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烽火 第一卷 大浪淘沙(06-10)(3/5)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显出不理解。眭夸首先站起来言道:“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这天下自然是百姓的,天子不过是代天巡狩,天子无德,民心自然相背。尧崩之时,诸侯均去朝觐舜,而不朝觐尧之子,舜不得已而登天子位,足见民心之向背。汉魏时之储君择立,官员均有奏荐之权。我就不懂了,让百姓都来选,百姓连皇子们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如何分辨孰贤孰劣?”另一个青衫儒生道:“还有这个什么‘科学’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子曰:敬鬼神而远之。神鬼之事素来虚无缥缈,只是人心中的一个幻象,不做亏心事者,谁会相信这种东西?至于百工者,子夏有言: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崇尚百工的技术?难道要教人贪图物欲?”他俩说完,两边众人纷纷点头。李顺捋捋胡须:“的确令人费解。看来,今天这个话题是谈不起来了。那我再出一个题目,请诸位参详。武王伐纣,便是顺天应人,王莽篡汉,便是倒行逆施。自古云:成王败寇。莫非此中果真全无天理吗?”这次李孝伯率先说话了:“武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仍以服事殷,岂能与假作谦恭的王莽相提并论?”眭夸见他说话,便突然笑嘻嘻地言道:“腐儒啊,腐儒!武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不过是论语的夸大之言,岂可相信!武王夺了天下便‘以服事殷’,若如与王莽一样败了,未尝便不是未篡之谦恭吧。”另一个儒生摆了摆手,道:“尔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乃所谓春秋笔法。太史公说,记史乃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史官自有一家之好恶,试问这世上除了先圣之外,又有谁能真正堪破正邪道义。有言道:公道自在人心。孰王孰寇,本就当由世人评说。”一位皂衣道士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武王也好,王莽也罢,亦不能逃于天地五行之外。天命武王兴,王莽灭,吾等凡夫,岂可尽知此等天机?”“道长所言固然不错,所谓成败自有天定,然而人力亦非全无可为之处。依我看,自古的英雄不过是四个字,审时度势而已。纵观历朝历代,哪位开国之君,不是在无数天下英雄之中脱颖而出?其形势之凶险,创业之艰难,决非常人所能想象。吾等此番讨论,也不过是管中窥豹耳。另外,对时下的战局,依我看,也不过是一帮庸人作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他这大话一出,满座哗然。先前的郑羲道:“李真奴兄这么大的口气,想必是有所恃而言吧?”那李真奴正欲回话,门外忽然吵闹起来。几个法曹参军闯进门来。李顺连忙起身相迎:“冯参军来此,不知有何贵干?”那冯参军拱手还礼道:“请秃发破羌出来回话。”李顺不明所以,转身叫秃发破羌过来。那冯参军道:“请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吧!”那秃发破羌就是适才给檀羽领路到内间的后生。寻阳见变起突然,连忙与檀羽解释:“秃发兄长是原南凉国主之子,南凉国灭后,其国主将之托付给师尊,故在身旁做了义子。”那边冯参军二话不说便将秃发破羌带走,李顺忙叫家仆:“赶紧跟过去。”家仆依言而行。李顺眉头紧锁着回到主座,慧观法师言道:“公子一向行正言恭,乃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今日怎地沾上了这等刑责之事来。”“我也是一头雾水啊,”李顺站起身来拱手道,“诸位,今日之会不想横生出此等变故,实在是在下失礼。