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元白日别旧梦夕晚扬灯照新缘(三)(3/8)

    待诊疗结束,蔡先生喝了口茶,道:「每次来娘子这里,蔡某都能喝上好茶,说起来还得感谢娘子饱蔡某口福呢。」上官映雪摇了摇头:「蔡先生虽是来问诊,但登门亦是客人,儿招待您是应该的。况且蔡先生救了儿一命,儿无以为报,仅能在这种小地方略尽绵薄心意罢了。」蔡先生笑了笑,道:「娘子客气了。娘子前日才送一匣首饰至回春医馆,某虽见识浅薄,却也知匣内皆非凡品,蔡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呢。」上官映雪捧起茶盏轻抿一口,笑道:「皆是无用之旧物,与其留着积灰,不如交由先生。回春医馆时常义诊,每年亦於秋冬之际施粥,若能减轻医馆财务的负担,那些旧物也算得其所了。」她放下茶盏,向枫怜招了招手,道:「不过先生提起,直接将匣内物品送至医馆确实不好处理,是儿有欠妥当了。儿的侍nv枫怜擅理财,不如让枫怜替先生将首饰兑成银钱再交予回春医馆可好?」蔡先生一笑,拱手道:「如此,蔡某不胜感激。」接着寒暄几句後,蔡先生便以医馆尚有事务为由先行告退,上官映雪送蔡先生至自己的院门口,并让绮嫣打包点心给蔡先生带上。待目送蔡先生与枫怜沁荷一同离去後,她回头,向绮嫣道:「可以请你帮我拿棋盘过来吗?我一会想去凉亭摆棋谱,棋谱我放在会客厅的桌上。」绮嫣低头应声後便退了下去。

    另一边,蔡先生出镇国公府门前,正好遇见了上官夜岚,上官夜岚向蔡先生行了一礼打过招呼後,见蔡先生回礼後抬步yu离开,他便开口:「蔡先生请留步。」蔡先生回头,上官夜岚道:「舍妹受您照顾了,不知舍妹身t状况可还好?」蔡先生拱手回应道:「上官大郎客气了,上官大娘如今仍t虚畏寒,初春天气尚凉,依旧需要注意保暖,t质的部分只需慢慢调养即可,并无大碍。然身t无碍,却还是需要家里人多费心顾虑一下娘子的心情。」上官夜岚一愣,问:「先生何意?」蔡先生继续道:「蔡某诊治过许多病人,不论是伤病的痛,汤药的苦,还是迟迟无法康复的压力,对病人来说都是一种消耗。上官大娘擅长忍耐,也素来要强,但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受过委屈。她毕竟年纪尚轻,还是需要身边人的陪伴与理解,再请郎君多加留心。」上官夜岚愣了一下,而後向蔡先生深深行了一礼:「感谢先生提醒。」

    上官夜岚若有所思地迈入府中,行经回廊时,他看了看府中的庭院,时值初春,空气中还带着几分冬季遗落的冷,花圃与荷塘也都还空的有点寂寞,而上官映雪就安静地坐在这片景se之中。凉亭的石椅上,她正在棋盘上摆着棋谱,绮嫣则立在她身侧待命,直到他走近时,绮嫣对他行了礼才打破了这片宁静。上官映雪起身向上官夜岚行了一礼:「阿兄怎麽来了?」上官夜岚走到她对面坐下:「来看看你。」见她不解,他又道:「要跟我下一局吗?」上官映雪眼睛一亮:「好啊!」说着,她快速的收拾起棋盘,快得几乎有些急躁,上官夜岚见状失笑:「别急,慢慢来。」上官映雪手上动作未缓,只笑应:「阿兄事务向来繁忙,儿不想耽误了。」她将棋子分别放回盒中,将两个盒子递到上官夜岚前面,上官夜岚看着她的笑容愣了愣,接着从她手中接过装满白子的木盒,向她微微一笑道:「没事,今天不忙。今天跟我们雪儿玩多久都可以。」棋局间,上官夜岚看着上官映雪虽仍专注於思考落子位置,却依旧难掩欣喜的神se,想起了蔡先生临走前落下的话,面se沉郁了几分,又在白子落下之际,和上官映雪对到眼时恢复如常的温和笑容。

