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元白日别旧梦夕晚扬灯照新缘(二)(4/8)

    另一头,上官映雪在报了云逍遥的名字後被领至一间厢房门口,厢房内除了云逍遥外,尚有一名看上去约三十几岁的男子,上官映雪在门前驻足,先向对方行了一礼,目光瞥见桌上多出来的空茶杯和点心,她向云逍遥道:「以这麽临时的邀约来说,你好像对於我会赴约这件事蛮有把握的?」云逍遥一笑:「你这不就来了吗?先进来坐吧。」见上官映雪在桌前坐下,云逍遥问:「所以你有想起来吗?」上官映雪点了点头:「你说你叫云逍遥,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云,〈逍遥游〉的逍遥。现在想起来,这应该是王维的《终南别业》?所以你也在那里生活过?」云逍遥笑了笑:「都对,不过我有点意外你没听出《庄子》,高中有教过吧?」上官映雪偏了偏头,道:「如果你指的是在那边的学业,印象中我只学到国中??三年级?」云逍遥拿着杯盏的手一顿,上官映雪掐指算了算,补充道:「约莫是刚及笄的年纪,b我现在大一点。」云逍遥放下茶盏,回应:「我知道国三多大。只是你b同年龄的人成熟不少??看来是你本就早慧。」一旁安静坐着的男子轻咳了声,云逍遥这才道:「对了,该先帮你们介绍一下。澄思,她就是那位答对最後一道题目的娘子。」上官映雪行了一礼,道:「未先作介绍是儿失礼,望先生莫怪。儿姓上官,在家排名??」话未说完,男子便道:「无妨,逍遥已经和我提过你了,不必这麽多礼。倒是??除了上官映雪,你可还有别的名字?」上官映雪思索了片刻後回应:「儿尚未正式取字。但在另一边,儿名唤莫雨棠,莫须有的莫,骤雨的雨,海棠的棠。」男子确认x的覆述了一遍她的名字,点了点头後接着道:「我叫泠澈,听逍遥说,你对学医有兴趣?」上官映雪在听闻泠澈之名时微微瞪大了眸,却还是故作镇定的回应:「是,儿没有灵力,需要其他本事傍身。」泠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想学医,却不以救si扶伤为志业?」上官映雪顿了一下,接着严肃而坚定的回答:「是。对儿来说,救si扶伤是过程,为自己打造无法被取代的立足之地才是目的。」泠澈听到这里突然一哂:「上官家出了个有趣的孩子啊。」他看向上官映雪:「想学医,我可以教你,你想让自己无可取代的话,应该没有b我更好的人选了吧?」被泠澈的话语打得措手不及,她求助似的看向云逍遥,云逍遥悠闲地捧起茶杯,道:「我说过要带你走捷径不是吗?」

    晚膳时的镇国公府,依循中午时的约定,在绯樱为上官映雪端上汤药时,也同时为两位兄长呈上了相同的药碗。上官映雪的思绪还停留在稍早的凌霄阁,心不在焉地接过药碗,没有多想便如平常一般稍微吹凉了汤药後喝得一乾二净,直至将药碗放回托盘之际见到绯樱似乎在隐忍笑意的神情,她才抬头环视饭桌上的人们,上官羿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面有难se的两兄弟,上官夜溟蹙着眉看着正淡然自若的擦拭嘴唇的上官映雪,不可置信地问:「一样的药?」上官映雪看向上官羿身旁的林管家,林管家语带笑意的回应:「是一样的。」上官映雪亦轻哂,从托盘上将空药碗拿回来放到自己的桌上後吩咐:「点心端去给郎君们吧。」上官夜岚吃了一小块糖糕,缓了缓神se後问:「雪儿平常的药??都是这个味道?」上官映雪笑应:「没有。」见两人似乎松了口气,上官映雪笑着补充:「今天换了新药,之前的更苦一些。」上官夜溟闻言,深x1了一口气後又端起了药碗,上官映雪道:「阿兄们嚐过味道就好,倒不用真的喝完。」上官羿闻言开口:「让他们喝完,开了口让府里人辛苦帮他们熬的药,只是难喝就倒掉,哪有这麽任x的道理?」听到上官羿略带严肃的语气,上官映雪出言缓颊:「阿翁别这麽说,儿第一次喝药也把药吐掉了。」