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烽火 第二卷 乱起河东(06-10)(3/5)
一面说,他和兰英也坐了下来。这时才听陶贞宝说道:“檀兄,其实你我早就见过了,只是你不知道。”“哦?”“檀兄还记得六年前,在平棘得月楼有人提醒你有埋伏的事吗?”檀羽惊道:“那人难道就是陶兄?”陶贞宝笑道:“那时候,你在得月楼演示木人摔不碎,我和兰儿就在楼下观看。等那太守走后,我们悄悄跟过去,见他指示手下差役来跟踪你,这才现身提醒于你。”檀羽再次恍然大悟:“难怪适才比试时,兰儿脱口而出让我拿出赵郡时的气势,原来是他乡遇故人。一直以来,对当年在赵郡的救命恩人都是念之在心,只恨不知姓甚名谁,今天总算见了,陶兄一定要受我一拜。”说着便要起身拜谢,陶贞宝连忙阻止。正此时,忽见兰儿和綦毋从门外跑进来,后面还跟了两个人,竟是适才比试时那个不治的病患家属。兰儿跑到檀羽身后,对那两个家属道:“我已经很内疚了,求求你们别再跟着我了。”一个病患家人道:“公子,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比划几下就治好了五叔,请你一定要为我阿爹治病啊。我们家穷,付不起诊金,以后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兰儿急道:“阿姊,我刚才那几下都是瞎闹的。就算我会医术,也高不过那位王医师啊,既然他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如何。懦夫公子帮我说说话呀。”檀羽感觉到她在身后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衣衫,恳求之情甚切,只好站起身来,对那二人道:“两位先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好不好?”那二人是一老一少的一对母女,听了檀羽的话,方坐到桌前。小女喝了口茶,怯怯地说道:“奴家姓高,小名乐安,我家是定襄的农户。前些时,阿爹信了永宁寺的佛法,做了在家居士,每日早晚都要做各种各样的修行法门,还要经常‘斋戒’、‘禁欲’。结果修了一段时间后,突然病倒了。开始我们以为是饿的,便煮了些豆子给他吃……”她正说着,兰儿在后面小声道:“哦,难怪。”檀羽离她最近,却也没听真切,忙问:“兰儿,你说什么?”兰儿赔笑道:“没什么,只是曾听父辈说,豆子吃了容易腹胀,我看今天的病患都是小腹肿胀,所以才想到这个。”谁知乐安点点头道:“是啊,医师也说,这是大便郁结所致,给开了个什么大柴胡饮。结果喝了几剂汤药都不起作用,我们这才想到去求许住持。许住持和我们说,太原的道长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我爹的病,我们相信他,就来了这里,却不想……”她说着又哭起来,连带着她娘也跟着哭了。兰儿听完,忿忿地道:“那个许穆之真是可恶之极!可惜我没本事,否则定要让他吃些苦头。哎呀,你们别哭了嘛,哭得我心里又难受了。懦夫公子,快想想办法呀。”檀羽沉吟良久,方道:“我刚才去求王医师医病时,王医师分明是对病患非常的好,直接便与我席地诊治,可见绝不是见死不救的庸医。如果我猜得没错,王医师白天说出那话,只是因为一时没想出什么好的的医治之法,从精湛医道的方面,他也一定会趁今夜再苦思救治乃父之法。要不这样,你们趁明天王医师在郡中设馆时,再去求他一次,说不定到时他一把脉,这病就有治了呢。”乐安母女听他劝解,知道也只好如此,便点头同意。于是檀羽便起身,将二人送出客栈。檀羽又回头去看兰儿,笑道:“兰儿怎么谢我。”谁知兰儿却难得地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突然问道:“檀公子,你说见死不救是不是很可恶?”檀羽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奇道:“你怎么不叫我‘懦夫公子’了?”兰儿却催促道:“快说嘛。”檀羽想了想,正色道:“我虽然不懂医术,可也读过一些古代名医的轶事。像前朝的王叔和,诊病时一向待人以诚,遇到不信他的病患,他还主动给病人买药煎药,目的就是救病人一命。有这些大医在前,所以我才觉得,最大的医德,就应该不放过任何一个救助病患的机会。”兰儿听他说话时,眼神陷入了迷离。直到檀羽说完,她也没反应过来。檀羽有些惑然,去向兰英求助:“兰儿这是怎么了?”