    几局过後,上官映雪看着棋盘上的白se山河,眉眼间似乎有几分沮丧。见此,上官夜岚道:「雪儿若是累了,要不要让方大娘做些点心来吃?」上官映雪看了看亭外的天空,摇了摇头道:「不了,也差不多是阿翁早朝结束的时间了,二兄也要从军营回来用膳,如果阿兄还有时间,不如儿去拿茶具来泡茶吧。」上官夜岚点了点头,上官映雪便带着绮嫣离开了庭院,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上官夜岚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另一个人,他向另一个方向唤到:「缁雨。」正在回廊另一头的上官夜溟闻言走来,见他坐在凉亭中,身前仍有尚未收拾的棋局,看上去好不悠闲的模样,不禁出口道:「是谁昨天还嚷着事情堆积如山,连上元节都过不了的?」上官夜岚伸了伸懒腰,毫不心虚道:「雪儿一个人看起来很无聊,我们跟阿翁都忙,府里没人陪她。」上官夜溟靠着凉亭的柱子,不解道:「府里没人陪她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她最近不也喜欢自己待着?」上官夜岚手上把玩着剩下的白子,道:「是这样没错,不过缁雨,我突然有点害怕。」上官夜溟挑眉看着他:「怕什麽?」上官夜岚对上他的眸:「雪儿说她不记得自己为什麽坠崖,万一根本不是意外呢?」上官夜溟顿了一下,带着几分无奈的道:「晓雾,我没有你跟上官映雪这麽聪明,先解释一下为什麽突然这麽想吧。」上官夜岚回应:「我想你也记得,国公府曾经往雪儿遭到谋害这个方向查,但什麽都没有查到。但若说是意外,整件事蹊跷之处太多了,灵力检测後很少出门的她为什麽偏偏选在那时候去到裂天崖?会不会这件事一开始既不是谋杀,也不是意外,而是??」话未说完,上官夜溟抬起手示意他停下,上官夜岚回头看了眼远处走回来的上官映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x1和表情。待上官映雪走到凉亭,乍见上官夜溟的上官映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带着笑意也不太自然,她向上官夜溟行了一礼:「二兄也来了。」感受到了两兄弟之间不同於寻常的氛围,以及两人对她近乎审视的目光,她努力装作不察,又笑道:「儿可是打扰到两位了?」上官夜溟快速的答道:「没有。」上官夜岚则笑着转移了话题:「雪儿不是去拿茶具了吗?」上官映雪道:「方才路上遇到林叔,林叔通知儿去用膳,儿便过来通知你们。」上官夜溟看了看上官夜岚,抢在对方之前开口回应:「你先过去。」上官夜岚在上官映雪不解的目光中接了话:「雪儿先过去吧,我们把棋盘收回去,你先去陪阿翁。」上官映雪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後离开。支开上官映雪後,上官夜岚轻叹道:「这麽急着支开她,雪儿会多想的。」上官夜溟道:「她多想倒也没错。你怀疑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可是晓雾,我们看着她长大,她不可能。」上官夜岚嘴角g起了苦涩的微笑:「我也觉得不可能。我怕的是??缁雨,会不会其实??她一直b我们想像的脆弱,只是因为她擅长隐忍,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察觉?」上官夜溟看着眼前陷入难得的恐慌的上官夜岚,开口:「不要忘了,那天我们之所以可以及时发现她,是因为她吹响了召唤血煞军的竹哨,如果真如你所说,她断没有吹哨求救的道理不是吗?」上官夜岚似乎因此冷静了些,道:「的确如此,抱歉,明明之前府里说好不再提这个的。」两人收拾起棋盘,见上官夜岚依旧若有所思,上官夜溟开口道:「晓雾,我也担心她。」上官夜岚看着他愣了愣,上官夜溟继续说:「过去我们不以为意的,可以从现在开始留意。不论是对上官映雪的担心,还是府里的工作,我都可以跟你一起分担,你不用急着全部往自己身上揽。」他把收拾好的黑子递到上官夜岚手中,自己则拿起白子和棋盘,道:「别太累了,哥哥。」

