上两三遍就能懂,有时候看着别人怎么做,多看看自己也会了。可是两条小狗那真是……以前看着还挺好玩的,毛茸茸的一团,又胖嘟嘟的,可是现在长了个,会上蹿下跳,凡是能够到的地方,几乎都遍布它们的牙印狗爪印,偏偏两个胖子干了坏事还一点自觉都没有,摇着尾巴求表扬,就算是被阮白教训了罚一顿不能吃饭,它们也还有个护崽子的狗爹会给它们藏肉吃。
老三和老四时不时会出去逮兔子田鼠什么的,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找来的,一只比一只肥硕。有一次潘大宁好玩,还跟着老三去掏了田鼠窝,挖出许多粮食。
过年的另外一个重点项目是祭祀。
条件有限,没法多做考究。下午在院子里摆了香案,楚昊主持着祭祀。
并没有什么祭祀穿的礼服,楚昊只是换上一身云姑提前浆洗好的衣服,架子一端就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
阮白看着这样的楚昊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开始相信这个人真的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钱。他的审美一定被现代的流行的那些什么花美男给弄坏了,楚昊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男性阳刚之美。哪怕他并没有舞刀弄剑,只是念着一些他听不懂的祷词。
“怎么哭了?”略带冷意的手指划过阮白的脸庞,伴随的是楚昊忧心的脸,“想起你爹娘兄弟了?”
阮白眨巴着一双泪眼仰头,不吭声。
楚昊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把人搂进怀里拍拍:“别怕,我就是你哥,以后哥的爹娘就是你的爹娘。”
除了楚昊之外,其他人都红了眼。
他们这些能在这里的人,大多可以称得上九死一生;几个驿卒也是离乡背井,一路过来也经历了不少苦难。
田凯复虽然家人安好,但是他是个性情中人,被周围的人一感染,哭得比他们还要惨。
所以,当他面对自己包了三层皮的饺子时,已经欲哭无泪了。他抬头茫然四顾,刚才包饺子的时候跟他一挂的人,现在个个愁眉苦脸,碗里面的不是饺子皮就是饺子皮和饺子馅儿。
楚昊严肃地看了一眼伴读的饭碗,低头吃阮白给包的饺子。幸好他没坚持自己包,不然现在吃到的就是一碗面糊汤。
田凯复看看自己一口咬下去看不到馅儿的饺子,再看看楚昊碗里透出蔬菜和肉颜色的饺子,眉头一拧,问:“不是自己包的饺子自己吃吗?”在这里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就直接问了。
楚昊理直气壮地回答:“皮子都是我擀的。”
“我们分工合作,昊哥的皮子擀得可好了。”阮白笑眯眯地把脑袋往楚昊手臂上一放。
楚昊被他一声昊哥,叫得通体舒泰。这还是阮白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么叫他。他下意识就端过阮白的碗:“刚才包饺子累着了吧?哥喂你。”
阮白爱吃汤饺,现在条件有限不能弄什么蛋皮丝紫菜的,只能撒了点葱花。人家拿筷子吃,他偏用勺子,倒也方便楚昊喂食。
一个饺子两个人非得一人一口,看得田凯复心塞。
云姑指了指外面,鄙视田凯复他们:“不服气什么?你们包这么几个的功夫,人家把三天的都包完了。”
自己包的饺子的数量,自己都是心里面有数的。刚才搬出去的饺子的数量,他们也都看到了,想想没什么不服气,再说这饺子/面片加馅儿也是自己包的,怪不了别人。
一顿饭吃完,人们把外面冻好的饺子搬进来,转了转觉得有些无事可做,就见阮白从卧室里搬了一个箱子出来。
今天这顿年夜饭吃得早,还得守夜,以往这时候一家老小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讲些家长里短,时间嗖嗖地就过去了,现在……
阮白像个刚干完一票的土匪头子一样,一脚站在凳子上,一脚踩在桌子上,伸手把箱子往桌子上一推,顿时一堆小布袋子从箱子里滚了出来。
云姑看着他踩在桌面上的脚,就想抽过去,好悬忍住了,告诉自己过年不打小屁孩。
“来来来!分钱分钱!”阮白张开双手挥了挥,拿起一根筷子不伦不类地叼在嘴里,“叫到名字的都上来!”
“云姑!”
云姑本来就站得近,脚步一错就到了阮白面前,问道:“这什么呀?”