兰英沉吟道:“兰儿虽然行为乖张,可她本性善良,所以听说乐安之父没救了,才会流下泪来。也许是她觉得这些天所遇到的,全是不幸之事,才会有些惆怅吧?”檀羽点头道:“唉,这倒是。前有太原郡的瘟疫,后有永宁寺的怪症,更兼佛道两家互相较劲,在这河东之地,我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当年初识英姊时村中的那份宁静与祥和。”他们说话时,兰儿这才回过神来,对檀羽深情地道:“谢谢你檀公子,你的话让我想明白一些事。虽然在这里遭遇的都是不幸,可遇到了檀公子这样的人,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呢。兰英姊,檀公子为什么这么聪明呀?”兰英听她这奇怪的一问,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幸福地看向檀羽,说道:“以前秃发长兄曾经评价羽弟具备国士之风,因为他有与生俱来的执拗。可在我看来,羽弟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他本来只是想以耕读传家,做个纯朴的田舍郎。可是,时势弄人,却让他不得不选择聪明。兰儿小妹,以后如果有机会经常在一起,你一定会了解的。”“不得不选择聪明?”兰儿口中咂吧着她的话,似有所悟的样子,也向檀羽投去了异样的目光。(按:笔者并非医生,小说中所列的各种药方,虽多出自历代医书,但其中颇多虚构的成分。读者切不可当真拿来做了药方,切切!)第九回香皂次日一早,众人打听到,王医师将在郡中最繁华的南市口设摊看诊,众病患自去那里让他诊病。郑羲道:“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兰儿附和道:“好啊,有热闹一定要凑。”她此时已回复了女子的装扮,一身鹅黄色轻衣,衬着她轻盈动人的身段,长发乌黑而飘逸、眼角清澈而多情,初看似邻家女子般亲切可人,细看又如云山雾罩难觅芳踪。这是一个怎样可爱的小女,纵有宋玉子建之才,恐也难尽书其貌。兰英在旁对檀羽道:“兰儿风采秀丽、神识高洁,羽弟何不作诗一首称赞其美?”檀羽道:“识高则文淡,意高则笔减。兰儿之美在意不在质,断难以文字描摹。只可谓‘无言之美’四个字。”众人听他这番赞美,自然是到了极处,都不再有话。唯兰儿自己怅然若有所思。六人吃完早饭,便奔南市口而去。大家都道此时一定已经是人头攒动了,紧赶慢赶走过来,却发现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偌大的南市口,空空荡荡,除了王显摆的摊子,和王慧龙几个站在后面,看诊的病患就稀稀拉拉几个。兰儿忙跑过去问王慧龙:“不是说太原郡很多人生病吗?怎么才这么几个?”王慧龙也纳闷:“不知道啊。再等等看吧。”此时在看诊的正是高乐安母女。乐安正恳求王显:“王医师,请你救救我阿爹吧。”王显道:“昨天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已经病入膏肓,没法救了。”乐安母女突然跪到了地上,哀求道:“求求你了!”边说边跪在地上哭。王显去拉她们,母女俩死活不起来,就这样跪着。王显又拉了几下,始终拉不动她们,似乎心也软了,便道:“也罢,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救得活救不活,就看他的造化了。”乐安母女欢天喜地地站起来,乐安道:“多谢医师,只要救活阿爹,以后让我们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王显问道:“你们家就你们母女俩,没别的男丁了吗?”乐安道:“小女还有个从兄,不过已出门在外有年了,家中就三口人。”王显抿抿嘴:“这事就比较棘手了。”他抬头四周看了看,忽然发现人群中的郑羲,便问道:“郑公子,不知是否愿意帮一帮这两位呢?”郑羲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忙道:“当然乐意效劳。”王显招招手,让他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郑羲听完“扑哧”一笑道:“王医师高明,在下一定不辱使命,哈哈。”王显竟从怀中掏出钱交与郑羲,道:“这是昨日所受钱资,原物奉还,此事就拜托了。”郑羲推辞道:“王医师这就见外了。钱你拿回去,这点小钱在下还出得起。”