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8)

    “晏、晏邢宇?”曾郁用力睁大双眼,一副撞鬼的样子。他的头发乱七八糟,看起来既蠢又呆。

    晏邢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面色惨白的倒霉蛋,将他在一瞬间内变化无穷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底竟感到诡异的餍足。

    曾郁连爬起来都忘了,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嘴唇,傻傻地又问:“怎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晏邢宇没有回答。alpha墨绿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有些诡异,一眨不眨地盯着曾郁狼狈的脸。他兀自问:“跑什么?”

    掌心传来的疼痛愈发明显,曾郁皱眉看着晏邢宇。他又回想起在便利店里晏邢宇对他投来的眼神——冰冷,刺骨,充满恶意。他不喜欢他。

    “不关你的事。”曾郁板起脸,用力撇开脑袋,忍着掌心的痛,想要爬坐起来。

    他的头发该剪了,发尾都将腺体覆盖,让人看不清底下的皮肤。晏邢宇这样想着,抬起手,牢牢卡住曾郁的后脖。

    “啊!”曾郁毫无防备,被迫矮下脖子,身子一下支撑不住,又趔趄着扑倒。

    曾郁的脖子很细,并不特别修长。晏邢宇缓慢地收紧五指,感受到拇指与中指近在咫尺,轻轻贴在曾郁的喉结两侧。曾郁的喉结跟他的乳头一样,小小的,娇滴滴翘起来,触感很好,适合被反复地、细细地咂摸。

    “你……你干什么!”曾郁以为晏邢宇想掐死他。他大惊失色,用力想推开晏邢宇。alpha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接将膝盖顶入beta双腿间,自上而下将他按住。

    alpha的虎口有薄薄的茧,他在beta后颈处摩挲一阵,擦起斑驳的碎发,缓慢地往上顶。

    带着桂花香的腺体一寸寸暴露在晏邢宇眼前。

    “晏邢宇!你想干吗!”曾郁被压制着动弹不得,吓得哇哇乱叫,眼睛里有泪水。两个月前晏邢宇忽然发疯咬他,尖锐的獠牙刺穿腺体,很疼,至今仍令他心有余悸,没顶的紧张使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双拳死死拧着。

    晏邢宇不语。虽然天黑,但他看得很清楚,腺体是光滑平整的。可他还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于是他低下头,极近地贴着曾郁的后颈。晏邢宇的面部线条十分干净,鼻梁高挺且直,鼻尖略微挺翘,山根深于人中,这使他的侧脸有中世纪贵族的美感。

    嗅闻需要时间。曾郁的腺体表面已经没有一丝被侵犯过的痕迹,味道也很纯净,只是主人身上沾有烟臭味,想必是和那个男人接触后残留的。

    臭。

    脏。

    alpha墨绿色的眸子倏然罩起阴霾,他将鼻尖从曾郁颈侧微微抬起,觉出beta骤然凝滞的呼吸。

    他怕他。怕得不得了。

    黑暗中,alpha的嘴角无声无息翘起,声调却依旧寒冷。他问曾郁:“给你支票,为什么不拿?”掌住脖子的手心略略松开,给beta以喘息的空间。

    支票。

    这两个字像重锤,打得曾郁眼冒金星。

    也许是过于愤怒,曾郁突然暴起,竟成功挣脱了alpha的控制。他狠狠搡了一把晏邢宇。晏邢宇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吉他包与坷坎的水泥地接触,发出“铮”一声尖啸。

    曾郁咬紧牙关,捡起手机,踉跄着爬起身。膝盖破了皮,被凉风一吹,疼得要命,可他死死忍住,就像忍住眼眶里即将掉下来的泪那样地忍。

    他狠狠瞪着晏邢宇,对坐在地上的男人说:“我不稀罕你的臭钱!跟别人做爱,钱从来都是我出的。”他顿了顿,决心要一鼓作气气死晏邢宇,又扬声道,“你业务水平太差了,跟我之前找的那些少爷比起来差得不是一丁半点!放到平时我一分钱都不会给!”