楚昊帮着阮白把写着云姑名字的蓝色布袋子递给云姑,又把一个白色的布袋子递过去:“去年卖酸菜赚到的钱。”
“咦?这酸菜方子是老爷的,怎么我也能拿钱呢?这可使不得。”云姑顿时就急了,要把钱袋子放回去。
阮白正在叫:“丽娘!”闻言把云姑往边上推了推,“帮工不要钱啊?领完钱的站一边去,别站这儿碍事。”
碍事的云姑站在一边哭笑不得,只能打开钱袋子点了点,钱不多,也就百十来文。但是他们孑然一身从草原回来,虽然阮白说是把东西分给他们,可是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拿阮白和楚昊用命换来的东西?别说是那些东西,就是他们的性命都是阮白他们的,只是阮白不要他们的卖身契罢了,竟然还给他们钱……云姑的眼眶一红。
“阿强!”阮白把筷子从嘴巴里抽出来,用力敲了敲桌子,一指云姑他们的方向,语气凶恶无比,“说了领完钱的走开走开走开!都挤一堆干嘛呢?多看两眼钱也不会多出一文来。”
田凯复在边上目瞪口呆,他还从来没见过阮白这幅样子,不禁问楚昊:“阮兄这是怎么回事?”
楚昊满眼宠溺地看着阮白,一边分发手上的布袋,一边回答:“二弟爱演戏。当初在匈人账下,把匈人们都骗得团团转。难得过年,你就让他去吧。”
不让他去又能怎么样呢?田凯复看着气势惊人的小土匪头子,和一众领了“贼赃”的小贼们。有些小贼还把另外一个布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一把南瓜子、一把花生、一块芝麻糖。
阮白觉得东西寒碜得不行,发完东西就把筷子一扔箱子一抱,一溜烟就跑了开去,还是从桌子上跑的。看到成品的田凯复瞬间就笑了出来。他的手上有一盏鲤鱼灯,当然动手的是别人,他就是上个色而已。不过就是这样,也足够他鄙视阮白的手艺。
世子殿下的定力要比他伴读的好得多,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想安抚一下自己的二弟。伴读和二弟,都不用比,光看称呼就知道哪个更重要。
可是阮白一点都不需要安慰:“审美不同。”上千年的代沟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消弭的。想到这里,他突然看了一眼楚昊,就跟看历史教科书一样。
楚昊放任他仔细打量,问:“怎么样?”终于发现哥也是个英俊潇洒的殿下了吧?
阮白搓着下巴点点头:“不萌。”
楚昊和田凯复还是头一次知道还能用萌来评价一个人的,纷纷求解,阮白不理,拿着五六个大大小小的花灯跑去找小伙伴一起玩耍,留下一屋子狼藉。
荒驿里没有实际意义上的下人,哪怕是楚昊也得自己动手洗衣擦地。他和阮白的卧室一直是两个人轮流打扫,楚昊做起来还算熟练。
田凯复当然不会放任世子干活,自己在边上袖手旁观,一卷袖子就要帮忙:“我来吧。”
楚昊回头看了一眼田凯复,眼中充满了深深的不信任:“不用,我自己打扫着干净点。”他从阮白那里得到的那套基础训练的方法,也包括军容军貌,个人卫生也包含在内,他身为领头人当然要做到最好,一个小小的卧室,他打扫起来很是利落。
田凯复看看确实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
楚昊开门准备去倒垃圾,突然回头问:“老田,再找个书童。”
田凯复浑身一震,脸色微微泛白。
“你身边得有个人伺候,手头上的事情,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田凯复早就被打上了平西王府的标签,放出去在京任职,也只是历练,最终还是要回到西京的。
田凯复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放心,你早就已经不是十岁的孩子了。”楚昊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卧室,倒完垃圾他还得去看看他的二弟。二狗子肯定去跟人炫耀了,得瑟的尾巴都能翘起来,他得去镇压。
阮白的大米吃完了,上元节也到了。花灯没有挂在院子里,而是直接挂在荒驿走道和一些公共地方。比起以前用火把照明,显然花灯要漂亮的多,哪怕颜料只有有限的墨水,也在新年的尾巴上添了三分热闹和喜气。
转天田凯复就收拾完东西,就要走人。楚昊已经重新回到了军营,没空出来送行。
阮白知道两个人是有意回避,送行并不需要多久,怎么都能抽得出空来,虽然他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回避什么。
田凯复是由曹达亲自带了人来接的。不过这会儿曹达被招待进了荒驿喝热汤,他也不敢催促田凯复赶紧走人。
阮白并没有太多的话想跟田凯复说的,该说的早就已经说了,现在就差一句一路顺风而已。
田凯复的文人情怀上线,等着阮白来几句煽情的,结果就看到一个木着脸的少年:“没了?”