王显道:“郑公子家中宽裕固然不假,然这钱是为这两个穷苦人出的,怎可还叫郑公子破费。再说这钱本就是你的,昨日那张方子也值不得这许多钱。郑公子不必推辞了。”郑羲执拗不过,只好收下。等两人说完,兰儿忙跑过去问道:“六兄,王医师让你做什么啊?”郑羲神秘地道:“这事啊,王医师说要对你保密,嘿嘿。”兰儿悻悻地嘟了嘟嘴。郑羲转身对乐安道:“你爹现在何处?”乐安道:“已经被永宁寺的人抬回定襄了。”郑羲道:“那好,等这边的事一了,我便与你们去定襄。”乐安母女连声道谢。此时下一人走上来,正是那日见到的盛家人。后面王慧龙问道:“你家子女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那老丈走上来便哭丧着一副表情道:“长者,请你去劝劝我那几个不孝子吧,昨天陆修静知道王医师来,私下里传出话,说若去找医师看病,以后就别到天师观,他们就都不敢来了。”王慧龙道:“也罢,你先站到一旁,下面二狗上来吧。反正他们病症差不多,等王医师找到了治病之法,再去医治你家几个便是。”说着,一个后生走了上来。他也和盛家子女一样,全身布满红疮,不停地抓挠。王显把了那二狗的脉,凝神想了一会儿,道:“肌肤搔痒,当是湿热之症。不过早听说你们已服过苦寒燥湿的方子了,不但无用,反而病情更甚,是这样吗?”二狗点了点头。王显皱眉道:“这可真是奇怪。二狗你再想想,近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你是指什么?”“比如说……等一下!”王显忽然停下话头,用鼻子嗅了嗅,问道:“你身上是什么气味?”二狗看了看自己身上道:“你说我身上吗?没什么啊,就是早上来前曾经沐浴。”“这不是皂角的气味,你用的什么物事洗浴?”“是一种叫‘香皂’的东西,洗了之后很舒服的。”“哪里来的这个什么香皂?”二狗支支吾吾道:“这……”后面王慧龙见他犹豫,急道:“你这二狗,以前你小子一年也洗不了几次,现在倒勤快,居然早上起来沐浴。还不快给王医师说香皂是哪儿来的?”二狗道:“乡老你别提以前了,我知道那时候我不爱干净,可我现在很爱干净的,每天要洗两次呢。”王慧龙惊道:“每天洗两次?你这竖子疯了?”二狗道:“不是,要是不洗,就全身发痒,洗一下会舒服很多。”王显闻言,沉吟良久,道:“要不你回去取那香皂来让我看?”二狗答应一声,便飞奔回去。这边綦毋尴尬地对檀羽道:“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沐浴了。”众人一番嘲笑。檀羽笑道:“自古以来都是‘三日一沐,五日一浴’,你这是正常的。”兰英则问:“这香皂会是谁给二狗的呢?”檀羽沉吟道:“听二狗的意思,似乎不像是天师观的人。”“会不会是永宁寺?”“有可能。永宁寺的僧人重视清净意念,自然要从洁净身体做起,而且二狗这样支支吾吾,想必是害怕让天师观知道,那就只能是天师观的对头永宁寺了。”兰儿则在一旁咬牙:“又是永宁寺,这永宁寺怎的如此诡异?”不多时,二狗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块白白的东西,想必就是香皂了。王显接过香皂来看了一会,又闻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名堂,于是摇着头道:“这东西有一股奇怪的香味,我从没闻过。或许是产自异域的东西?”郑羲忽道:“贤弟,你书读的多,书上有这东西吗?”檀羽过去取过香皂来闻了闻,皱眉道:“这物事从没见过,似乎不像是天然所产,你们也看看?”说罢便递给郑羲。众人依次看过,最后交到兰儿手上。兰儿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阵,若有所思。檀羽见状忙问:“兰儿发现了什么?”兰儿抿着嘴唇道:“没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有点奇怪。”说罢便将香皂还给王显。第十回胆量王慧龙适才也听到了檀羽他们的谈话,此时便问:“二狗,这香皂是不是从永宁寺来的?”二狗惊道:“长者,你如何知道?”王慧龙道:“只说是不是,别管我如何知道。”二狗沉默了一下,方道:“是。前段时间我全身发痒,几位街坊告诉我,永宁寺的许住持说这是因为没有日日沐浴的缘故,身上长满了一种叫什么细菌的东西,一定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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