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1(5/8)

    张黎冷不防来一句:“snow,你要都不说话,进语音干什么?”

    小队语音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说话。”陶子青开口。

    “……哦,我……来下了。”陶子瑞说。

    这次的金口是开了,但陶子瑞再去抓中,又没事先告知,导致张黎没跟上,放跑了对面中单。

    张黎很烦他这一点,昨天双排就发现了,本以为是因为不熟比较腼腆,没想到上了训练赛还是个哑巴。

    陶子头两次不沟通,张黎还训,屡教不改便懒得说了,骂狠了担心陶子青心里不舒服。

    陶子青只好接过这个任务,一边在下路补刀,一边切画面看陶子瑞动向,提醒他及时沟通。

    除了沟通这一点,陶子瑞其他方面倒没大问题。

    陶子瑞的操作断崖式碾压j1打野,把j1打野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四片野区任他横行。

    新人试训普遍担心出错,打不过就不再硬碰,正好给了陶子瑞得寸进尺的机会。

    五个人在塔下站着,他也敢进去把输出核心弄出来,根本不考虑自己能不能回来。

    这种无所谓失误的打法并不完全适合职业联赛,但超乎常人的天赋给了他试错的底气。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回来的概率高,他才敢过去撒野。

    当然,这是主观性的,有时候回不来,在dic不支持他大量吃资源的情况下,回不来的概率肉眼可见地提高。

    因为陶子瑞的一时莽撞,第三局训练赛dic输掉了。

    陶子瑞坐在机位上,一边捏手指,一边悄悄看陶子青的脸色。

    “为什么不沟通?”陶子青扯下耳机。

    “我……总忘,”陶子瑞硬邦邦地说,“以前都不用说话。”

    “但这里是dic。”张黎语气一般,扫了眼陶子青,把剩下那句“你要是学不会沟通,我们很难做队友”咽了回去。

    陶子青比他更直接:“dic不需要哑巴打野。”

    这话一出,训练室连个喘气的都没了。

    陶子瑞一怔,眼眶逐渐发红,好半晌,起身出了训练室。

    大佐战战兢兢地喘了口气,“青,青哥,也,不用这么……可以慢慢来嘛。”

    福宝:“狠。”

    大佐和福宝比较年轻,还没产生“这一场比赛就是最后一场比赛”的危机感,但这是张黎和陶子青的共识。

    什么慢慢来,俱乐部又不是学校,门槛早就设下了,连沟通都要慢慢来的话,确实应该先去二队待两年。

    陈骏拍拍陶子青的椅背,“去把人喊回来,今天可没有替补。”

    陶子青放下耳机,冷着脸站起来。

    卫生间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陶子瑞站在洗手台前,弓着腰,一捧一捧接水往脸上浇。

    陶子青放轻脚步,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有什么不舒服,说出来。”

    陶子瑞动作一顿,撑着洗手台,抬眼看向半身镜里冷酷的哥哥。

    “训练的时候,讲训练的事。”陶子青说。

    陶子瑞盯着他,“训练比我重要吗?”

    “是,”陶子青偏过头,直视着他,“我很想很想很想拿冠军。”

    陶子瑞微微张开嘴,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小瑞,”陶子青不想在他刚发病不久的时候伤害他,可有些底线是不能动摇的,“如果你这都没办法接受,我觉得,你不适合做职业选手。”

    水哗哗地流,陶子瑞良久没有出声。

    “你不是忘吧?你是觉得你的队友菜,你觉得自己不需要对友,是吗?”陶子青看着他,“也觉得我菜吗?”

    “不是,我真的忘了!”陶子瑞急切地说,“我真的忘了!我一认真,就注意不到别人!”

    陶子青皱起眉头。

    如果别人说这个话,他不会信,但陶子瑞说,他不得不信几分。

    当陶子瑞沉迷于一件事的时候,注意力可以集中到听不见身边人说话,打个游戏,忘记队友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陶子青看着他委屈的表情,抿了抿唇,放缓语气,“尽可能沟通,养成习惯,做什么都念一遍,买装备、刷野怪、往哪里走,都念一遍,边念边玩,好吗?”

