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1(2/8)
当然,也造就了什么都不往外说的性格。
这号是小号,用来关注陶子瑞的号,没有人知道表面上温和大度的青神,私底下也会用小号跟粉丝对线。
不知道bw开给这小子多少年薪,一百一包的1916,一晚上抽得见了底,他年薪一千多万,日常都不会抽这个烟。
一千其实也不够用的,那时候有资格举办比赛的网吧一小时四五块,他住在网吧里,省吃俭用,靠着陈教练和张黎的接济,勉勉强强生存下来。
陶子青刷了几条微博,有点儿心烦,在一条“青神这么讨厌snow,怎么可能让snow进dic”下面评论“你哪只眼睛看见陶子青讨厌snow了?他打他了还是骂他了”。
陶子青舔了舔嘴唇,缓缓吐了口气。
第一届网吧赛的奖金发下来,他拿着钱回去,还了一千给奶奶,剩下的都给妈妈了。
陶子青对线完粉丝,点进陶子瑞的微博,昨天有一条更新的动态——好开心。
宿舍床位有限,陶子青和福宝住,陶子瑞和张黎住,大佐原定跟替补住,因为一直没找过正儿八经的替补,每回都临时从二队调,所以住了两年单人寝。
“还不去睡?”陶子青按下开机键,坐到自己的机位上。
【众所周知,青神和snow感情不佳。】
这个没心没肺的混球是开心了,微博底下的粉丝不怎么开心,亚军永远是值得期待的队伍,更多人希望bw保持原班人马,明年争取拿世冠。
一波乱七八糟的团战打完,问号淹没了牛头肥硕的尸体。
外婆给妈妈介绍了几个男人,好说歹说的,有一个老男人很大方,说只要帮忙生个儿子,就把他们家的债还了,妈妈全都拒了。
宽带装好以后,他问:“妈妈,你走之后,给爸爸做过面吗?他说你面做得好吃。”
陶子青睡醒的时候,眼周干巴巴的,有点刺痛。
【这牛头是真的菜啊,买的号吧,恶心,一大早起来送妈。】
他年纪小,赚这种博同情的钱觉得亏心,反反复复练自己的签名,就为了这三个字配得上粉丝出的钱。后来妈妈的病得到控制,战队拿到高额赞助,年薪一涨,有钱供了,再也没干过圈钱的事。
“没人和你说不许在训练室抽烟吗?”陶子青不咸不淡的语气传来。
直播间几个房管都是粉头,到今时今日,早有变心的,高价卖他的票,卖他的签名,甚至卖他的私人照片,他也只是私下制止,没下掉他们的房管,就因为当初几个火箭。
陶子青:“……”
陶子青:“?”
他回到家,想跟家里道个别,看见妈妈的肚子鼓起来了,像怀孕一样,医生说那是腹水,他意识到妈妈真的需要做手术了。
陶子瑞一怔,脸上的从容烟消云散,连忙挡住自己的战绩,扭过头,紧张地望向身后的人,“哥。”
陶子青坐起来,往后一靠,嘴里叼一根烟,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这个点,本该空无一人的训练室,赫然坐着一位刻苦训练的年轻选手,眼眶下面一片青,显然一宿没睡。
陶子青赶上了基地的早餐,他们俱乐部中餐晚餐夜宵都丰盛,唯独早餐做得少,因为选手都不吃,只有工作人员吃。
还双排?
陶子青眯着眼睛走进去,瞥一眼他桌上的烟盒。
当时英雄联盟正好在举办网吧赛,他是一区榜上有名的adc,好几个网友喊他打比赛,他仔细看了网吧赛奖金,不顾病床上歇斯底里的妈妈,背上包就去参赛了。
运气已经相当好了,当时的医疗技术,县城的小医院,胃癌中期跟死亡判决没两样,妈妈居然真的扛了过来,可能老天爷也不忍心把所有的苦难降给同一个人。
“哦,”陶子瑞垂下睫毛,一会儿没动静,“看饮水机也没关系的……”
好在我方上单是个拆塔迅猛的掘墓,牵着自己的老婆,哐哐几下把水晶屠了,没给陶子瑞继续丢人现眼的机会。
“你是该去睡觉了。”陶子青很无奈,气都撒不出来。
最具争议的就是dic。
初二那年,这个苦命的女人迎来了第三个巨大的劫难。
他回忆了会儿梦的内容,又想了想已经抵达基地的陶子瑞。
陶子瑞眼睛一弯,笑容明显明媚了几分,还有点儿莫名的……帅气?