正为上官映雪倒茶的似水闻言动作一顿,上官羿则像是被这番言论逗笑:「雪儿确实是把药吐掉了,是吧,林源。」听到上官羿直呼林管家之名,上官映雪随即端正地坐好,垂眸不再言语,林管家亦是收了笑意,道:「是,娘子当时因为头部受了撞击,有段时间连喝水都会反胃,汤药更是喝了就吐,却不得不喝??」上官映雪放在腿上的手收紧成拳,轻唤:「林叔。」上官羿开口:「你不让林管家说,自己又都轻描淡写,你两位兄长也就以为你这一年养伤真的只是轻松的在休息,想到了来嚐几口汤药,就当作感同了你的身受?你严重时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还为了自己吐掉了方蕊熬的汤药哭着找方蕊道歉??」上官羿说到一半,林管家突然唤到:「阿郎。」似水也匆忙地放下手中的茶壶,俯下身担忧的对上官映雪唤:「娘子。」上官映雪有些茫然的看向似水,顺着似水的目光0了0自己的脸,猛然惊觉自己正在流眼泪,发现泪水止不住後,她慌忙地低下头,用袖子掩着脸道:「阿翁抱歉,儿突然不太舒服,儿先告退。」接着匆忙的站起後出了饭厅。

    出了饭厅,上官映雪一手扶着墙,一手掩着唇道:「似水??我不太舒服??我??」绯樱刚依似水的吩咐捧来痰盂,上官映雪就抓着痰盂吐了出来,似水接过痰盂,向绯樱道:「去热一盆水,拿几条帕子沾sh。」林管家从饭厅里跟出来,身旁还有一名妇人,林管家刚开口唤「娘子」,妇人便已上前,从绯樱端过来的水盆中拿出绢帕拧乾,擦拭着上官映雪弄脏的唇角和手,又拧了另一条帕子为她擦脸:「都是阿郎不好,娘子t贴哥哥们,为什麽要凶我们娘子?娘子多委屈啊,大娘已经帮你骂过阿郎了。」妇人从林管家手上拿过茶杯递给上官映雪,上官映雪用茶水漱了口後道:「方大娘,对不起,儿又??」方大娘0了0上官映雪的头:「娘子身t不舒服又有什麽错呢?娘子不想被看到生病的样子,就让林源先回去跟阿郎他们说好不好?」上官映雪点了点头,方大娘向林管家使了眼se,林管家於是行了一礼後退下,上官映雪垂着眸:「对不起??因为儿让大家都很麻烦??」方大娘温柔的为她整理鬓间的碎发:「没事的。娘子的衣服脏了,我们先回去换件舒适的衣裳,晚点若是还有胃口,大娘再替你熬碗粥好不好?」

    是夜,上官映雪换了一身衣服,在自己的院中稍事休息後来到了上官羿的房门口,林管家带她进房间後便退了出去,上官羿正在桌前回信,她安静地坐在上官羿对面,一会,上官羿搁笔,抬头道:「适才身t不适,现在可好些了?」上官映雪点头:「已经没事了,让阿翁担心了。」上官羿看着她尚有些浮肿的眼角说:「你两个哥哥以前在军营也都是这样被我训的,回到家之後我的脾气都给你接着了,那俩小子倒落得轻松。」上官映雪垂下头:「是儿踰矩了。」上官羿一口气喝完杯中剩下的茶水,道:「规矩是给外面的人看的,门关起来哪那麽多规矩。」见上官映雪乖巧的替他又把茶水满上,上官羿叹了口气:「护着哥哥的时候挺有胆se,该讨巧卖乖的时候又让人半点不忍心骂。你怎麽就跟你阿耶这麽像?」听着上官羿百般无奈的语气,上官映雪轻轻一笑,上官羿道:「总算是笑了。方蕊说得对,便是指桑骂槐我也不该凶你,是我错了。」他看着愣愣看着他的上官映雪,说:「一家人相护没有不对,但是雪儿,在你学会护住自己前保护你是我们的责任,若你总只顾着我们而半点不想自己,我们也会不知从何护起。晓雾和缁雨固然有把你放在心上,但你们总归差了七岁,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多,要是你有意对他们隐藏什麽,他们大约真的不可能靠自己察觉。可你父母早逝,如果你一点让晓雾和缁雨学会怎麽关心和照顾你的机会都不给,待我入土之际,你又该怎麽办呢?」闻言,上官映雪抿起唇,望着上官羿的眸泛起水光,上官羿用慈ai的目光注视着她一会,接着无奈的笑了笑,转而问:「不说这个了。你这麽晚了还过来,怕也不是刻意来讨我教训的吧。