    陶子瑞的脸上全是水,双眼通红,几缕额发湿漉漉的,像一只被抛弃的落水狗,拼命点头。

    “说,知道了。”陶子青说。

    “知道了。”陶子瑞带着泣音。

    陶子青捏了捏拳头,实在于心不忍,走过去,张开胳膊,把他抱进怀里,“对不起,误会你了,哥跟你道歉。”

    陶子瑞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回抱住他,“哥,被误会了就可以被拥抱吗?”

    陶子青:“……”

    这个说法好像不太对。

    五点半左右,陈骏叫停训练赛,几位选手边聊比赛边去餐厅。

    “j1打野好水啊,新人吧?打团乱七八糟的,小龙开大佐那波,我都笑麻了哈哈,大佐力扛三个大,j1直接团灭。”

    “哈哈,整场追着刀妹杀。”

    “妈的,老子那把刀妹0/7,都出兰顿反甲了,他有什么想不开的?我还是第一次在逆风局这么有存在感。”

    “啊?逆风局?那把不是二十分钟就平推了吗?”

    “哈哈哈哈,大佐一个人的逆风局。”

    “我有什么办法,被针对了。”

    “抗压能力还是不行啊少年,不过他们中单还可以,会玩的英雄挺多的,可惜碰上黎哥,我估计这俩一个都留不下来。”

    “打职业嘛,运气也很重要。”

    陶子青没参与闲聊,出了门就一直在敲手机,站到电饭煲前还敲个不停。

    “青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大佐喊。

    “?”福宝回头瞪他,“别在这会儿用这种不雅词汇行吗?”

    “……”陶子青拿起电饭煲边上的碗,给自己盛好饭,扭头想腾位置,一看后面杵着几乎要挨上的陶子瑞,忙撇开眼,下意识把碗递过去。

    “谢谢哥。”

    dic没有排队的习俗,五个人围着电饭煲,身板和身板挤得近,陶子瑞顺势擦他的耳朵。

    擦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嘴不是嘴,是打火机,一擦,哥哥的耳朵就烧起来了。

    陶子青紧握手机,心跳加速,抵着大理石案,完全无法躲避。

    不待他说什么,陶子瑞又逼近半步,胸膛胯部大腿紧密贴合,从他身后取了一双筷子,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陶子青不敢反应过激,垂直眉眼,睫毛忽闪着,视野里是一颗凸起的喉结。

    什么不被人发现就行……

    这和故意欺负有什么两样?你可以肆无忌惮,我必须照盘全收?陶子瑞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陶子瑞取了筷子去餐桌,随后上来的张黎调侃道:“青哥哥,也帮我打一份呗。”

    “青哥哥,帮我也打一份呗。”大佐追着喊。

    “滚。”陶子青重新拿碗的手颤了一下,碗“啪”地掉回去,还好没碎。

    “怎么了?手不舒服?”张黎表情一正。

    “没有。”陶子青暗暗咬牙,有点儿来火,刻意找了个离陶子瑞远的位置坐。

    坐下来才发现,筷子忘了拿。

    刚打算抬屁股,陶子瑞端着碗站起来了。

    饭菜不合胃口?

    不会因为他坐得远不高兴了吧?

    陶子青心里一紧,余光追过去。

    陶子瑞端着碗,走到电饭煲那边,又取来一双筷子,到他身边递给他,顺便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陶子青:“……”

    陶子瑞扒了两口饭,“哥,我今天表现不好,会努力的,你别不开心。”

    “我没觉得你表现不好,也没有不开心。”

    “我知道你开不开心。”

    陶子青瞥了他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我不开心的原因?