    他心惊胆战地捏紧手机,随时准备拔腿就跑,坐在地上的晏邢宇却似乎成了一道静默的剪影,默默听着曾郁对他的“羞辱”,一动也不动。

    曾郁放完了“豪言”,没等来晏邢宇暴怒的反应,心里又开始害怕,他决定现在就走。他转过身。

    “业务水平?”

    晏邢宇贴在曾郁耳边说话。曾郁尖叫了一声,仓皇颠仆两步,撞到墙边。晏邢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悄无声息地挨在他身后。

    手机灯光胡乱摇晃着,打在晏邢宇凛栗的脸上。他一步步地走向曾郁,信息素牢牢裹狭住beta,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又问:“谁的业务水平好?”墨绿色的眸子里全是冷气,“刚才那个男人?”

    塑料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曾郁四肢僵硬地靠在墙面,几乎要站不稳。

    晏邢宇将那个被主人遗忘的塑料袋抓起,缓缓放在灯光下,要曾郁看清楚。

    “这是他送给你的东西吧?”修长的手指翻转,三明治和拆封的湿纸巾掉出塑料袋,“啪嗒”一声摔到地上,瞬间蒙了一层灰。

    曾郁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晏邢宇要干什么。晏邢宇面无表情,粗暴地抓过曾郁握着手机的手腕,逼他将手电筒的光线对准地上的两样东西。

    “看清楚。”晏邢宇说。

    信息素的压迫使曾郁不得不低头,傀儡一般任晏邢宇摆布。

    “三明治。”晏邢宇抬脚,皮鞋重重踩在三明治的塑料包装盒上。盒子不是完整密封的,被这样一踩,瞬间像承受不住重压的垃圾袋一样,哗啦啦炸裂开来。

    白色的面包,鲜黄的蛋,粉红的培根,碎碎的肉松,争先恐后地从扁碎的塑料盒里喷涌而出,像正在呕吐的粘土玩偶。

    皮鞋跟被食物残渣弄脏了,晏邢宇并不在乎。他又来回撵了两下三明治的残骸,不疾不徐地说:“湿巾。”

    又是一脚。炸开的湿巾如同雪后初融的土地,灰色白色,一片一片,狼狈不堪。皮鞋的主人毫不厌烦地持续在上面踩。

    曾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晏邢宇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糟蹋完了,晏邢宇将塑料袋往地上轻飘飘一扔,大赦般松开了beta的手腕,总结道:“不过都是垃圾。”

    ——不过都是垃圾。

    三明治是垃圾,湿巾是垃圾,小泽是垃圾。

    你曾郁——当然也是垃圾。

    他就是这样看他的。

    曾郁缓缓放下手腕,脑袋依旧低垂着。他好像永远也抬不起头了。

    晏邢宇淡淡注视曾郁,耐心地等待他的反应。

    “你……”曾郁说,“……你是个混蛋。”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扇了alpha一巴掌。

    晏邢宇没有躲闪,脸一下子被扇得偏过去。曾郁死死攥着双拳,抬起头,露出通红的双眼:“不管我们是不是垃圾,你都比不上他!我宁愿天天跟垃圾呆在一起都不想看到你!”

    这次,他终于彻底跑了。

    远远地将晏邢宇甩到身后。

    alpha俊美的脸颊上渐渐浮现出狰狞的掌印。他站在原地,血红的眸子晦暗不明。他盯着曾郁远去的背影,直到它完全消失。

    跌打损伤膏,万通筋骨贴,正红花药水。平时曾郁总喜欢囤积这些药物,见淘宝推送满减活动就忍不住要买几瓶回来放着,像一个年迈体弱的老婆婆。

    搞笑的是,东西买回来,居然都还用得着。

    他抽出盒子里最后一片贴膏,对着厕所的镜子翘起屁股,费劲吧啦地扭过头查看腰上的淤青,刚才摔在地上的时候,腰也扭了一下,走路时还没觉得有多痛,一坐下就慢慢显出后劲了。

