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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缓下午请了假，是秦枝把他接走的。
徐意如的话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在通仄的空间里压迫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戚泽曲起手肘枕着头，懒散地看着秦缓拿着校卡起身，状似无意地张口说道：“祝你好运。”
虽然开学第一天就走是有些不太好，但秦缓也不想在徐意如这个班主任眼皮下多呆。
上了秦枝的车，秦缓便不再开口讲话了，谁知道这老男人会不会连自己车里也装了监听器。
被困意袭击的秦缓在父亲宽大的臂膀里睁开眼，眼前漾开海洋馆的水纹投影，他看着“青市海洋馆”几个字瞪大了眼，一下子清醒了，霎时间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是昨晚房间门口的“求他原谅”还是今早的“亲手煮粥”戏码，都只是演给秦枝看的作秀。
星月化为齑粉。
秦枝至今还记得，当时只有一岁的儿子安静地趴在妻子的怀里，粉嫩嫩的嘴唇嘟着吐泡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五彩斑斓的小鱼们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大箱子里游来游去。
秦枝低下头，与秦缓的鼻尖相抵，低沉的嗓音里好像隐隐泻出一丝醇厚酒香。在这样的旖旎氛围中，秦缓不由得有些晕头转向了。
惩罚自己怎么也摆脱不了天真和轻易相信的软弱本性。秦缓仰起了脸，任毒辣的天光鞭笞灵魂。
流淌在血液里的暴戾在骚动，仿佛生来就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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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冷心冷情，实则只需要徐意如的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可消融，甘心为他露出猫科动物最柔软也最脆弱的肚皮。
秦缓再也听不下去，几乎是立刻挣脱徐意如的桎梏，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徐意如也并没有像先前那样拦住他，站在原地目视着他跌跌撞撞地跑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胎教的问题，儿子好像从小就对海洋生物有特别浓厚的兴趣，就算那时他们一家三口迫于压力四处躲藏，秦枝还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儿子买了一个大鱼缸。
倒不如说，他很期待看到秦枝发现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已经被他糟蹋过了的滑稽模样。
他没有指责儿子的任性，仅仅只是因为接受不了新班主任是自己的小妈就请假回家。
秦枝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用手抚平了妻子蹙起的眉头，将他在这世上有着最紧密的连结的两个人拥进了怀里。
两个大人在婴儿的咿呀声中对彼此的秘密心照不宣。
秦枝见秦缓没有想回答的意思，也没有逼迫他，只是很轻微地蹙了下眉心，然后径自开去了市中心的海洋馆。
睁开眼睛前一刻，脑海里闪过了徐意如今天在车里用唇语说的那句话：
来到了日思夜想的海洋馆，秦缓也不管什么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了，当即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爸爸我爱你！”
秦缓明白了。不仅仅是明白了徐意如当初千方百计得接近自己的目的，也明白了自己的拙劣演技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徐意如并不怕被秦枝知道他与秦缓的关系，毕竟他们也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他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一次次带给饥寒交迫的旅人希望，又残忍地亲手将它们碾碎。看到秦缓的人生被自己搅成一滩浑水，徐意如却觉得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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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缓双手撑在天台的栏杆上，不锈钢的扶手被烈日给晒得又烫又硬，几乎碰不了。
秦缓突然想看一看父亲的眼，于是他望了过去。
深陷泥淖里的三人靠着短暂的喘息时间相互舔舐伤口，无言温存。
父亲今天穿着居家服，显得他的年龄好像也变年轻了，只是经过岁月打磨的温润气质却出卖了他。
婴儿不知道什么叫沉默的艺术，于是他不合时宜地哭了起来，大人们被惊天动地的声响拉回了现实。相较于父亲的手忙脚乱，女人对这种突发情况的处理显然更为熟练。不一会儿，孩子就在母亲温柔的哄睡声中陷入了沉睡。
毕竟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真是小孩心性。秦枝看着秦缓迫不及待跳下地跑进大门的背影，忍不住轻笑。
“阿枝，快看啊，我们儿子多可爱。”妻子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去戳他肉鼓鼓的脸颊，扬起笑容的同时，细眉间一直被隐藏的疲惫却也显露了出来。
虽说没有真的吃到嘴里，但秦缓的一颗心却是被他牢牢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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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缸发出的霓虹般的蓝紫光悄悄拢住了这一家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们带去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不管是昨晚还是今早，秦缓的反应都可爱得令徐意如心生愉悦，给他尝些甜头也无妨。
“宝贝是不是以为爸爸忘记了？爸爸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徐意如是口蜜腹剑。
秦枝今天没去公司，收到儿子的电话后亲自驱车来了学校。
但原来，在伪装的不止他一个。
他是面冷心热。
8
那双漂亮的凤眼像往常一样锋利，眼神却是有温度的、含着温情的。秦缓眼神不自觉地向下飘，恰好瞥见了父亲衣领下未曾遮掩的几抹红痕。
但秦缓不在意，手心里被烫了好几个泡也不在意，只是想着，这次得好好惩罚一下自己。
12
不知是想起徐意如的哪句话，秦缓的某根神经抽了抽，眼皮沉了下去。
他顶着刺眼的灯光看了那个投影仪很久，像个坏掉了的机械零件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眉心一动，手上动作十分优雅地摘下了机械手表，阴沉着脸将表盘对准投影孔砸了下去。
“宝贝晚安。”母亲在孩子的额头落下对待珍宝似的珍重一吻。
“缓缓想去哪？”秦枝的嗓音淡淡，问询的同时俯身为儿子系上了安全带。
“车里有监听器，别说话。”
星月的轮廓映在秦枝的眼皮上。他抬眼，对上了正在慢慢朝他转动的投影仪，记忆中的霓虹灯光在此刻与现实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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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临走前，戚泽说了句话，让他有些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