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2/8)
我转身过去将它取出来,黄铜钥匙轻而易举地插入了锁孔。
这一段陈年往事的开始和结束都充满了戏剧性,及至现在,也许他并不是不在意对方也不是不动心,只是他的理智战胜了感情,这么多年,早就物是人非,他知道结束就是结束,再去重新开始,恐怕会将回忆里的甜蜜都浸染得无味,不如大家都往前走。
“爸爸”,我趴在沙发扶手上朝他探探手,“今天要加班吗?”
“谢谢姐姐。”
我看着面前的零嘴饮料有点赫然,他们跟在段霄身边的时间都够久,于是就总还把我当小孩子。
他真的很忙。
“不用道歉”,他停下手,慢慢放开我,“小朋友是有特权的。”
“……那他那天……”
我缓步走过去,停在最后一间的门口,门缝里透出细小的风,丝丝缕缕,像是被狭窄的间隙切割成了线。
他摸摸我的头,替我擦干脸上的泪痕,他的手是温热的,指尖带着一点薄茧,“刚才我是不是让你想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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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他使唤我,晚上我玩弄他,那可真是段好日子。”
……
“嗯……”我想了想,确实如此。
“乖~”
回到家时候还早,段霄尚没有回来。
“结婚?”我惊讶道。
“……唔……唔……”我的声音忍不住地发颤,耳后听到他短促的喘息,他在笑,手间的动作却也泛出几分难耐。
从发现爸爸秘密那一天的傍晚到今天,不过几个月、上百天,却好像已经走过许多个寒暑。
湿热的舌探入微启的唇间,未尽的低语被我们吞食,滚落去昏暗的巢穴。
他拧开瓶盖,说,“那个人是我从前的上司。”
……
木制的摇椅上空无一物,它孤零零地待在房间中央,像一个显眼而悲哀的地标。
水汽蒸腾之间混杂隐秘而颤抖的滴水声,我在一片潮湿的雾气中喘息……
“咔嚓——”
“……小锦。”
我看着他,眼前是一片迷蒙的水雾,他的脸在其中显得有些模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停地道歉,为我的唐突、为我的善变、也为我压抑许久的痛苦,我对自己感到厌烦,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到底……还能怎么样?
“是啊”,他点点头,“我以前一直以为什么家族联姻都是电视剧里头的东西,没想到居然真有,哈哈,家族的任务当然比主人的任务重要。”
“你早就知道”,我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他,“你早就知道。”
我不知该不该安慰他,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在笑,可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盛满悲伤。
他放下水瓶,接着道,“但是……他真的很,真的玩得很开”,他哈哈地笑出了声,“我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圈里的人,向自己看不上的职员下跪可能会让他感到更刺激吧,那时候还没有‘午夜’,我们是在一个夜店里碰到的,一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西装革履,衬衣扣子扣得严丝合缝,里面却戴着项圈,是不是很诱人?”
“小锦……”他在接吻间隙轻轻呼唤我的名字,温柔和软,却让我如坠冰窟。
这一小会儿折腾,书是彻底看不下去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他,他的表情带上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慈爱,像是看着一位初生的婴儿,方才的情热在他脸上毫无踪迹。
“我一开始其实挺讨厌他的,天之骄子目中无人,那时候我刚刚毕业,算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了,可在他眼里也许只是个勉强合格的打工仔吧,我一直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俯视我,脸又臭,话又硬,交上去的方案随便翻一翻,要么说‘重做’,要么说‘不行’,从来没见过他笑。”
她笑着说,与段霄示意后径直把东西拿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早上来得迟都没看到你,还是蒋特助出来说的。”
唐宇飞先起身拿了饮料过来,递给我其中一瓶,玻璃瓶装的粉色汽水泛着清凉。我们并排靠在宽敞的沙发上,把脚搭上身前的茶几。
“小锦……”
彩色的玻璃窗被落日的余晖拉着在地板上映出长长的影子,风从一扇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将纱帘吹得鼓胀,深红色地毯不见了,露出下面的原木地板,那些稀奇古怪的刑具被随意堆砌在房间的角落里,架子上落了浅浅的灰尘,像是戏剧落幕,原本辉煌的神庙成了如今废弃的祷告场,处处都是破败萧索的痕迹。
“倒也没有”,我微微坐正,“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忙。”除了午休吃饭的时间,他几乎没有再休息,无数已经被整理好的事务需要他来调整决策,往往是这一件还在讨论,下一件已经等在门外。
他在我眉心落下一吻,抱抱我微颤的身体,柔声说,“别动,我给你解开。”
“……唔嗯……”
我想起再去和段霄腻歪,没想到随后又有人敲门,这一次来的是秘书处的董华姐姐,她托着茶盘进来,上面放的却是一杯冒着气泡的薄荷柠檬茶,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牛皮纸袋。
我听着唐宇飞的絮语,从他无所谓的语气里听出几分苦涩,想问一问他们为什么分开,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
唐宇飞说得对,我是该去好好看看还没有见过的世界。
他的吐息渐渐混上引诱的气声,俊逸的脸孔上泛起狡黠的神情,“一会儿先去吃饭,之后就回家去”,他屈膝在我身前,一只手掌捧起我撑在沙发靠手上的脸,唇与我相触,张合间抿吮我略微干燥的下唇,“回去,然后……”
我听到段霄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向前去。
他用了问句,眼睛里却有了然,他双手捧住我的脸,说,“虽然说教让人厌烦,但是小朋友,你还太小,感情纯粹,你没有见过森林,就以为门前的那一棵最茂盛阴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认同,但再过几年,等你见到更广大的世界,那个今天让你流泪的人也许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我的心跳却几乎震破了耳道中那张薄薄鼓膜,一瞬间像是有惊雷在耳畔隆隆作响——一片昏黄的夕光中,我看到房间中央那张光滑洁净的胡桃木摇椅。
段霄笑着起身,几步到我身侧,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嗯……让我的小锦空坐了一天,晚上补偿你好不好?”