    晏邢宇还住在宿舍里的时候,一闻见药水的味道就会深深皱起眉,让曾郁离他远点。于是曾郁就会羞愧地躲到阳台去,祈祷外面的冷风快些将身上的药味吹散。

    现在再也不用担心alpha会嫌弃他了。

    膏药贴久了会痒得慌,后背的位置不太好撕,前段时间他又频繁出事故,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肿,久而久之,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了几道长方形的红印子。曾郁慢吞吞地躺上床,避免受了伤的地方蹭到床面。他打开手机查看天气预报,刚准备关机睡觉,小泽的信息就来了。

    【qze:小郁,到宿舍了吗?抱歉啊我还在酒吧这边忙,明天再来找你︿_︿】

    曾郁想回复,刚提起劲按动手机键盘,却感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这使他一下子泄了气。

    还能说什么呢?其实他心底是有些怪小泽的。明明说好两个人一起回来,小泽却中途走掉了。如果小泽没走,他就不会遇见晏邢宇了。

    曾郁用力吸了吸鼻子,草率地回复了几个字,便不再理会手机。

    法,不过他的回答与否在一心一意想要使beta“回心转意”的晏邢宇眼里并不重要,他细致观察着曾郁的反应,另一只手绕过beta的后脖卡进他嘴中肆意按压,语调冷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定理:“特意弹给你听的。”

    曾郁像“贵宾”一样被挟进了那间他不敢贸然踏入的雪白的琴房,中午的阳光热辣辣地烫在漆黑优雅的施坦威钢琴上,烫在莹白的瓷砖地板。窗外是别墅后山绿油油的山丛,因为久无人至而草木荒凉。晏邢宇将曾郁压在窗帘大敞的落地窗前野蛮地干他。

    在大太阳底下光明磊落地做爱有时需要一定勇气,但这件事对于目中无人的晏邢宇来说显然是小菜一碟。曾郁的后穴虽然不像许久不做爱时那么紧致到痛人,但也因为激素的消退回复到干燥的状态,加上没有润滑剂的缓冲,粗大的性器在里面每抽插一下都像在被钝锐的刀背凌迟。alpha微皱着眉头,一珠汗滴落在beta疼得涨红的脸颊,与beta的眼泪融在一起。全程曾郁都在骂晏邢宇——用尽他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词汇。他说晏邢宇有精神病,天天发疯,说出来的话就像放屁,明明是他自己讲的不想和他见面,转过头又开始发神经,等等等等。晏邢宇对他的叫骂不执一词,活像是欣然接受、全盘同意了,只一个劲儿地抓着beta挺俏的屁股打桩机地将他往玻璃上凿。

    曾郁的脑袋“咚咚”往玻璃上撞,阳光把二人的皮肤一并烤得泛红。后来曾郁意识到语言攻击的无效,便索性抬手噼里啪啦地往alpha身上打,每一下都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晏邢宇却如同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无论曾郁如何打他骂他都无动于衷,反正自己的鸡巴插在他身体里,曾郁再怎么打也不可能打到那里去。后来反倒是曾郁打到手心生疼,力气都在挣扎反抗中消失殆尽,彻底颓了攻势,只剩下呜呜呜的哭声,伴着alpha翻来覆去的肏弄。

    这回晏邢宇足足干了曾郁36分钟,最后插得曾郁实在受不住,哭喊着求他放过他,他才伸出大掌掐着beta脆弱的脖子,俯身干脆利落地一口咬在他后颈腺体中央。

    beta痛得直打抖,眼泪争先恐后像瀑布一般瘫在面颊上。与此同时,alpha也在他体内重重一挺,微凉的精液一股一股打在beta紧闭的生殖腔外,激得他本能地哆嗦。

    昙花浓郁的香味势如破竹地霸占了beta的所有嗅觉。

    獠牙缓慢从后颈撤出,晏邢宇将他性感的唇覆在曾郁齿痕斑驳的腺体上,轻轻一吻,低声道:“说好的标记你,刚才想起来,之前‘百’忙之中忘了。”

    他抬起头,看beta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微带薄茧的指尖细致温柔地擦过曾郁脸上的泪痕:“为什么哭?跟那些垃圾交配的时候,你叫得可骚了,怎么一到我面前,就又哭又骂的?”

