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还是二皇子好)(3/8)

    她这么一说,沈荷顿时不敢吱声了,沈叶笑着打圆场:“这么久没见了,还能如此斗嘴,说明阿姊跟妹妹感情好呢。”

    沈荷顿时膈应不已,贺嫣趁她膈应,赶紧坐到沈知珩身边。

    “你怎么坐那儿?!”沈荷又忍不住了。

    贺嫣假装没听到,沈荷气结,还要再跟她理论,一旁的沈叶忙道:“母亲,既然人都齐了,不如开始用膳吧。”

    沈荷顿时狠狠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哥哥。

    “嗯,用膳吧。”

    郑淑说罢,早已在外等候的众人鱼贯而入,很快便摆了一桌子饭菜,贺嫣随意扫了一圈,发现全是素的,不由得想起二皇子先前说过,沈知珩不食荤腥,连看都看不得。

    若说她时隔六年回京谁的变化最大,那肯定是沈知珩了,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贺嫣心里啧啧两声,扭头偷瞄沈知珩,却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贺嫣下意识抛个媚眼。

    “咳!”沈荷顿时不满警告,然而却换来贺嫣挑衅一笑,气得她差点跳脚,幸好看到沈知珩直接无视她,这才心气顺点。

    琥珀:“总比闷在屋里发霉好。”

    贺嫣:“食不言寝不语。”

    刚一迈出门槛,沈荷便压低了声音:“大哥是五公主的,你休想与她争。”

    没人说话,偶尔只有碗碟碰筷声,加上一桌子全是素食,纵然摆盘精美繁复,贺嫣也提不起兴趣。

    贺嫣被惊得大脑空空,沈知珩眸色沉沉地看过来,接着便看到她手中木簪。

    “你……”沈荷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警告,“皇上早就有意为他和五公主赐婚,五公主也是知道的,你如今肆意妄为,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只是稍触即逝,丝绸的柔软裹挟着他冰凉的体温,却长久地在贺嫣指尖停留,她怔怔扭头,却恰好看到沈知珩蹙起眉头,原本靠近她的那只手直接放在了桌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嫌弃得很明显。

    “又冷又干,跑出来做什么。”贺嫣抱怨。

    “怎么了?”沈荷不想问的,但实在太好奇了。

    “……你当我是傻子?!”沈荷登时怒了。

    郑淑的视线在她和沈知珩之间来回扫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知我者,琥珀也。”

    漆木流光,是男人的物件。

    贺嫣忍住笑,拿起筷子夹块豆腐,吃完又飞快碰他一下,然后继续吃饭。

    “那我还得谢谢你?”贺嫣失笑。

    沈家规矩大,郑淑又是簪缨世家出身,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她一动筷,桌上便彻底静了下来。

    “……我特意给您买的。”贺嫣讨好奉上。

    沈荷:“……”

    男子急忙停下,但身体还是因为惯性往前两步,脖子猝不及防撞在剑上,撞出一道深深血痕。

    贺嫣一眼相中了一支木簪。

    贺嫣:“……”这是多嫌弃哦。

    接下来好几日,贺嫣都没见到沈知珩,倒不是他故意躲着,而是他正在追查的科举舞弊案已经到了要紧的时候,两人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将偌大京都闹得人心惶惶,上至百官下至寻常百姓,不知何时就被皇城司带走了。

    匆匆用了些吃食后,她便心思活络起来,偷偷观察桌上每一个人,沈叶老实吃饭,沈荷横鼻子竖眼,郑淑则时不时担忧地看过来,生怕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至于沈知珩,垂眉敛目专心吃饭,却仍叫人怀疑他喝露水也能活。

    “请吧贺小姐。”沈荷威胁地看着她。

    沈知珩事忙,二皇子又不见踪迹,贺嫣近来也是无聊得很,整日闷在房间里吃吃喝喝,以至于短短几日腰都粗了一圈。

    沈知珩:“……”

    见贺嫣突然沉默,沈荷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一时间面露得色:“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及时死心,我向五公主替你美言几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话没说完,贺嫣余光已经扫到沈知珩从偏厅出来,连忙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无忧哥哥!”

    琥珀实在看不下去,终于挑了个阳光颇好的早上,拉着她一起出门了。

    眼看着那人即将撞上自己,贺嫣下意识后退,却被首饰摊挡住去路。只一刹那,沈知珩腾空,长靴踏着马首一跃而下,一柄长刀突兀地横拦在她与独眼男子之间。

    “给我带个糖果儿。”

    她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毕竟她也不知道沈知珩的手会搭在桌上,本来还想道歉的,可看到他避之不及的样子,突然叛逆心起,趁其他人没注意,右手默默放到桌下飞快地碰了他一下。

    “虽是木雕,但色泽光润,有玉石质感,足够内秀,”琥珀看出她在想什么,“配……刚刚好。”

    贺嫣无视他板着的脸,飞快塞了样东西给他,不等他拒绝便折回到沈荷身边。

    贺嫣撇撇嘴,仍旧不怎么情愿,但很快被路边的首饰摊吸引了注意。这种小首饰摊,所用料子都是不值钱的边角,做工也不怎么样,但胜在样式时兴,有时候比那些贵重头面还有趣。

    但这一切都与重心不在京都的贺家无关,任凭外面闹得翻天覆地,关起门来仍岁月静好。

    皇上有意让沈知珩尚公主的事,贺嫣是知道的,却不知已经有了具体的人选,想想那位明面上瞧着温柔端庄,实则没少给人下绊子的五公主……皇上这是打算结亲还是结仇呢?