阮白不解:“行李已经检查了三次,没遗漏的;羊油给了你三罐;烙饼两摞;要办的事情也已经列好给你了。还要什么?”
田凯复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袍子,感觉心口拨凉拨凉的,禁不住问:“真没了?”
阮白突然一警醒:“没钱!我真没钱!”
谁跟他说钱了!田凯复不忿,看了看左右无人,还是压低了声音才道:“阮兄放心,田某此去定为你和世子的事情斡旋。敏公主不足为虑。世子也不是我,你得世子看重,世子定会护你周全。”
这句话信息量略大啊。阮白后退一步,让开距离让田凯复上马,扬声招呼了一下曹达:“曹大人,上路了!”
闻言赶紧跑出来的曹达狠狠瞪了一眼阮白。臭小子,什么上路不上路的?别以为仗着背后有个千户就能横行霸道。
阮白:“曹大人,下次再有鸡仔帮我留心着。”
曹达这回过来,还带了一窝鸡仔。农林牧副渔,一样样都可以慢慢发展起来了。
驿站的生活不好过,哪怕是五等驿的乐阳驿也是一样。不过乐阳驿到底周边的人更多,经济比顺阳关这种纯粹的军事堡垒要发达一些,物资也多。曹达并不介意干一点倒卖的生意,哪怕是赚几个路费的辛苦钱。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他这种底层的小官小吏,又是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的来处。曹达虽然看阮白一百个不顺眼,但是并不介意多一个有钱的邻居。
阮白送走了曹达和田凯复,转身回屋,说道:“路上的雪都化了,抽空回家看看吧。”
听到的人心里面咯噔一声。回家看看是应该的,可是老爷说这话的口气,怎么感觉是像要他们一去不返似的?
回家,这是一个萦绕在所有人心头,但是始终不敢有人提起的话题。
所谓的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是他们当初亲眼所见,还是后来陆续从其它途径得知的消息,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他们必须回去看看,听说有人逃了出去,或许自己还会有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顺阳的春天还没有完全到来,渐渐融化的雪水只是让温度更低,道路更加泥泞难行,一些地方结了冰,早上跑步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滑到。
即便如此,还是得回去,哪怕是步行。
两辆牛车,上面全都装载了满满的祭祀物品。
牛车走得很慢。从荒驿到周边的村镇,并没有像样的路。他们一路还得慢慢把路清理出来,遇到坑洼的地方,得想办法填上铺平,防止车轮陷进去,或者是牛车倾覆。
心里很焦急,但是……近乡情怯。
楚昊派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过来,自己却完全走不开。曹大人看中了那些军容军纪的东西,因为不涉及具体的练兵,他就毫不客气地跟楚昊开口了。
过年的时候,哪怕是军汉也比平时要有时间得多。在街上一转悠,楚昊手下的兵就显得鹤立鸡群——干净整洁,还没有那些跳蚤之类。明明穿的是一样的东西,怎么走在一起,自己的兵就跟个叫花子似的?