    他将曾郁死死顶在玻璃窗沿,箍住他的头发向上拉,要他直视头顶刺眼的阳光,完美无暇的五官布满了霜雪的温度:“垃圾能有我好么?”

    晏邢宇与曾郁的了。电影里的男人被女鬼骑,他在电影外被男人骑,两个人都很累很害怕。虽然此骑非彼骑,但归根结底好像都半斤八两。

    晏邢宇这次肏得像是在花园里散步,他让曾郁继续看电影,逼他头往前,在后面压着他的屁股又深又缓地顶。曾郁的性器果然吓得硬梆梆的,晏邢宇用手撸了没两下,马眼便颤巍巍吐出一滩格外浓稠的精液。

    直到电影结束了,晏邢宇还没射,他本想坚持得更久一点,谁知曾郁被结局震惊得啊啊乱叫,后穴一阵紧缩,很快把alpha生生夹射了,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晏邢宇气得对着beta的屁股狠狠煽了一巴掌。

    看完电影,晏邢宇又搂着曾郁去睡午觉,他从前在宿舍里就有午睡的习惯,连带着曾郁也开始午睡,只不过曾郁属于不睡则已,一睡就醒不过来的类型,往往他挣扎着从睡梦中起身,alpha不是早就不知所踪,便是坐在书桌前看复杂的k线图。

    两个人就这样度过了一个荒淫而又无聊的周末。晏邢宇这两天啥正事也不干,卯足了劲压榨曾郁——要不支使对方干这干那,要不就是在上一秒说些奇怪的话,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将对方压倒在各种地方做爱。曾郁本以为晏邢宇只有发情期才会失去理智,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家伙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到后来他也完全放弃抵抗了,干脆把晏邢宇当成一根赏心悦目的大号按摩棒,虽然服务态度差了点,但好歹给吃给穿给住,任打任骂不还嘴,还附加法语课程资深辅导。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既然生活强奸了你,还对你挺好,那你干脆就享受享受,他现在觉得这话挺对。

    周一早上有课,晏邢宇送曾郁回了一趟宿舍。曾郁拿上课本,跟在晏邢宇屁股后面去教室。

    s大法语系的大部分学生每天上课前都有一件特别关注的事——晏邢宇有没有来上课。alpha向来独来独往,上课报道的时间也捉摸不定,一时间竟成为了靓丽的日常话题。曾郁深知同系同学对晏邢宇的关注度,他想起之前因为老是围着白曦晨转而被其他人指指点点的事,甫一进教学楼便刻意走得离alpha远了一些。

    他们来晚了,进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调试ppt,晏邢宇习惯性走到自己经常坐的第一排,他转身想让曾郁先进去,身边却没了曾郁的影子,beta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身边溜走了。

    他皱着眉头向后排望去,教室后方乌乌泱泱一群走来走去找位置的人,他知道曾郁一定会坐到教室最后面去,正打算迈步往上,台上的老师打开了麦克风:“上课了,请同学们尽快坐下。”

    alpha的脸色阴沉下来,放弃寻找,回过身果断落座,周围一圈的人都因突如其来的信息素威压白了脸色。

    曾郁猫着腰前进,一路穿过拥挤的人流,由于害怕alpha从后面跟上来,他也不管是不是最后一排,随便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就坐了下去。等坐定之后,他才着急忙慌地给晏邢宇发消息:“我坐后排去了。”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罔顾上课的老师走过来抓他。

