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2/8)
车?
?……
他端起手边弧度饱满的酒杯,轻轻晃动里面深色的液体,“来,干杯。”
“这样的捆绑其实很费精神,只能保持一会儿,太久怕你难受。”他抚抚我汗湿的前额,眼神里带着几分柔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唐宇飞一脸欠揍的样子,实在担心对面人一个不顺心就一拳砸扁他的脸,人家比你大了整整一号啊!
我向前半步,吻住他。
他的手覆上我的头顶,缓慢地抚摸起我的头发,他的声音像罩着一层柔纱,含混地落在我心上,“当然,小锦的愿望都会实现。”
待我吃完最后一点鹅肝,段霄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给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嗯……毕竟以前关注过嘛,你的生日在2月28号,我知道的时候还想,万一迟一天,就只能四年才过一次生日了。”
回家路上,我靠在副驾驶上慢悠悠地说:“好少见到你带回家的朋友,是老同学吗?”
我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点头回答,“嗯,只喜欢……男孩子。”
不对,是……
“什么啊”,我涨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妈妈她……知道?”
真是……无可救药。
我也笑起来,“是,幸亏早一天出来了。”
我看看场中,除了我们,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我看着他眼角随着笑意延伸出的那道上挑的纹路,感觉到悲哀,是不是的有什么重要?我清楚明白地察觉到,无论他的身边是谁,都不会是我,我早就知道的,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十七
也许,是时候让风停下来,是时候坠落到土地上。
“一直是小孩就好了”,我说,“长大了也没什么好处。”
他看着前方的路,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慢悠悠地点了支烟,浅淡的烟草味在车厢里散开,很快被窗外的风卷走大半,微凉之中他缓缓张口,白色的烟雾自唇角流泄出去,像叼着一朵轻薄的云,“那爸爸等着你以后带男朋友回来。”
他笑着看我,静静地看了好一阵子,直把我看得不自在起来,“小锦越来越帅气了,是个小帅哥了。”
他为我剥出一只虾仁放到我面前的餐盘里,“但社会默认我的小锦从今天开始可以做一些以前不能做的事了,同样,也要负起从前不必负的责任。”
“可是……”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虽然早知道他的伴侣里包括男人,但是我从没想过他会直接说出来……而且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这些?
我在街头应付着送走了一位从前对我有好感的女孩子,心里止不住地开始想他。
唐宇飞脸上强装的不羁终于溃散,他轻轻摇头,说出的话更像是疲累的哀叹,“别闹了,别闹了。”
有时候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像蒲公英,没有方向,只是随风打转。
我听到自己沉沉的喘息,长久的捆束令我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感到疲乏,空调里吹出干燥的热气,时间久了,便让我干渴起来,我
我的身体一面被向上拉扯,一面又落回地面,全身的重心在上下之间找到一点岌岌可危的平衡,只需要几次不稳的呼吸就摇摇欲坠。
“嗯,她知道。”
“不过别担心,”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你是我和你妈妈的宝贝,我们之间并不是欺瞒的关系,你妈妈也知道的。”
“我知道你不会”,他笑着说,“我的小锦最善良了。”
镜子里,我看见那个男人脸上灰败的表情。
“什么?!”
“……什么时候都不想。”我低声说着,垂下头,眼睛向上迎住他微笑的目光。
抬起头,望向身前的男人。
唐宇飞没有说话,他轻轻抬起我的脸,手指在我的脸侧慢慢拂过,“小朋友,有些事情是无法圆满的,有遗憾在所难免,我们只能尽力让自己不要在回首往事的时候太过可惜就好。”
3月19日?319?
晚上,只有我和段霄,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约定,两个人的生日都要空出时间单独庆祝。
我没有忆起她说的信,却瞬间想起段霄卡上的那个数字。
他缓慢而小心地将我固定在方寸之地,如今,又轻轻替我擦去额角的薄汗。
我在他脑后闭上眼睛,把眼角的水汽挤干,“我的愿望会实现的对不对?爸爸。”
“欸?”我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她刚刚也在店里吃饭?
而段霄是风。
酒店顶层的餐厅里,我们占据了窗边视野最好的位置,洁白的蕾丝桌布上摆一只细颈瓶,瓶子里插一朵新鲜的玫瑰,花瓣半开半合,嫩绿的花枝斜斜地倚在圆滑的瓶口。
段霄愣了两秒,像是被我潦草的出柜宣言逗乐,他大笑起来,“傻孩子。”
“嗯?”我接过来,看看他,低头打开了上面深蓝色的缎带,里面是一串崭新的钥匙。
我抿抿唇,“说出来就不灵了。”
烛光熄灭,我们踏上回家的路程。
他在说什么?
“累了?”唐宇飞说。
“那天说喜欢男孩子,是真的只喜欢男孩子?”
“许了什么愿?”他笑着问我。
他笑着说,“好,小锦自己清楚就好,这条路是不好走的,但爸爸会永远做你的后盾,不要害怕,但也不要放纵自己。”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熟练地品尝杯中之物,唇齿间被酸涩的汁液盈满。
“3月19号,不知道你会不会早就忘啦,我把信悄悄夹在你的语文书里了。”
蛋糕随后被推过来,蓬松的奶油上点缀了深红的樱桃,我闭着眼许愿,吹熄了暖色的烛光,那丛火苗在段霄的脸上倏忽照出幽深的影子,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侧过脸去看他,“爸爸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的,喜欢男人又不是病,我…我也喜欢!”