段霄从屏幕前转过脸来,“不用”,他看我懒洋洋的样子不免失笑,“无聊了吧。”
陪家长上班是件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在对方拒绝进行一些办公室情趣的时候。这一整天,我在段霄的办公室里吃吃喝喝,偶尔与他说话,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进进出出。
段霄的手自后环在我的腰间,那双厚实温热的手兵分两路,一面在我汗湿的腰间抚弄,一面掌住我勃发的性器,掌心细微处的薄茧在敏感坚硬的柱身上留下战栗的痕迹……
……
浴缸壁又湿又滑,挣扎间我的手指从勉强撑着的瓷壁上错开,彻底陷入身后人潮湿滚烫的怀里。
我望向不远处的段霄,他也正笑着看我,逆光的脸轮廓锋利,但眼神总是温柔的,“吃不吃?”我摇摇手里的纸袋。
“……爸爸……嗯——!!”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唐宇飞收好东西,笑着说。
没想到他转头笑着问我:“你猜我们为什么分手?”
“……为什么啊?”
我瘫坐在小厅里,仰面看着天花板四周围纯白的石膏线,对称着蜿蜒的花纹上已经有了些陈旧的痕迹,已经多少年了呢?这栋宅子已经这样多少年了。
“因为他说自己要结婚了。”
也许正是我将时间拆解得过于精细,才在日复一日中、从无数的微小片段里爱上了自己的养育者,也许这都是我太幼稚的缘故。
世上的树木何止千万,可我只记住这一张椅的纹路,我几乎能看到自己被绑缚在上面的虚影,真切得像在昨天。
我的会员身份、唐宇飞、甚至从始至今的每一次尝试……
“他前阵子离婚了,对方给他生了一个女儿,然后就抛弃他去追求真爱了,好不好笑?真是风水轮流转。”
门依旧是锁上的,我突然想起书房保险柜里的那把钥匙,那把上面刻着数字的钥匙。
或许我该和段霄离别一段时间,等我再成熟些,就不会再这样痛苦。
“给小锦的零食。”
“你自己吃吧。”他笑着拒绝。
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了。
他是个好父亲,即使发现自己刚刚成年的儿子在私下里玩这种东西,也没有斥责和愤怒,只是尽力将我圈在一个可控又安全的范围里。
好热……热……
“不……不——”我转过脸去,避开了他再一次的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听说同样的时间对于小孩子和大人来说感觉是不一样的,大人们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倏忽之间就是一年又一年,可小孩子们却能将时光拉长,他们的世界是缓慢的,一年、一月、一日、一小时都能被无限拆解。
段霄上前自后轻轻搂住我,“抱歉,爸爸只是怕你被人骗,这个圈子最容易让人走上弯路,你还小,有好奇心没关系,但安全很重要。”
他是对的,可这正确让他无法避免地痛彻心扉。
“哈?”我诧异地扭头看他,看到他嘴边一闪而逝的笑容。
我点点头,“好啊。”他似乎从未说过自己的事,现在说也许是为了转移话题,让我不要太尴尬。
拆解的过程并不比捆绑时省事,绳索在我的身上留下整齐的印记,一环又一环。
然后,我听到他的声音:
我站起身想要回房间去,却在二楼的转角处停下来,我远远看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从那里可以看到远处的山脉,玻璃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打有些脏了,模模糊糊的透出树木的影子。
我不是没有见过森林,我只是过早的拥有了一棵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