莫如今日就此散去,等了结了犬子之事,我等改日再会如何?”郑羲便拱手道:“那晚辈先告辞了,世伯若有需要帮忙处,托人来庄上知会一声便是。”于是众人纷纷起身离开。李孝伯也起身欲走,李顺却抢上前拉住李孝伯,跟他耳语了几句。李孝伯道:“哦?兄长,贺喜啊。”李顺一阵苦笑:“好贤弟,就别说风凉话了,务必要替我办好此事啊。”李孝伯道:“只管放心,我即刻启程。只是我这弟子……”他说着指了指内间中的檀羽。李顺道:“不如让贤侄留下来住几天。我观此子眼神炯炯、性格沉稳,应是个可造之才。我有意栽培于他,弟不会介意吧?”李孝伯道:“能得兄长指点,乃此子三生之幸,羽儿还不快来感谢。”檀羽忙走出内间,躬身向李顺道谢。李顺勉强笑了笑,便让家仆将檀羽与寻阳带出了正堂。正堂之后是一处天井,中间一口大缸,盛满了水。这平棘人居所,不论贫富,均会在堂后设一处天井,每逢雨季时,雨水顺着房檐便落在天井内,以示“肥水不流外人田”之意。此时天井中并无一人,只檀羽和寻阳两个。两人对视一眼,却不知该借此机会叙叙旧,还是说说兄长破羌的事。寻阳毕竟小女脾性,两件事情压在身上,她便不自禁地将两颗泪珠挂在眼眶中,眼看就要掉下来。她只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他们为什么要抓兄长?”檀羽看着这水灵灵的小女,江南少女的灵气在她身上一览无余。这个小女,原本与自己是青梅竹马,他本也筹划过以后明媒正娶,给她一生的幸福。然而时事作弄,让有情人难成眷属,更令寻阳的命运多舛,檀羽一时心情也难以平复,只好将其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几句。第九回实证羽、寻两人就这样心情复杂地在天井里坐了半个多时辰,就听见外面像是家仆回来了。两人连忙跑到墙边偷看。此时正堂中客人已走光,只剩李顺和几个家仆。见探查的家仆进来,李顺忙问情况。家仆赶紧道:“小人一路跟随法曹来到府衙,太守已经升堂。见秃发公子被带到,劈头便问公子昨夜去了哪里,跟何人在一起。公子回答说与好友李均在得月楼饮酒,后因家人来报,说家中来了客人,便匆匆回家了。谁知太守惊堂木一拍,喝道:‘什么家中来了客人,怕是你杀了李均,将他抛尸河滩之上,才匆匆离开吧。’公子听说李均死了,又惊又悲,就在堂上说不出话来。太守见公子不承认,就想动刑,旁边一个主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太守就说了句此案明日再审,便退堂了。”李顺听了回信,沉思片刻,说道:“破羌虽有豪侠之气,却非嗜杀之辈,定是有人诬陷于他。”家仆道:“公子一向与人为善,不曾听说他与谁结下这般冤仇啊。”李顺道:“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这样,你陪我去得月楼看看。”家仆应了声,“是”,主仆二人便出了门去。这边寻阳听到兄长涉嫌杀人,却倒没有表现出檀羽意料中的惊慌无措。相反的,她用很坚定的语气说道:“兄长不会杀人的,师尊一定能找出真凶。”檀羽奇道:“公主适才见到兄长出事,险些哭了,怎么现在却这般坚强?”寻阳道:“羽郎有所不知,来抓捕兄长的那位冯参军本是家中常客,与兄长又是好友,两人经常切磋武艺。可今日他似乎完全不认识兄长一般,所以我才会这般惊惶。”檀羽闻言大惊,按寻阳这说法,那冯参军定是出了什么变故。适才他还在思考,到底那些来自未来的人是如何能汇聚三大门派,不费兵卒就攻城拔寨。如果按照寻阳的说法,这个冯参军原本是个厚道、友善之人,突然转性则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冒充的。来赵郡的路上,光子就和檀羽说过此事。那些人带过来一些特殊的易容工具,能轻易地装扮成其他人。他们通过这种手段渗进了很多重要衙门,看来冯参军便是其中之一。檀羽隐隐感觉到这个案子恐怕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但不论如何,他们终于开始杀人了。念及此处,檀羽心中又是一叹。他当时还与光子说笑,问光子她们那个年代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有没有比太阿、湛卢更锋利的宝剑。