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发现妈妈发顶有了白发。
【上次青宝直播我正好在现场,那个脸黑的,兄弟俩必有问题,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亲兄弟,比赛什么的从来不互动,直播、采访也不提对方。】
老板亲自去看了妈妈,二话不说垫了医药费,这才让妈妈的胃癌扼杀在中期。
没办法了,摊上一个巨婴弟弟,陶子青只好起身,“走吧,我给你铺床。”
中单?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训练赛对你多重要,你真的不担心吗?”陶子青看着他,掏心掏肺地说,“你输给j1的常规赛,总共十六场,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输的,今天要是又弄个零杠几出来……”
他就是能把恩情记这么久的人。
【陶子青把snow扔去bw就足够说明状况了吧?我只看季后赛,bw有snow之前,我甚至没听过bw这个战队。】
他问老板,能不能先把薪资给他,他想让妈妈先治病,病等不了。
陶子青收回目光,快步出了训练室。
电刑海克斯,爆杀流牛头,战绩3/12/7。
“……”陶子青假装没听见,“明后天都是和二队打训练赛,俱乐部肯定以今天的试训数据作为主要参考,说白了,今天训练赛就是为你约的,你表现不好,我再怎么求情,都只能看个饮水机。”
原来妈妈的无情只针对他一个人,妈妈居然来过上海……
陶子瑞是真没穷过。
训练室不允许抽烟,以前可以,近几年整改了,边打游戏边抽烟的习惯不好,上了赛场没烟抽会影响状态,况且福宝不抽烟,闻到会不舒服。
“怎么了,你在bw有人给你铺床?”陶子青挺纳闷的。
他该庆幸自己运气好,没碰到过什么坏人,又因为年纪小,大家都帮衬着他。
“那不就得了?”陶子青深吸一口气,“不许在训练室抽烟,不管有没有人在,追究起来要罚款的。”
陶子青垂眸看着他,“下午就要打训练赛了,一夜不睡,就为了玩个中单牛头?”
家里这么困难的那几年,妈妈都没断过他的网,大几百一个月,实际上是一家人的伙食费,这个他小时候不懂,后来才懂的。
“没有。”
由于和妈妈的和解,陶子青对弟弟的态度开始好转,发现弟弟拉裤裆会帮忙换裤子,毕竟外婆待他们实在敷衍。
“你是打算下午掏这个出来打野吗?”
毕竟吴岚刚官宣退役,打野位空着,snow又是他亲弟弟。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搓着眼睛,轻轻骂了句脏话。
微博下面都在骂陶子瑞出名了飘了,陶子瑞没回,只在一条质疑他们关系的微博下回复:【哥哥对我很好。】
也或许是,妈妈想着陶子瑞不能没有她。
【不是,你到底会不会玩?顶adc干什么?】
他开始到处打比赛,英雄联盟刚火,到处都有比赛打,朋友喊就去,小的奖金一千,大的上万,连轴打,后来一个网吧老板——现在dic俱乐部的老板想组个战队打次级联赛,看上他了,给他开了高额薪资。
“砰砰砰!”陶子青又敲。
妈妈得还几十万的债,零几年的几十万,对于一个没文化的女人来说,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同时打三份工的情况下,一年都不一定能回一趟老家。
那小神经病真来了。
这局游戏拖下去必输,牛头经济已经跟不上了,英雄机制也不允许这玩意儿后期有任何爆杀效果,对面大龙一收,连兵线都处理不了。
昨晚张黎估计就做了,陶子青敲了半天门,不见动静。
陶子瑞赶紧点头。
“嗯,妈妈和经理会铺。”
“哥,”陶子瑞轻声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双排了?”