    他刚打算放下手机,拿出课本,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小泽:回头︿_︿

    他惊愕地瞪大眼,回头一看,林奇泽就坐在他身后,头发似乎剪短了,笑意盎然地朝他招了招手。

    曾郁第一个找的炮友叫小勇。

    小勇是一个阴茎不粗不长的beta,在遇见曾郁之前,他显然已有丰富的约炮经验,仅用一杯二十元的马丁尼就轻而易举地将她钓上了床。与曾郁做完爱后,小勇意犹未尽地舔着曾郁的脖子,说你的乳头手感真好,屁眼也会吸得很,下次还来找我吧。

    听了这样的夸赞,曾郁莫名其妙地高兴了一会儿,高兴他身上总算也有讨人喜欢的地方了。第二次他还真的又联系了小勇,结果那天晚上小勇的beta男友找过来,二话不说把裤子脱到一半的曾郁的脸扇成了半个猪头,又对着他喷了半宿的口水,骂他是个不要脸的小三。那天晚上曾郁被从包厢里赶出来,从而认识了酒保kev。

    kev饶有兴致地聆听了他的悲惨遭遇,给出一句评价:这事是你的错,错就错在你不应该找来路不明的炮友,有没有病都不好说,花点钱我们这儿多的是牛郎陪你玩。

    曾郁仔细思考了kev的话,觉得他说得很对,过了几天又来酒吧,第一次点了牛郎。

    曾郁没什么钱,找的牛郎大多是些上不了档次的,要求还特别多,一会儿要粗暴点,一会儿又嫌太粗暴,让素质低下的牛郎感到难以伺候,于是他们经常用难听的话骂曾郁。曾郁觉得挺憋屈,偶尔一两次被骂,还忍气吞声,为自己的难伺候愧疚。等被骂到麻木了,他就开始想,这些家伙屌插过的屁眼比他屁眼里塞过的屌还多,凭什么反过来骂他脏?什么锅配什么盖罢了。

    渐渐地他也不把牛郎当人看了,充其量是一群会说话的工具。

    后来小勇还在微信上找过他一次,曾郁才想起自己忘记把小勇拉黑了。他先是果断删除了好友,犹豫一会儿又重新添加回来,编辑了一段规劝对方要对爱情忠诚的鸡汤话,他将这段话来回欣赏了两遍才满意地发出去,然后耐心等待着小勇的“幡然醒悟”。过了半个小时,小勇回复了三个字:“草泥马。”

    这三个字让曾郁伤透了心。他想,这就是一开始可劲夸他的男人,男人就是这样的东西。此后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相信男人了。

    所以,当林奇泽对他笑得天真无邪,露出一副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时,他的内心并没有兴起太大的波澜。他对林奇泽回以一个僵硬中带着点尴尬的微笑,回过身去一边听课一边小幅度地扭动手指,一直到下课。

    晏邢宇显然是生气了。他生气的直接表现就是等都不等曾郁便大步流星从最前排走到后门离开教室,像一只炫耀自己光滑皮毛的雄狮。曾郁恰巧坐在走道旁边,彼时他正慢悠悠地收拾好书包准备站起身,晏邢宇风一样经过他身侧,顺便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曾郁被撞得一个趔趄,腰部顶到课桌桌沿,痛得“嘶”了一声。

    林奇泽一把扶住beta的肩膀,在拥挤的人潮中问他:“没事吧?”

    曾郁皱着眉头单手捂住腰部,下意识转头看向晏邢宇离开的方向,alpha的背影早已被蜂拥的人潮淹没。昙花的香气由浓烈转为淡薄,却散不去萦绕在他四周的冷意。

    他听见林奇泽凑在他耳边说,他是来向他道歉的,为那天发生的事。

    他的表情和语气,无时无刻不像是充满了诚意。

    曾郁从来就不擅长拒绝笑着跟他说话的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林奇泽拉到了学校外的那间咖啡店里。此前两个月林奇泽带着他一起,成为了这间店的老主顾。

    林奇泽照例给曾郁点上一杯玛琪雅朵,外加一份提拉米苏和香芒布丁。他看出了曾郁的魂不守舍。等玛琪雅朵上来,他将咖啡推到对方面前,悠悠开口:“你又被他标记了。”

