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名刀(1/5)
此世天下,正逢乱世,大大小小、分分合合的世俗国家,最多时有几十,最少却也有七八。一个新建的王朝达到鼎盛,又在混战征伐中快速地衰亡覆灭,前后存国不过几十载,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已近千年。
千年之中,因诸国纷争,社会动荡不安,阶层尚未固化,就被打乱重来。古文明重见光彩,生产力突飞猛进,处处都充满机遇。此大背景下,各国都在比拼发展、招贤纳士,欲争霸主之位。
而武宗,便是这天下间一股超脱于诸国,为其侍奉拉拢、各自依仗的重要势力。
严格来说,武宗不是一个正式称呼。它是世俗王朝对我们的统称。此世曾有过非常繁荣的上古文明,一些世家和组织因缘际会掌控了这些上古遗产,并在几个世纪中不断地分裂联合、吞并分化,逐渐衍化形成了现今的武宗五脉。
武宗五脉,分别是:
纵横堡,居于西方秘谷,以铸造各种兵器利刃为长,这些兵器利刃,既包括死物,也代指活人;
长醉阁,盘踞东方平原,医天下百病,擅诡谲毒术,更有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星河宫,位于极寒北地,观天上星宿,窥一丝天机,行占卜预言之能;
无羁楼,立于百国之央,楼众遍布三教九流,贩天下情报信息;
九星城,隐于南海之岛,研排兵布阵之法,掌玄妙机关之术。
不论世俗王权如何变迁,近千年来,武宗一直屹立不倒,且逐步壮大。因力量相差过大,诸国王君纷纷奉上土地金钱,求其庇护和支持。寻常百姓向往武宗中人的百年之寿和不老容颜,帝王诸侯求取屠龙术、帝王道和神兵利器,用以逐鹿中原。对世俗社会来说,武宗高高在上、神秘窥测,是不可企及的仙境之所。
他们错了。
这里更肮脏。普通家国尚有律法规章,但在武宗之中,唯有力量二字。枉我身为一堡之主,曾经竟天真的以为这里还有点正义公理,所以才输得那般彻底。那句“可笑”,名至实归。
当初说那句话的人,此刻正立于我身侧,笑吟吟地观我反应。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三层小楼的二楼。脚下的一楼我已参观完毕,那里有男有女,皆不着寸缕,于众目睽睽之下行男女之事。
他们互相抚慰、舔舐、插入、抽出,姿势各种、道具繁多,个个皆神情坦然,愉悦享受。
玉寒生说,他们之中,有的是姐弟,有的是兄妹,还有母子及父女,一小半是长醉阁出生的仆从,一小半是诸国进献的名门子弟,还有一些是附近城镇以身换药的普通人。在几月之前,他们都遵人伦守纲常,而此刻,他们抛去礼义廉耻,化身原始野兽,沦落为欲望的奴隶。
淫声浪语不绝入耳,我只扫了几眼,便步上二楼。
不同于一楼敞开的门窗,二楼光线昏暗、门扉紧闭,内里布置得宛如牢房,角落燃着火盆,四处可见尖锐冰冷的刑具。一些武者光裸着身子正在受刑。
他们一溜排开,身体力行地展示着那些性刑具的使用方法。从鞭笞背臀的长鞭,到撕扯乳头和下体的勾钳,从撑开嘴巴和后穴的苦刑梨,到布满粗大阳具和尖刺的木驴椅。这些本应残酷难忍、使人哀嚎嘶鸣的刑罚,落在那些男性武者身上,他们居然都发出和一楼同样的舒爽呻吟。
空气的不流通让这里充满鲜血的腥味、烧焦的糊味和发霉的臭味。那些白花花的肉体剥除了遮蔽,袒露直白得让人恶心。我忍不住皱眉,完全无法理解玉寒生为什么会认为这些东西是我“无法错过”的?
“顾堡主稍安勿躁,一二楼都只是些开胃小菜。”
玉寒生看出我的不耐,将我引上了三楼,一向疏离冷淡的声音竟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这里的东西,想必会对你的胃口。”
我都不知道我的胃口是什么,他却说得这般笃定,我倒真有点好奇了。
许是我眼里流露出的疑惑愉悦了他,玉寒生微微一笑,竟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纵横堡所铸兵器,诸国千金难求。玉某不才,统领长醉阁多年,也曾尝试过这锻刀之术。当然,品质自不能和纵横堡的相比。但几经积累,也有一二得意之作。”
他长身玉立,含笑而谈,衣袂翻飞,仿若天人。有些美丽的光华源于内里的腐烂,正如盛开于腐尸上的花,远观美艳,近闻腐臭,让人作呕。
“十年前,长醉阁铸出过一把刀。这把刀的选材、锻造、出炉,恕玉某直言,当时天下无刀可争其锋。”
“诸国王侯听闻风声,奔袭千里入阁求刀。有人允我十座富庶城池,有人以奇珍异宝换取,有人拿出上古医药典籍……”
“‘啸影’。”
不待他说完,我说出了这把刀的名字。
玉寒生停住了,定定地看着我:“顾堡主那会还是舞勺之年吧,这种旧事居然还能记得?”
