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殇】(1中)(3/5)

    那时候,网吧入口进门往左拐的前厅有片三四十平的空地,老板给那支了俩台球桌,我们每次下完机就会在那捣两杆子。我至今印象还很清晰,其中一个靠墙的台球桌的台面中央位置,向下凹陷了半公分左右,不知道是被哪个孙子压得还是怎么地,球老是他妈的往中间跑,这样一搞,一下打不进同的话,就别想着球会自个弹进同里。后来不知道哪个逼,把网吧门口扫街大爷的簸箕给偷了过来,支到台子下面,把凹陷下去的台面撑了起来。那大爷来网吧转悠过好几次,硬是没找到,我们刚开始,也以为是老板找人修好了台球桌面,后来一个货在捡掉到地上的台球时,往桌下扫了一眼,这一看,嘿,一根簸箕棍在正中央顶天立地的支着,不偏不倚,长度刚刚好。上了高中后,我就很少再去过那个网吧了,后来,某一天一打听,网吧换了新天地,变成了台球馆。原来的网吧老板不知道犯了啥事儿跑路了,问谁谁也不知道。听说桌椅机器啥的都没来得及处理,新老板接手后,把那些旧显示屏、旧主机鼠标耳机啥的当废品处理了,就摆在店门口,堆了一大摊,不少学生围过来买。当我走进去的时候,陈胖子这货正在挨窗靠后偏角落处的一个台子上挥杆。室内装修的倒是不错,地上铺的平滑的石质地砖,地砖上又铺着一层防滑的地毯。原来还是网吧时候的几面隔断墙也被打通了,空间看着广阔了许多。一楼大厅放眼望去大概有二三十张台面,排的整整齐齐,规整的很,像军队里的队列一样。每个台子上方都从天花板上吊下来一个长方形的大灯,约莫面积有下面台子的一半大,特别的亮。这让我想起了我家厕所的那个led吸顶灯,两者貌似有异曲同工之处。每隔四个台面的一旁空格处,放置着几个供休息的皮质沙发。正对大门处最里侧的一长排是类似酒吧夜店里的长形吧台,深色,亮的反光的瓷质吧台面,后面的几个大展示柜里陈列着各色的酒水饮料,几个酒保服务生打扮的小哥站在吧台里面招呼客人。这个时间点人还不算多,但毕竟是周末,大部分台子都有了人。我之所以能一眼找到陈志高,是因为这货的身材体型确实出众,一米八的身高加上一身横肉,扎在人堆里也亮眼。更何况这孩子也不知道咋想的,烫了一头大卷,鼻子上还架着个师爷镜,整的跟德云社说相声的于谦似的,非驴非马。跟他一起的还有俩人,一男一女,我都不认识。男的是个瘦子,长相普通,怀里抱着球杆,站在台子另一侧看着。女的挺年轻,看着顶多二十出头,一头秀发披散在肩膀上,应该染烫过,灯光下隐隐泛着黄褐色。长相上只能说是中人之姿,身材倒是挺苗条的。她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着面前打球的两人,时不时地低头摆弄两下手机。我见他还在专心致志的瞄着杆,也没瞅见我,于是我就走过去拍了一下陈胖子肥厚的肩膀,现在正是四五月份的春夏交替,不冷不热的,室内也没开空调,他穿着一件长袖花衬衫。我这一巴掌用的力道可不小,震的他肚子上胳膊上的肥肉乱颤,他cao了一声,说:“谁啊?”刚才他准备发力挥杆,被我这么一搅和,差点把没把手里的长杆给扔了,吐出叼在嘴里即将燃尽的烟头,扭头一看,正准备咧开大骂的嘴,夸张的变了个弧度,呲得大大的,露着两排大白牙,皱成疙瘩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一双眼睛眯缝着笑,透过师爷镜那墨色的镜片,有股说不出的滑稽。他先是吔了一声,然后搂着嗓门喊道:“我靠,挺快啊。”我嗯了一声,问他打多久了,他扣扣鼻孔,弹了弹,说:“吃完中午饭就过来了,才刚耍了小一个钟头。”我问他今儿咋有空出来捣球,他说正好排班调休,本来就是随嘴问问我,没想到真把我叫出来了,能赶上咱俩都有空,不容易啊。我说确实是,虽说我俩都在一个城市里,平时有空闲那也是错开的,做厨子本身就忙,而我一般也就周末有空闲,有时候还不一定回来,所以如果不是啥节假日的话,想要聚聚还真不是啥易事。我与他絮絮叨叨的寒暄一番,然后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一男一女,问他:“这是?”他放下手中的球杆,拍拍额头,哦了一声,大声说道:“来,看看,你还认识不?”说着,他扭动身子,将宽厚的身板让出一块地,朝着那个瘦瘦的男人扬了扬下巴,努努嘴,朝我挤眉弄眼的使个眼色。我顺着他让出来的道,看向刚刚在他身后被遮住的男人。只见这男人也望向我,一手将球杆竖在地上握着,一手伸到熊前朝我摆了摆,面带微笑的轻轻点了点头。我看着他嘴唇四周青色的胡茬痕,还有那张略显憔悴,瘦削清癯的脸,感觉稍稍有些1悉感,但又说不出以前在哪见过,名字的话,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就像烈焰下的残雪,消融的干干净净。“额,你……”我刚嘴里蹦出来俩字,这男人就喊出了我的名字。“周凯,好久不见。”他来了个影视作品里才会出现的,标准式问候,让我觉得唐突中带着点尴尬。