那时候妈妈才三十出头,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的妈妈还化妆来呢,城里的女人可洋气了,他妈妈居然长白头发了,手也是那样的粗糙。
一碗清粥,一根油条,几筷子咸菜,早餐就解决了,他没忘了提醒阿姨自己身体已经好了。
在bw待一年就学会了拿牛头打中单吗?
“我,我看别人玩很厉害。”陶子瑞拘谨地说。
陶子青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既不想搭理他,又做不到放任不管,“现在,立刻去睡觉。”
“啊——”里面传出张黎痛苦的哀嚎,“起不来!不去!不听!不吃!”
他兜里没有钱,徒步翻了一座山,去奶奶家跟奶奶借的钱,他要两百,奶奶给了一千。
即便睡眠质量一般,但昨晚睡得确实早,现在起得也早,才不过八点。
他们都缺个台阶,但陶子青太小了,不懂递。
陶子青在城里长大的,和村里小孩儿玩不来,没事儿就喜欢窝家里打游戏,陶子瑞一开始远远看着,发现他不再轰自己,慢慢靠近,最后直接坐他腿上看,陶子青也随他,甚至能容忍他在自己激战的时候胡乱碰自己的键盘。
“你分析我比赛!”陶子瑞眼睛一亮。
“床还没铺。”陶子瑞说。
陶子瑞面不改色地拿起烟盒,倒了倒,抽出一根烟,没来得及点,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夹走了那根烟。
【你为什么不二连?】
陶子瑞明显有些失望。
不过等两位替补进来,陈骏大概要彻底搬出去,到时候宿舍空出一间,张黎这个队长就能拥有单人寝了,作为俱乐部唯一一个拥有未婚妻的男人,期盼这一天很久了。
陶子青盯着这条回复,嘴里的烟都要啃烂了,嗤一声,锁上屏幕起床。
陶子瑞的病还没完全治好,家里的债还剩着一大半,这个胃癌砸下来,给她人都砸晕了。
bw还没公布解约消息,但已经有内部人士爆料snow搬出bw了,粉丝现在铺天盖地讨论snow的下一站。
那时候dic还没影,没有额外赞助,老板资金有限,帮了手术费,再拿钱就有些伤筋动骨,可癌症又不是做一次手术就完事的,为了筹集后续医疗费,老板替他营销了一波,卖了好些限量签名出去。
再清汤寡水吃下去,福宝该有意见了。
不是不做,是他不来。
失败界面刚弹出来,陶子瑞就退掉了,仿佛很担心被他看见,手指扣着鼠标,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再来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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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子瑞搓搓手,“我想和哥多待一会儿。”
这就算正式进入职业生涯。
他脾气从来都不好,都是装的,因为帮过他的人太多了,当年直播行业刚刚兴起,他的直播间永远人气第一,都是粉丝拿钱砸出来的,他生怕骂到恩人头上。
陶子青初二已经懂事了,在医院听说这个消息,惊愕过后,首先想到的就是钱。
陶子青的理解是——钱不够。
打职业挺寂寞的,每天训练都累得发慌,未婚妻在上海也没精力经常约会,只能通通视频,偶尔……做一些不好臆测的事排解相思之情。
人太累了真的会熬死的,妈妈查出了胃癌。
妈妈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他可没来吃。”
陶子青活动着肩膀,慢悠悠晃到训练室,门一推,愣了一下。
陶子瑞上的是小号,这局游戏大概补位了,玩个牛头,打……中单?
娱乐局陶子青偶尔也玩,比如前不久的亚索,游戏嘛,寻觅快乐才是初心,一直遵循数据压抑着打会吐的,但不会在比赛前夕碰,影响状态。
但最糟心的,是空气里呛鼻的二手烟味。
妈妈那天在他面前哭了,“你这点钱有什么用?你不如好好上学,妈妈给你留了学费,你上完大学,帮一帮你弟弟,我就很感激你了,我不需要你这点钱!”
妈妈大概不是为了他好,这每个月的几百,大约是花给爸爸的,花给他心目中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