于是,楚昊被抓了壮丁。
阮白对此一点都不留恋,得到了周七的村子位置后,他就带着人出发了。
两辆牛车在行驶了一段路之后,就分开了。村镇集中在两个方向。
经过一个冬天的锻炼,步行一个上午,对他们来讲不过是热身。
阮白把他们一个个放下,因为人多,路也不好,放下的地点距离各自的村子都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不得不背上行囊,独自到村子里。
最后牛车上停留在一片残垣前。
阮白从牛车上跳下来,三个随行的士卒也跟着从牛车上将东西搬运下来,然后自发将车子从牛身上卸下,一个人去拴牛,两个人开始搭建帐篷。
几个姑娘家身后都派人跟了保护,留到跟着阮白到周口村的就只有这三个人。这三个也是楚昊的亲信,除了有些沉默寡言之外,也没什么缺点。
这一路不算太远,若是赶路,倒是可以早出晚归,但是算上一路上的各种绕弯以及祭祀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所以,阮白约好了第二天再去接人。
在来之前,阮白已经对做足了功课。一个鲜少对外交流的村子,也没有多么复杂的人物关系。从官府得来的记录已经足够,从踏上这片土地起,他就能知道哪一块是谁家的地,哪一片是谁家的屋。
周口村,整条村的人都姓周。不过哪怕在这条村子里,周七家也算得上显眼,就因为周七他娘很能生,一连生了七个男丁,还个个都活了下来。伴随着上面兄弟的成亲,周七家的一片屋子哪怕就剩下个墙垛,也能一眼就认出来。哪怕再简陋,还是比别家的屋子要显得密集得多。
祭祀的活计,阮白唯一有的经验就是跟着他那师傅过年的时候折腾两下,余下的就是最近看着楚昊弄的。
入乡随俗,再说丽娘给准备的祭祀用品,显然也是根据当地风俗来的。所以,剩下的就是依样画葫芦。
东西摆放齐全,然后等待吉时,焚香祷祝。一坛子酒,一大半喂了土地,剩下一小半给三个军汉一人一盅。
酒液中有股明显的酸涩,显然不是什么好酒;但已经是顺阳能买到的最好的酒。
三个军汉看阮白自己没有,都不敢喝,半晌憋出一句:“阮大人,这不合规矩。”
“让你们喝就喝。”他这具身体年纪还不满十八,未成年不能喝酒,不造么?再说那闻着像抹布水·浓汤版的酒,谁要喝?
十五岁的少年,比寻常的孩子还要瘦小一些,浑身被上好的皮裘裹得像只白乎乎的球一样,露出的脸比羊毛还要白上三分。这会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模样像是在发怒,但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像是硬要装大人的小孩儿一样。
三人一边心中好笑,一边也慢慢将温过一遍的酒喝下肚。他们这种军汉平时是没有酒喝的,自己能攒上几个钱,也舍不得买酒。不过他们一喝也喝出不对来。
阮白眯眼一笑:“我加了颗腌梅子。”说着,他把酒坛倒了倒,一颗腌梅子掉落在他的碗里,然后自己吃了。这腌梅子还是胡商送年礼过来的时候,私下给他的。零食哎,在这种不毛之地他竟然还能吃上像样的零食!必须藏起来,谁都不给吃。
腌梅子酸甜,中和了酒中的酸涩,竟然让三个军汉都觉得十分不错,纷纷在内心感慨,到底是大人,真是会过日子。这么会过日子的阮大人,竟然会是从这片村子里出来的?不过人家阮大人跟千户大人要好,应该是从千户大人那里学区的吧?听说千户大人可不是普通的猎户,据说户,据说来头不小。
村中无事,简单吃了饭,阮白约略转了一圈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两顶双人帐篷,阮白独占一顶,剩下的一顶三个军汉轮流值夜,中间一簇篝火,木柴燃烧的声音哔啵作响。
哪怕有帐篷,野外宿营也谈不上舒适,阮白也不习惯那么早就睡,但是奇异的,他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哪怕灵魂换了,身体还是记着故乡。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经半山高。阮白从铺了干草和羊皮的床铺上醒来,整个人还有些懵懂。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少年活泼可爱,被奶奶悄悄塞上一块糖;调皮捣蛋的时候,被娘抄起棍子就抽。少年渐渐长大了,开始会对着姑娘们脸红,跟着家中的兄长们一起下地干活。农忙的时候手掌都磨出了水泡,他大嫂拿着火烤过的绣花针给他挑破……
后来匈人来了,杀死了村里的老弱。村子里的男人们红了眼睛,都拿起了锄头棍子据敌,却被匈人们一个个砍杀在地。
十四岁的他被归入到孩童里面,跟着剩余的青壮,和妇孺一起逃往山里。但是匈人追来了,他和其他几个人冲出去引开了匈人的注意力。最后几经辗转,他成了匈人的奴隶……
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一个军汉站在帐篷外询问:“阮大人,您醒了吗?收拾收拾该出发了。”
阮白随意应了一声,利落地穿衣洗漱,一回头,自己的帐篷已经被军汉们收拾好了。
回程很沉默,哪怕一路上人都一个个接了回来,全都是两眼红肿,没有一个有谈话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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