就在我愣愣的呆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表示时,陈胖子挪过来,胳膊搭到我的肩膀上晃了晃,扭头对着我说道:“这是李波啊,咋样,现在是不是认不出来了?我就说嘛……”离得近了,我能清楚的闻到,从陈胖子嘴里喷发出来的浓厚尼古丁味儿。他一说李波这俩字,我立马就从记忆深处检索出这俩字代表的含义,和残留的音容样貌。我嘴里重复默念了几句‘李波’,然后拉长音调哦了一声,我从记忆的湖水中钓起了名叫李波的鱼,一点点逐渐的将其拉出水面。“想起来没?”陈胖子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问道。我又看看面前的这男人,脑子里抽的一闪,我说:“李波,李波,你不是咱初中时候的同学吗。”“呦呵,你可算记起来了。”陈胖子轻推了我一把,笑道。“我记得你以前……”我的话还没说完,最后几个‘不长这样’的字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陈胖子一挥手打断了。他说:“哎哎,波儿的事儿,一会儿啊,咱边捣球边唠。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美女。”说着他搂着我的身子,把我拽了个向,面朝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人。“来,认识一下啊,这就是我常说的那个好兄弟,周凯,周杰伦的周,凯旋的凯。现在在本市的xx大学上学,打小就学习好,大才子啊。”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打断,说道:“别听他胡说,啥大才子啊,现在就一普通学生。”女生倒也不扭捏,笑着,大大方方的朝我打了个招呼,说她叫沈莹,现在在本市的xx学校上大专,也是学生。我看看她,又瞄瞄陈胖子,心里不由腹诽,他俩是啥关系。陈胖子也没说他和这个沈莹究竟啥关系,只是说都是朋友,这不闲了没事儿出来坐坐。他不说,我也不究,这东西也没啥好问的,说到底最多不就是男女那点事儿嘛。之后,我自然的接了杆子,和他们一起耍了起来。我看沈莹一直坐在那里也不动,于是就对她说,让她也来试试打两球。她摆了摆手说她不会玩,看我们玩就行了。见她这样,我也没再勉强,我,李波,陈胖子仨人,轮流耍了起来。陈胖子迫不及待的从兜里掏出一盒玉溪,给我们让烟,我一看那感情好,将掏了一半的白沙又默默地放回了口袋里。我们仨边抽着烟,边聊起了以前的事儿。这李波啊,确实是我们的初中同学,只是那时候我和陈胖子没咋跟他在一块玩过,自然印象就没那么深。而且那时候的他,长得没有现在这么有特点,很普通,在班上没啥存在感。后来初三没上完就休学了,我们当时不知道啥原因,还以为是转学。直到现在听着李波自己讲,才知道他那时候休学是为了看病,他现在之所以这么瘦,也是因为这病导致的。具体什么病他没说,但从字里行间,隐约能猜出是某种肠胃慢性病,极难治愈,只能慢慢缓解。他和陈志高也是因为偶然的一次碰见,才又逐渐恢复联系的。他说其实他对那些初中时候的同学也记得不多,有一多半都忘记了,我和陈胖子则是为数不多,还能叫出名字的初中同学。之所以能记住陈胖子,是因为陈胖子身材体型太突出,班里就他一个这么胖的,而且以前上体育课打篮球的时候,被陈胖子撞倒过,所以印象深刻。陈胖子听到李波这么说,就打趣道,没想道你还是个记仇的主,这是何年何月发生的事儿啊,我都一点记不清了。而他能记住我的原因,既让我感到意外,又在情理之中。他说之所以能记得我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妈,张老师。陈胖子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当时班里谁不知道张老师在高中部教书,而且严厉的很,咱班里啊,没有几个不怕的。”李波微微摇头,说这只是其中一点。接着他又道:“我第一次看见你妈,哦,就是张老师的时候,就记住了她。”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抿了抿干涩的嘴,几次张口想说啥又都咽了回去,最后小心翼翼的轻声道:“周凯,我说句真心话,有啥冒犯的,你,你别介意啊。”我看着这个站在灯光下瘦的跟一根竹棍似的身影,点了点头说:“没事儿,你说吧。”得到我的肯定,他硕大突出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眼睛似乎失去了焦距,陷入了某种回忆,用一种很轻飘的语气说道:“其实也不复杂,头一次看见张老师,是在初一时的某次家长会上,当时我还不知道张老师是你妈,说实话,仅从外表来看,我还以为是学校里哪个我还没见过的老师,事实上,也确实是老师。”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张老师太有气质了,虽然后来咱班的人几乎都知道张老师很严厉,不好招惹。