要跟阿翁说说吗?我们雪儿从晚膳起就在烦恼的事。」上官映雪看了看桌上的茶杯,思索了一会後抬头看向上官羿开口:「儿今天出门时遇到了泠先生。」这回换上官羿反应不过来,问:「哪个泠先生?」上官映雪回应:「阿翁南征时的随行医官,湘夫人的弟弟。」上官羿不知想到了什麽,重重的放下了刚拿起的茶杯:「你说澄思?那小子嚷嚷着要隐居已经消失好段时间了,连你重伤时他也只是说了句si不了就全丢给蔡先生了。那小鬼嘴巴最坏了,不是说了什麽惹你伤心了吧?」听到祖父激动的以「小鬼」、「小子」称呼正值壮年的泠澈,上官映雪不禁失笑,摇了摇头道:「泠先生只是说若儿想要学医,他可以教儿。」上官羿问:「那你想去吗?」上官映雪又低下头,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一会,她深x1一口气後抬头:「儿想去。」她把茶杯上的手收回,放到腿上端正了坐姿:「儿想要拥有力量和价值,不想要只仰赖镇国公府的名号和父兄们的保护。兄长们十三岁便随军出征,儿虽然慢了一些,但也是时候该上自己的战场了。」她语气坚定,桌下紧握成拳的手却微微颤抖着。上官羿看着这样的她良久,以至於她几乎快要垂下头颅等待训斥与拒绝之际,上官羿笑了,笑得像是在军中庆功的酒宴上,真挚且豪迈:「好!好啊!」洪亮的叫好後,他的笑意染上了几分感慨:「当初真该听觞儿的,让你随兄长字辈叫上官夜凌,好骨气啊,是我上官家的好儿nv。」他起了身,上官映雪也随之站起,上官羿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泠澄思嘴巴是坏了些,医术跟人倒是好的。既然你已有定论,那便去吧。」上官映雪与上官羿对面站着,脑中浮现了过去上官夜岚与上官夜溟绘声绘se的向她分享过去祖父在上阵前如何鼓舞他们。年幼的她即便能透过兄长的描述想像那样的画面与对白,可过往的千百次想像,或许都再b不上此时此刻上官羿站在她身前,将宽大厚实的掌心覆在她肩头,隔着衣袖为她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开口对她说:「去打一场漂亮的仗吧。」

    学医一事获得了上官羿首肯,隔日上官映雪便依照礼俗备下了拜师所需的礼物,在透过云逍遥订下了初访泠澈的时间後,便带着写好的拜师帖出发前往泠澈的居所。在乘坐的马车出了城门,朝向京城北方的丘陵带驶去之时,枫怜向上官映雪问:「娘子,泠先生住在很远的地方吗?」上官映雪正看着窗外尚且萧瑟的景se,闻言,她收回向外看的目光回覆:「马车需要走道路会b较久,但应该不出一个时辰便会到泠先生所住的涟清苑了。」沁荷看着她不太好的脸se,关切地询问:「城外道路较城内颠簸,娘子可会不适?」上官映雪回答:「无妨,我稍微闭目养神一会便好。」一如上官映雪所言,没过多久马车便驶进了丘陵小道中,待行至竹林中的一座木造院落前,驾车的绮嫣拉了缰绳,出声叫停了马。上官映雪扶着绮嫣的手走下了马车,沁荷和枫怜则捧着礼物跟上,上官映雪上前看了看闭着的大门开口:「沁荷,替我叩门可好?」沁荷应了声,将盛装礼物的木盒暂时交给绮嫣,而後走到门前,水蓝se的灵力顺着她的指尖绕上铜制的门环,她叩响了木门,一会过後门内传来响动,大门随之开启,而在上官映雪等人进门之後,地上生出了藤蔓将门拉上,门内同样栽种着竹林,上官映雪沿着林间的石板路走到了主建筑前,泠澈正环抱着双手斜靠在墙上,上官映雪向他行了一礼,他接了礼後道:「脱了鞋再进来。」