光子却严肃地回道:“我们那时最厉害的武器叫核弹,只要一枚,一个城的人就全部要死光。不过穿越时有名文规定,一切武器都不能带过来,穿越者有本事就自己去造。易容工具这种没有直接杀伤力的东西虽然可以带来,但不能用来易容成皇帝、权臣等影响历史进程的重要人物,否则会受到时空委员会严惩。”檀羽不知千年之后杀人武器将作怎样恐怖的更新,但他知道,杀人者从来都是没有底线的。又过了一会,李顺回来了。寻阳连忙跑出去拉着乃师的手询问情况。李顺叹了叹气,道:“昨夜破羌与李均在得月楼饮酒,破羌有事先回来了。今早得月楼的掌柜却在其楼下的河滩上发现了李均的尸体,连脑浆都出来了。太守闻讯到现场一勘察,立时断定是有人从楼上把他扔下来的。再一问掌柜,自然就知道了昨夜与他饮酒的破羌,这才派人前来拿人。”“不对呀,这不可能!”那边檀羽喃喃自语道。李顺好像听到了檀羽的话,便问:“贤侄,你说什么不可能?”檀羽道:“世伯容禀,刚才你说那李均的尸身脑浆迸出。而小侄今日从平棘城中走过时,见许多河滩虽铺有乱石,但却是河道壅塞所致,所以乱石之下定是淤泥堆积。人从楼上摔下,经淤泥缓冲,断无可能受此重挫。”李顺闻言,颇为惊异,“贤侄小小年纪,思虑竟如此敏捷?”檀羽连忙谦逊称谢。李顺旋又皱眉道:“不过贤侄这般说法,终究是凭空臆想。那得月楼号称‘得月’,其楼之高为平棘之最,人从楼上摔下来,岂有不粉身碎骨之理?”檀羽当然明白李顺不会轻易相信。他心中开始快速盘算起来,不多时,他便有了主意。只听他道:“世伯,小侄倒有一法,可令人心服口服。”“哦?”“小侄画一幅图,请世伯派人骑快马到槐沙集,交与驿馆里一位叫綦毋怀文的人,让他帮我做一点东西。明日一早,便知端倪。”李顺对这个小子的话仍然是将信将疑,不过反正试试也无妨,便答应了。檀羽心中早有计较,此时便要来纸笔,向寻阳问清楚李均的身材比例,画出了一副人体草图来。在草图旁边,檀羽详细标明了人体各部位如何制作,骨架以硬木雕刻,中间掏空,塞入谷草,重量不足处注水补足,表面则以泥土覆之,充当皮肉。虽然仓促间有些潦草,但他相信綦毋怀文的手工技艺,弄出个大概模样应当不成问题。画完后,他便交给李府的下人骑快马去送信,并嘱咐他一定要让綦毋争取在明早以前完成。其时已将近黄昏。寻阳一直在旁边守着檀羽,见檀羽忙完,才弱弱的问了一句:“羽郎,这办法真的行吗?”说完这话,她脸上挂满了歉意,似乎不应该怀疑自己的羽郎。檀羽则微微一笑,向寻阳点了点头,让她放心。夜里李顺又去找了几个相1之人询问情况,檀羽便在家与寻阳说话解闷。一夜无事。次日天还没亮,就听见有人敲门。家仆开门后,便见送信回来的下人。那下人进得门来,将一个木制的人形模具搬到前院,这时家中的人都醒了,檀羽过去打量了一下比他长上许多的模具,真是不由得佩服自己这位小伙伴的手艺。檀羽对李顺道:“世伯,不知这人形模具身形比例与那李均是否接近?”李顺过去掂了一下那个模具,心中惊叹不已,“不错不错,果然相当接近,不知贤侄欲拿此物作何用场?”檀羽道:“我们可将此物搬到那得月楼上,从前日秃发世兄与李均吃饭的房间扔将下去,看是否真会粉身碎骨。”李顺仔细一想,点头道:“此法的确有趣,不妨一试。”约莫辰牌时分,檀羽便随李顺往得月楼去,寻阳在苦苦哀求下也得一同前往。那得月楼在城中最繁华的安乐巷口,背后却是一处僻静的干涸河滩。楼有三层,在这平棘城中的确算得上鹤立鸡群了。此时楼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原来太守已率人来此勘查案情。李顺便领着羽、寻二人与家仆上得楼去。围观人众见家仆们扛的人形模具都感诧异,想来定有好戏看了,这人群竟是越来越多。上得楼来,那太守正在一个雅间中听店掌柜报告情况。李顺走进雅间,便向太守见礼。那太守斜眼看了一下李顺,问道:“你是何人?”李顺便自报姓名。此时太守旁边一个主簿模样的人凑到太守身边耳语了几句,太守方道:“原来是你,来此何干啊?”李顺忙道:“草民听说太守昨日在公堂上判说,李均是被摔死在楼下的。草民的一个侄儿告诉草民,李均绝无可能被摔死,他有一法可验证此说。”太守道:“听你这么说,是不相信本府的判断了?”李顺道:“草民绝无此意。只是此法试过,立时可知犬子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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