她笑起来,一边的脸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你今天过生日啊,生日快乐。”
随后他转身,迈步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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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唐宇飞回身扶住我,“怎么了?”他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自下托住我被抬高的单腿,他的脸离我太近,我嗅到他唇间浅淡的薄荷味道,一瞬间,令我想到段霄。
他疑问地停住脚步,“嗯?”
“快吃吧,吃完了让他们把蛋糕拿来。”他没再多说,只是帮我处理食物。
我吃掉那只大虾,鼓着腮帮子看他,他伸手帮我将嘴边的汤汁擦掉,“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那天碰到的人是你的遗憾吗?”我脱口而出。
回到家,我在楼梯下面拉住了段霄的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掌心在灯光下泛着微红的色泽。
我怕稍久一点,心脏就要跳出来,我怕他听出我嘈杂的脉动,摸到我滚热的血浆,觉察到我压抑了许久的苦涩愁肠。
随后,我意外碰到了从前的同学,一个腼腆的女孩子。我们在街边相遇,我当时正在等车,她有些羞怯地上来说话,我一时没有记起她的名字,只好礼貌微笑。
那天之后,段霄那位儒雅的旧情人成了家里的常客,几乎每周我都会在家里碰到他,我私下玩笑着问段霄,莫非是要旧情复燃吗?
她别了别耳边的碎发,白皙的脸上浮起微微的红晕来,“那时候好多人喜欢你呀,现在应该也是吧?我还……特意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就是,那封信是不是挺幼稚的?”
“十八岁成年好像没有什么道理”,段霄笑着说,“十七岁和十八岁难道会有什么质的变化吗?”
在这样的心情里,我迎来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是安平府那边的新盘,给你选了一栋前后都有花园的,离家也不远,要是以后想自己住就可以住那里,装修图纸一会儿回家给你看,都不喜欢的话就自己再和设计师谈一谈,让他们重做。”
我一时失语,段霄便接着说下去,“小锦可以接受吗?会觉得恶心吗?”
…………
我做了从前不能做的事情,也决定负起从前无法负担的责任,我希望我的爸爸获得幸福,哪怕这会使我痛彻心扉,如果从此只有一个人的愿望能够实现,我希望是他的。
“我不要自己住!”我放下钥匙,抬眼去看他,他只是笑,“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去,只是先给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然而他对面的男人只是面不改色地微低下头,“只要您喜欢。”
他笑着问,“感觉你心事重重的,介意和我说说吗?”
一番笑闹之后,我们结束了午餐。
他愣了愣,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在爸爸这里,你可以永远是孩子。”
“生日礼物。”他笑着说。
“怎么会?!”
我纠结于自己暗自滋生的情愫,而他只是无知无觉地包围我,将我包裹在柔和而密闭的透明空间里。
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不疾不徐地说,“小锦已经长大了,爸爸不想一直瞒着你。”
“我……”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从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狼狈的影子,“只是有些累,我有点累了。”
我的喉咙被酸涩胀满,只好顺势搂住他的肩,像小时候一般撒娇似的哼哼。
“嗯?”什么信?
我感觉到他唇上细微的颤动,柔软与温热熨在我的唇上,落在唇角的吻,一触即离。
他愣了愣,随后牵起唇角,“是的,那就是我的遗憾,但我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可我不想永远活在回忆里。
令我无法坠落,又无处可躲。
两旁的树木在我们路过之后发出窃窃的声响,衰败的枯枝滚到车轮下,被碾碎了肝肠,我听见空中的风声,时急时缓,呼呼地喘着气,将尘雾卷到天上,也不管它们会散落何方。
说着,他一条腿后撤半步,随后屈膝作势要跪,被唐宇飞一把拉着托起来。
这一天是星期六,中午我与朋友们在海底捞聚会,被强迫享受了一番社死的生日祝福,一整个区域都是他们欢呼大笑的声音,我猜自己的脸一定比端上来的火龙果还要红。
我单脚站立在房间中央,双手被头顶的绳索束缚,一条腿自腿弯折叠缠绕着被从侧边高高吊起。
“不是”,段霄笑道,“是旧情人。”
我从他怀中出来,侧身和他道晚安,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他在说自己的事情,眼神却望向窗外,看向不知名的远处,“有的人,只需要有过回忆就很足够了,不必非要苛求长久。”
更早些的时候,我对他说想要被绑成那时候看到的表演中那位女子的样子。唐宇飞有些诧异,但他没有拒绝。
段霄笑着说,“小傻瓜。”
餐点不紧不慢地被送上来,白色的骨瓷盘里一片诱人食欲的色泽。
“真的是你呀”,她笑着说,“毕业之后咱们就没再见过了。”
“嗯。”
他只是笑着摸我的头,不点头也不否认。
因为刚刚那一段故事,我再顾不上想段霄了,囫囵吃了一餐,我们与许风城告别。
他大概是不相信我的,觉得我总有一天会抛下他,走向和别人的未来。
我放下杯子,说,“不好喝,太酸了。”
“嗯”,我说,“不在一个学校想碰到不容易。”
那就好……那就好……
我涨红着脸,坐在一边,耳边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