    用午膳时,上官夜溟问:「上官映雪下午打算做什麽?」上官映雪有点讶异於上官夜溟突然的提问,却还是回应:「儿下午应该会去一趟药材店,昨天买了本关於药草的书,儿想直接看看实物。」上官夜溟看着她,见她似乎已经没有刚见到他时的局促,问:「要陪你吗?」上官映雪摇了摇头:「不用,就在隔壁坊而已,不是出什麽远门,儿自己可以。」她笑着看向上官羿:「对吧阿翁?」上官羿点了点头,宠溺的看着她道:「自己出门注意安全。」待用完午膳,沁荷端着熬好的新药上来,上官夜岚突然道:「雪儿,我可以喝喝看你的药吗?」上官映雪不解的看着他,上官夜岚道:「看你喝药都会配上点心,感觉好像很苦,我也想嚐嚐看你平常每天喝的药是什麽味道。」上官映雪一笑,道:「阿兄说笑了,就是一般的药罢了,是儿不太擅长嚐苦味才总是让侍nv备上蜜饯或糕点。」听到这里,上官羿开口:「就让你阿兄喝喝看吧,这俩小子从小到大没生过几次病,怕是还不知道你养伤喝药有多苦。」上官映雪乖巧应下:「儿知道了,那儿再去问问蔡先生,如若先生说阿兄喝了没问题,晚膳时儿再让人多熬一碗给阿兄嚐嚐。」上官夜溟突然开口:「到时候我也嚐嚐吧。」上官映雪对两人反常的要求依旧不解,却还是有些无奈的应下了。

    由於午膳时的cha曲,上官映雪临时将目的地改为回春医馆。上官映雪虽披着相对朴素的披风,可jg致的衣着在平民b例较高的坊中依旧引人注目。她没有在街道上多做停留,径直走进了回春医馆,耐心地在一旁等待着蔡先生看诊的空档。待看诊告一段落,蔡先生走了过来,问:「娘子特地过来,可是今日换的新药有什麽问题?」上官映雪向蔡先生行了一礼,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语毕,蔡先生点了点头,道:「娘子目前在服用的汤药是调整t质的补药,郎君们若只想浅嚐是没有问题的。」上官映雪道了谢,与蔡先生作别後出了门,在踏上马车前忽闻叫唤,她回头,困惑道:「云逍遥?你怎麽在这?」云逍遥一手牵着马,另一手举起了手上的纸袋,道:「帮朋友跑个腿,你呢?」上官映雪回应:「来找医生。」云逍遥没有多问,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问:「对了,你等等有事吗?」上官映雪道:「最近在看药草学的书,正打算去药铺看看。」云逍遥问:「你对学医有兴趣?」上官映雪回应:「不失为一种出路。」云逍遥点了点头,道:「那正好,别去药材行了,我带你走捷径吧。」见上官映雪挑眉看着他不接话,他继续说:「我等等会在凌霄阁见个朋友。昨天的题目,虽然出题者si了,但她弟弟还活着,对你也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见一见的话,等等来凌霄阁报我的名字吧。」上官映雪垂眸思索了一会,接着看着他:「我考虑一下。」云逍遥爽快的点了头,俐落的翻身上马,道:「话说回来,听说你记x很好,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向你介绍自己的时候说了什麽吗?」上官映雪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随即蓦然灵光一闪,有些诧异的看向云逍遥,对方却只是朝她一笑,留下了句「你慢慢考虑」後便驾马离开,留下上官映雪在原地陷入沉思,待车夫开口询问目的地时,她停顿了半晌,最终开口:「去凌霄阁。」