“纵横堡不会错过任何一把好刀。”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玉寒生,他朝我微微颔首,一展长臂,指向门内:“顾堡主,这把刀,请你品鉴。”
我迈步而入。
这是间密不透风的密室,无一丝光亮。也非常安静,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除了前方传来的细微呼吸声。
我顺着依稀可见的物体轮廓,朝房内的那把刀走去。
上一世,我见过这把由长醉阁所出的名刀。
和这世的名噪一时、尔后销声匿迹不同,两世对比,上一世的啸影,才是真正的冠绝天下、刀中之王。
锻刀一术,在武宗之中,实则是将人锻造成物。既然是人,则无论愿意与否,总会有七情六欲。这是无论何种锻造之术,都无法根除的本质缺陷。哪怕他再少言寡欲,从出炉那日起,接触到人世百情的每一天,都是对过去成果的损耗。
好的刀,坚持个三年五年,就算时间久的;差点的,一年两年就会报废,无法再用。
但啸影不是。他是把真真正正、绝情绝欲、无情无心的绝世名刀。
这种刀百年难遇,有缘才得一见,是渴慕鲜血、为杀而生的人间杀器。他没有心,自不会有道德廉耻之缚,是非对错之惑,世间万物,对他而言,皆无价值。主人之意愿,即是他刀锋所向之处,不会有丝毫迟缓,更不会有反叛之险。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传言中杀虐成性、冷酷无心的刀,在他入魔碎刀之前,救了我一命,让我最终得以站在玉寒生面前,与其一战。
我欠他一条性命。
现在,是偿还之时了。
我朝前走着,咔嗒一声,脚下的石块微微下沉,几乎同时,机关启动声音接连响起,四周墙壁上齐齐移出一排鹅蛋大小的夜明珠,点亮了这间上一刻还彻底漆黑的密室。
刚才未得光源,我只能看见正中那人影影绰绰的身影。而眼下,无论我意愿与否,面前的一幕伴着淡淡的血腥味,撞进了我的视野。
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身形健硕、肌肉发达,臀部朝上,双腿大开,宛如犬只跪趴于地。他的双手被高高扯起,与肩平行,绑缚于一支细长的铁棍上。铁棍通体漆黑,两指粗细,横亘在男人的下颌、肩胛之间,一条从上垂下的粗链固定在它的中端,和男人的双臂、铁棍形成互倚之势,保持着暂时的静止之态。
他的皮肤是日晒雨淋的深麦色,皮革制成的条带用金属链条连起,绑缚在他的胸背、腰腹和臀腿根部,勒显出一块块鼓涨饱满的肌肉。尤其是那两块硕大硬挺的胸肌,从侧面看去,更显厚实雄壮,一看即知其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是武者千百次以命相搏锻造而出的。而那线条流畅、硬实粗壮的胳膊,也绝对可以徒手击杀猛兽,或掐断敌人的咽喉。
他的手臂胸腹,横纵交错着已经痊愈淡化的伤疤。那是勇者独一无二的勋章。他的脊背,则布满又细又长的鞭痕,是新进两天的,没有红肿,应是清理用过药了,但都尚未愈合,裂开着鲜红的血肉,散发出血的味道。
我一眼扫过,经过某处时,目光不觉停留。那是原本在男人身上毫不起眼的两颗乳粒,眼下分外显眼突出。深褐色的乳头朝上凸起,尺寸比正常的大了几倍有余,中间的小口微微翕动着,淡白色的液体从中无声漫出,沿着起伏的胸部线条滑出两道亮闪的白线,又噼啪一声,摔落在地面上。
地上是粗粝的沙石,男人身子下方已落满了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深色水痕。我这才注意到那深色皮肤上覆着的一层亮晶晶的薄膜是密布的汗珠。
我从侧面迈步转到他的正面。记忆中那张刀凿斧刻的面孔被一条黑色布巾夺去了慑人的锋锐寒光,他双目被覆,英挺鼻梁下,总是抿成一条直线带着天然冷冽的嘴巴无法闭合的大张着,艰难地含着一个空心铁球。一条细链从铁球延伸到脖颈的金属制项圈上,在珠光下闪烁着细细冰冷的光。
眼前这宛如性奴一样的男人,便是曾经震慑天下、让人闻之胆寒的名刀啸影吗?
我疑惑了。
我缓步上前,轻柔地捧起他的头,先将他的口枷取了出来,然后解开他手腕上扣合的锁链。
他头发汗湿,蒸腾的热气裹住我的手指。我没有撤离,就着这个姿势,拿出手帕替他擦着自嘴边流出的口水。他很驯服,非常安静,完全卸下所有防备,任我动作。
这不应该。头颅是一个人最脆弱的身体部位。咽喉、鼻腔、双眼、额角、双耳,处处都可一招毙命。他虽被暂时夺去了视力,但听力仍在,不可能不知道我不是玉寒生。
玉寒生对这把名刀所做的,此景可窥得一二。再结合他那方面的名声,便可猜个七七八八。我虽没类似的爱好,但这些年也见过不少武宗中折磨蹂躏人的手段。性虐,是里面一个大头。只是锻刀不易,就算成了废刀,也有几分价值,派为死士是最经济的。其他处理方式也不是没有,但凌虐施暴发泄性欲,这般浪费,我还是地似乎本该如此。
我不再压抑自己的欲念。既然某人想要,我便给予。我如此说服自己,抛弃所有的规则、体面和修养,彻彻底底地化作一头本能的牲畜,在晃动的木质车厢里,一次又一次,无情地贯穿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蹂躏那颗破碎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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