    他真没觉得陶子瑞表现不好。

    陶子瑞今天的表现,相较整个夏季赛而言,算是正常发挥,只是dic的线上经济通常不会分配给打野,一贯把整个地图当作自己家的他,还没适应装备不如别人的游戏。

    但要是和j1打野比,陶子瑞已经能往天才那边靠了,改善一下不爱沟通的坏毛病,进dic一队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的难题是自闭症。

    手机连振两下,屏幕自动亮了,陶子青“啪”的一声倒扣。

    福宝吓一跳,“干什么?测试钢化膜质量?”

    “吃你的。”陶子青说。

    陶子瑞扫了眼桌上倒扣的手机。

    “黎哥,他凶我!”福宝扭头告状。

    “你不是愿意为他去死吗?凶一下怎么了?”张黎调侃。

    “他凶我比让我去死都难受!”

    陈骏哼笑一声。

    “你还笑!”

    陶子青心里堆着事,没陪他们闹,迅速解决晚饭,边上楼边看手机消息。

    选手的病情是不能隐瞒的,照实说出来,俱乐部才能更好的提供帮助,也便于预防有几率发生的突发事故。

    老板:【我看了snow的心理测试报告,结果显示正常,精神病史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人已经康复了。】

    陶子青:【事实是不正常,而且康复不代表不会复发。】

    老板:【照你这么说,谁都有患病的风险,比赛还怎么打?snow在j1都好好的,怎么来我们dic就不能打了?现役职业选手里也有不少确诊抑郁症的,不照样打比赛?】

    陶子青:【他的自闭症会影响沟通。】

    老板:【你这个哥哥多照顾着点儿不就得了,医生都说没问题,别瞎操心了,你先前还说他不适合dic,今天训练赛表现不也挺好?你就是关心则乱。】

    陶子青无言以对。

    他怎么照顾?

    每天告诉陶子瑞,嗯,哥喜欢你?

    那该治病的就是他了。

    老板:【青宝啊,和弟弟一起打比赛多好的事,你不是很疼他的吗?何必骨头里挑刺呢?我做特殊安排肯定会过问你的意见嘛。】

    陶子青扯了个讥讽的笑,【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他在比赛期间出意外,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也无解,只能抛给老板解决。

    出于私心,他无比希望陶子瑞留在一队,可陶子瑞不能是个定时炸弹。

    陶子青敲字入神,本打算回三楼训练室,吹了个风,一抬眼,发现自己到天台了。

    深冬的傍晚没什么晚霞,头顶的天深蓝的,远处已经黑下去了,不知道太阳在哪儿,黑暗会被寒风慢慢推过来。

    陶子青只穿了套单薄的运动服,却不想下去,点了根烟,撑着栏杆,低头往下看。

    曾经他也会思念家里的妈妈和弟弟,而现在,这一刻,一个人在这空旷的天台上,大脑放空,才能觉得自由和轻松。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陶子青没回头。

    短暂的清闲结束了。

    “哥,我给你拿了饭后水果,”陶子瑞把一盒果切放在围栏上,“不冷吗?”

    “还好。”陶子青说。

    陶子瑞从背后抱上来,这个动作好像很正常,假如他的手不是那么烫,“哥腰好软。”

    陶子青吸了口烟,风吹起他的头发,拍打着陶子瑞贴近的脸庞。

    “小瑞,非得是我吗?”

    陶子瑞垫着他的肩膀,歪头看他。

    “妈妈怎么办?”陶子青垂眸迎上他的视线。

    “不告诉她。”陶子瑞说。

    陶子青皱着眉笑了一声,半晌:“可是我对你……”

    环住腰身的胳膊骤然勒紧,无声宣示着主人的决心,朦胧烟雾中,陶子瑞的黑眸无比坚定,即便受了伤,受了委屈,依然坚定。

    陶子青没再说下去了。

    他的弟弟是神经病,不是智障,或许全都知道。

    知道他想要逃离,知道他的顾虑,知道这段感情的不应该,也知道这么做会给家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即便所有都知道,还要坚持。

    陶子青望着这双天真又霸道的眼,眼底透着一丝愤恨。

    有病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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