    又。

    曾郁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看向林奇泽,后者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殆尽,眼中有些许落寞。

    他终于意识到,两个月以来一直跟他相处着的是一个alpha,一个可以闻到敌人与求偶对象的信息素气味的alpha,而这两个月里林奇泽丝毫没有对他提起过信息素的事情,仿佛他对曾郁脖子上异样的信息素毫无所觉。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林奇泽话锋一转,微垂着脑袋说,“因为酒喝多了,我的行为有些过分……整个周末我都在后悔那天对你做的事情,我也想了很多,觉得还是应该向你正式道一个歉。”

    他诚恳地直视曾郁的眼睛:“你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曾郁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接下来林奇泽又预备开启一段饱含深情的演说了。按照计划,他应该首先解释为什么没有将自己的原名告诉曾郁,原因当然很简单,两个人相处得太愉快,他快乐得不知所以,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然后需要重点表达一下他对那天表现得如此窝囊的懊悔之情,以博取对方的同情心;接下来话题顺势转入他们前两个月的美好相处时光,以洗刷曾郁心里对他的坏印象;最后一步,升华,再次点题对自己错误行为的自责,从而收束全篇。哦对——中间应该补充一点他对曾郁身上带着他人标记的行为的不介意,因为他是个beta,beta是不会永远保留任何一个人的标记的。他是一个饱经风霜的牛郎,他知道要找到真爱,必须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多么完美的一段讲话。他有自信再一次将曾郁拉入他滔滔不绝的温情的窠臼,攻陷这个傻不拉叽的beta,一段时间后再施以毫不留情的羞辱、抛弃。

    林奇泽清清喉咙,胸膛略微一提,长篇大论即将脱口而出。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曾郁看向屏幕,是晏邢宇打来的。他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速度接起了电话:“喂?”

    “四季农庄,给你五分钟时间,过来。”alpha的声线一如既往冰冷,带着一丝刻意的不耐烦。

    四季农庄是一家西餐厅,装潢精致华丽,每张桌子上都有插蔷薇与玫瑰的花瓶,夜晚还有乐队到场演奏。很久以前晏邢宇带曾郁来过一次,那时候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曾郁背着沉重的书包,头发因为剧烈的跑动而湿哒哒地贴在额面,看起来有些狼狈。前台的服务员礼貌地询问他是否有预约,他报了晏邢宇的名字,于是服务员将他带到大厅里侧靠角落的一张双人桌前。晏邢宇背对着他,正翻看手里的菜单。

    四周空无一人。服务员为曾郁拉开晏邢宇对面的椅子,等他入座后,便欠身离开了。

    十分钟前,曾郁第一次在和小泽约会的中途借口有事跑掉。抓起书包时,他瞥见了对方脸上的惊谔与愤怒,但是他已来不及顾虑那么多。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在听到晏邢宇的命令的一瞬间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服从。

    曾郁来了,晏邢宇就跟不知道似的,眼睛盯着法语菜单,神情专注认真,仿佛是在拜读什么传世之作。曾郁也不敢出声,唯恐这是alpha的又一个“整人伎俩”。他紧张兮兮地等待了一会儿,晏邢宇慢条斯理翻过一页,从下一页的左上角看起。曾郁咽咽口水,又等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叽里咕噜地叫,晏邢宇又翻过去一页,继续从下一页的左上角看向右下角。曾郁开始回想方才他来不及吃进肚子里的玛琪雅朵、提拉米苏和香芒布丁,肚子叫得更厉害了。可晏邢宇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从页头看到页尾,而后翻到无穷无尽的下一页。

    曾郁越等越生气,越等越委屈,他瞪着alpha像是瞪着一个仇人。服务员发现了这一桌客人的异样,走上前问:“请问您需要什么吗?”

    晏邢宇充耳不闻,连眼皮都没掀动一下,忘我地和他的菜单约着会。

    曾郁沉默几秒,大着胆子开口:“我要一份标准套餐,把香槟换成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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