但,但就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那种知性,额,那种温文尔雅中带着书卷气的,那种知识分子的那种……”他磕磕巴巴的说着,像个结巴,双手胡乱的在空气中挥动着比划着,不知道他比划的啥。可能是说了半天,他自己都觉的自己的表达有问题,于是深吸一口气,最后他说:“反正我就觉得,咱整个十二中,不管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都找不出比张老师还有气质,还有能耐的女老师了。”陈胖子弯腰用手撑着台球桌棱,听完后撇撇嘴,说道:“你瞅你,扭扭捏捏的,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说张老师长得漂亮呗,这有啥的,本来就是事实啊,那在咱们十二中确实属于独一号的。”说完陈胖子看向我说道:“你看看周凯就知道了,这生的人模狗样的,这其中啊,张老师得占一多半的功劳。”我笑骂道:“去你妈的,你自个胖,还说起别人来了。”他哈哈大笑,连说:“哪能,哪能啊。”我们一边聊一边捣着球,倒也不在乎输赢,就是求个乐。让我没想到的是,看起来弱不禁风,好似一吹就倒的李波,球技意外的好,比陈胖子这个经常出没于休闲娱乐场所的老手,还要强上三分,这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我们聊着聊着,李波突然话锋一转,颇不在意的说道:“我前两天在雅居阁门口看见张老师了。”雅居阁是以品茶养生为主的综合性休闲会所,客户分为两种,一种是加入会所的尊贵会员,一种是普通顾客。我没去过那里消费,倒是以前听班上家里比较有钱的同学提过几嘴。说那里的东西好是好,就是太贵,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按一般顾客来说,到那里随随便便吃一顿饭,不上千是下不来的。那里的素斋很有名,一些市里的领导和省里来的富商,很喜欢去那里消费。而且据说雅居阁的老板颇有背景,甚至能和省里面的一些领导说上话。我和一些同学知道那里,也是因为放学路上偶尔路过,从外面看,它的装潢很是低调,甚至稍显沧桑和陈旧,传统的国风味儿很浓,但我知道,它里面绝对是别有同天。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见到,不少叫不出名的豪车,出没于那里。“我妈?”我问道。“嗯。”“那我妈肯定认不出来你了吧。”其实我这话问得是废话,我妈又不教初中,就算以前在路上偶尔打过几次招呼,就算李波还没变成这副瘦麻杆样,我妈大概率也认不出他是谁。“没,没有,我没敢上前打招呼。”李波支支吾吾,有些腼腆的说道。“哎,我说,你不会看走眼,认错人了吧。”陈胖子叼着烟,捣了一杆,然后边打磨着球杆皮头,边哼哼道。“没有没有,这我敢肯定,当时下午六点多,天还没黑,我的眼神可是很好的。当时就张老师一个人,就坐在雅居阁门口的亭子里,噢,对了,脸上还戴着蛤蟆镜,好像是刚从哪买东西回来,旁边还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纸袋。”“我cao,你小子,可以啊,人家戴着墨镜你丫都能认出来。”陈胖子吸吸鼻子,称赞道,语气中带着质疑。“当时风有点大,可能是把张老师头发吹乱了,我看的时候她正好摘下墨镜,绾头发了。”李波反驳道。接着他说:“然后我一眼就认出张老师了,穿着黑色的风衣,几乎和以前一样,没啥变化,还是那么年轻。”“靠,狗眼睛啊,真尖,这么个缝隙,让你给逮住了。”陈胖子哈哈笑道。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我应该没回家,还在学校里待着。兴许是那天下午上完课,晚自习又没课,跟哪个阿姨约着去逛商场了。“哦,那可能就是我妈。”我点点头。“应该是晚上没课,去逛街了。”我又道。“我就说吧,我肯定不会认错。”李波的苦瓜脸顿时阴转晴,语气轻快的对着陈胖子说道。陈胖子切了一声,就闷下头捣起了球。“对了,周凯,你家里是干啥的啊,以前还没发现,原来你家里这么有钱。”李波捣了一记好球,然后抬起头好奇的问我。我被他这一句莫名的话问得有点懵,呆呆的愣了一会儿,之后脱口道:“啥?啥有钱啊?”李波被我这么一反问,也是一怔,说:“哦,就是你爸,叔叔,叔叔是干啥工作的,收入这么高。”“我,我爸?我爸就一普通基层公务员啊,级别也不高,不是啥大官,平时收入是不错,但咋说也搭不上有钱的边啊。”“公务员?啥公务员?”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住建局的一普通科员,想贪污也没那本事。”“不会吧,就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努力加载中,5秒内没有显示轻刷新页面!

  • 上一页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