    进到了建筑之内的会客厅,泠澈在席上坐下,并向上官映雪伸出手道:「拜师帖给我吧。」他接过上官映雪递来的帖子看着,突然问:「会泡茶吗?」上官映雪一愣後答:「会。」泠澈敲了敲桌上的茶饼,道:「泡这个吧。」说着,泠澈又起身拿了纸砚,在桌前研起了墨。上官映雪则依泠澈之言拿起茶饼到放着茶具的桌上准备泡茶,她先以青竹夹起褪去包装的茶饼,置於一旁的火炉上烤着,待茶叶烤炙完毕後将茶放入桌上藤纸制的袋中放置一旁冷却。听见纸袋摩擦发出的声响,正提笔回帖的泠澈突然抬起头向她提醒:「水缸在外面。」上官映雪点了点头,起身到外头舀了水到煮茶的锅中,将它放在炉上烧水。在原地静坐着等待一会後,上官映雪先从袋中取出已冷却的茶叶研磨成细碎的粉末再以竹制的筛网过筛,见锅中热水已冒出细碎的气泡,她从桌上的罐中捏起一搓盐洒入水中,以勺将水面杂质去除并舀去最上层的水。待气泡变大顺着锅壁涌出水面之时,她便舀出一碗水放在一旁,并执起竹夹,搅动起锅中的水,接着取适量的茶末放入搅动的水中,直至茶汤剧烈沸腾之际,再执起桌上那碗已经放凉的水倒入锅中止沸。她从锅中捞出茶汤,见泡沫均匀的浮於茶水之上便起身捧起泡好的茶,奉到已搁笔的泠澈身前,泠澈将桌上写好的收徒帖递给上官映雪道:「帖子收起来吧。刚收了你的礼,再喝过你奉的茶之後就算是你的老师了。」上官映雪接过帖子,伏身於地向泠澈叩首,道:「今後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走过拜师礼後,泠澈领着上官映雪在涟清苑参观,两人沿着檐廊走着,建筑南面围着竹林,但自东侧起便看得见园圃,泠澈道:「这里是药草田,之後你也要学着帮忙照料。」上官映雪点了点头,跟上泠澈稍快的脚步,未着鞋履的足踩在木造的廊道上发出了声响,到了北面是一片松树林,林间有一条石板铺成的道路通进树林深处,泠澈看着那条道路开口:「那条路可以通到後面的山,我之後也会带你进去采药。」他向後看,见上官映雪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段路,他问:「想什麽呢?」上官映雪回过神,道:「儿只是想起了一首诗??」泠澈脚步顿了顿,开口:「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上官映雪自然的接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先生知道?」泠澈稍微放慢了脚步让她跟上,回应:「知道,她们也就是为了这首诗,才在这边种了这片松树林。」两人并肩慢慢步向西面的檐廊,行至转角处,原本被松树林遮挡的视线突然又开阔起来,空旷的庭院中有着园景与石造的凉亭,庭院外围则种植着排列松散的树,乍看光秃的枝g上正萌着几点新绿。上官映雪问:「那些是什麽树呢?」泠澈停下脚步,看着庭院的景se一会才开口:「离花期不远了,到时候你再看看吧。」他拉开西侧的拉门,道:「从城内到这里往返需要时间,也不能保证你清早乘车过来後的jg神,可以的话学习期间我希望你直接住在这里。」泠澈看向上官映雪,补了一句:「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太喜欢坐马车。」上官映雪皱了一下眉,很快地又笑道:「儿知道了。」泠澈看着她淡淡开口:「不想笑就不要笑,我不喜欢那个表情。」上官映雪愣愣的看着他,泠澈却像是什麽也没说过一般,一边向内走一边道:「西侧的房间,除了西北角那间之外,其他你都可以自由使用,所以侍nv也可以带来,除了学医以外的事我不要求你亲力亲为。」两人走进屋内,泠澈又为上官映雪介绍了药房和书房的位置,在完整介绍完整个涟清苑後,泠澈送上官映雪到门口,看着刻着「涟清院」三字的木牌,问:「先生,这里为什麽叫涟清苑呢?」泠澈轻抚着木牌上的刻痕,眸中似乎随着这个动作染上了愁绪,沉默了一会後他才用近乎叹息的语调回答:「苑乃事物汇集之处。会取这个名字是当时她??我们想要在乱世动荡激起的涟漪中,至少在这一方山林中留住属於我们的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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