    马车停在繁华的街区,她扶着绮嫣的手踏下马车,足尖方点地,便已在人群的议论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她抬眸,很快便在一众纨絝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她正了正身子,规规矩矩的向人群中的独孤翔行了一礼,独孤翔愣了一瞬,而後回了一礼。见此,和独孤翔并肩而立的男子打趣道:「这样看来,被退婚的倒b较像是翼振呢。」众人闻言哄笑,独孤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男子识趣的笑而不语,其他人却起哄道:「既然上官大娘现在无婚配,是不是我们也有机会了?」此话一出,马上便有人附和:「虽然没有灵力,但也是难得的美人啊。」立於独孤翔身旁的男子看着独孤翔微沉的脸se,便在众人话音落下後,淡淡开口:「有没有灵力,都还是镇国公府嫡出的娘子。」说着,他带着笑意看向身边的独孤翔道:「连我侯府提亲前都该惦量是否高攀??」尚未说完,便被独孤翔打断:「温良珏。」见独孤翔语带警告的态度,本yu接话的众人此刻也不敢再多嘴,唯独被直呼其名的温良珏一笑,道:「开玩笑的,侯府暂时没有结亲的打算。只是大街上人多口杂,诸位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另一头,上官映雪在报了云逍遥的名字後被领至一间厢房门口,厢房内除了云逍遥外,尚有一名看上去约三十几岁的男子,上官映雪在门前驻足,先向对方行了一礼,目光瞥见桌上多出来的空茶杯和点心,她向云逍遥道:「以这麽临时的邀约来说,你好像对於我会赴约这件事蛮有把握的?」云逍遥一笑:「你这不就来了吗?先进来坐吧。」见上官映雪在桌前坐下,云逍遥问:「所以你有想起来吗?」上官映雪点了点头:「你说你叫云逍遥,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云,〈逍遥游〉的逍遥。现在想起来,这应该是王维的《终南别业》?所以你也在那里生活过?」云逍遥笑了笑:「都对,不过我有点意外你没听出《庄子》,高中有教过吧?」上官映雪偏了偏头,道:「如果你指的是在那边的学业,印象中我只学到国中??三年级?」云逍遥拿着杯盏的手一顿,上官映雪掐指算了算,补充道:「约莫是刚及笄的年纪,b我现在大一点。」云逍遥放下茶盏,回应:「我知道国三多大。只是你b同年龄的人成熟不少??看来是你本就早慧。」一旁安静坐着的男子轻咳了声,云逍遥这才道:「对了,该先帮你们介绍一下。澄思,她就是那位答对最後一道题目的娘子。」上官映雪行了一礼,道:「未先作介绍是儿失礼,望先生莫怪。儿姓上官,在家排名??」话未说完,男子便道:「无妨,逍遥已经和我提过你了,不必这麽多礼。倒是??除了上官映雪,你可还有别的名字?」上官映雪思索了片刻後回应:「儿尚未正式取字。但在另一边,儿名唤莫雨棠,莫须有的莫,骤雨的雨,海棠的棠。」男子确认x的覆述了一遍她的名字,点了点头後接着道:「我叫泠澈,听逍遥说,你对学医有兴趣?」上官映雪在听闻泠澈之名时微微瞪大了眸,却还是故作镇定的回应:「是,儿没有灵力,需要其他本事傍身。」泠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想学医,却不以救si扶伤为志业?」上官映雪顿了一下,接着严肃而坚定的回答:「是。对儿来说,救si扶伤是过程,为自己打造无法被取代的立足之地才是目的。」泠澈听到这里突然一哂:「上官家出了个有趣的孩子啊。」他看向上官映雪:「想学医,我可以教你,你想让自己无可取代的话,应该没有b我更好的人选了吧?」被泠澈的话语打得措手不及,她求助似的看向云逍遥,云逍遥悠闲地捧起茶杯,道:「我说过要带你走捷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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