    大庭广众,总不好直说二皇子,索性含糊过去。

    琥珀应了一声就走了,贺嫣继续在摊子上挑,结果没看到喜欢的,便只付了木簪的钱。付完钱,刚接过木簪,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断水一般分成两截。

    贺嫣:“狗屎。”

    沈荷:“……”

    两人吵吵闹闹离开,沈知珩冷着脸垂眸,只见掌心静静躺着一盒甘菊脂。

    “又如何?”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贺嫣,沈知珩眉头微蹙,显然耐性已到极限。

    贺嫣一脸无辜:“我没打算……”

    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尽相同,贺嫣看得兴致盎然,以至于随手夹菜的时候,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沈知珩的手套。

    只一瞬间,所有人齐刷刷看了过来,沈知珩面无表情,端着碗继续吃饭。

    ……这感觉真是过于熟悉了。

    琥珀嘴角抽了抽,巡视一周后道:“我去买个炒栗子。”

    重复两三次后,在她又一次发动攻击时,沈知珩突然反手按了下她手腕上的穴位。酸麻胀痛的感觉袭来,贺嫣猛地坐直,疼得发出一声轻哼。

    沈荷倨傲:“你当然要……”

    贺嫣默默巡视一圈,不得不承认在场的估计没一个人想留她,又想想今天也差不多了,于是跟着沈荷出门了。

    贺嫣眨了眨眼睛:“你这么说,五公主知道吗?”

    一顿饭吃的得勾心斗角,结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待郑淑先站起来后,沈荷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贺小姐回去。”

    “你给了我大哥什么?”沈荷不高兴。

    应付完讨厌鬼,贺嫣默默揉了揉手腕,颇为哀怨地看了沈知珩一眼。

    贺嫣下意识回头,便看到一个独眼男子正仓皇朝她这边逃,沈知珩和祁远正沉着脸骑马追来。

    是姑娘家常用的护手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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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珩反手收刀,一脚将独眼男人踹翻在地,紧随而来的侍卫立刻围上来,男人试图挣扎,却很快被侍卫们五花大绑。

    祁远急匆匆从马上下来时,独眼男人已经被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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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嫣乖乖摇了摇头,又偷偷瞄沈知珩一眼。

    祁远失笑:“纵然没吓到,回去也要喝一碗安神汤,免得夜里做噩梦。”

    言语温柔,句句妥帖,贺嫣的小心肝又忍不住扑通扑通跳起来,手中木簪蠢蠢欲动,非常想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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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走了。”沈知珩翻身上马,冷淡催促。

    贺嫣好久没见祁远,还想跟他多聊几句,但此刻也只能讪讪道:“你们忙,我这就回家去了。”

    “他执行公务时就是这样,”祁远说罢,故意压低了声音,“六亲不认,可讨厌了。”

    贺嫣没忍住笑了,再抬头沈知珩已经带人离开,只剩祁远一人一马还留在原地。

    “看吧,他连孤的面子都不给。”祁远耸耸肩。

    贺嫣笑眼弯弯:“您还是快去吧,小心去晚了他给您穿小鞋。”

    谁不知道这次科举舞弊案,祁远是负责协助沈知珩调查,严格说起来还是他的下属。

    祁远被她的说法逗笑,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可伸到一半时想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便又笑着放下。

    贺嫣心底小鹿乱撞,眼睛亮晶晶地目送他远去,琥珀急匆匆跑回来时,就看到她脸红红地呆站原地。

    “小姐,刚才这边好吵,发生什么事了吗?”买了一堆吃食的琥珀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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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无语时,她眼尖看到地上一方烧红令牌,连忙捡了起来:“小姐,这是什么?”

    “沈知珩的令牌?”贺嫣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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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嫣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乐呵呵接了过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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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司,物归原主,”正遗憾和二皇子没多说几句话的贺嫣,拿着小小令牌指向众人离开的方向,“他们现在,应该是去皇城司了。”

    琥珀:“?”

    皇城司内狱设在地下,终年不见阳光,长久地弥漫着阴冷潮湿的铁锈味,不大的刑房内,四面墙上都摆满了血迹未干的刑具,沈知珩坐在椅子上,戴着手套的手拿着烙铁,轻轻拨弄炭盆中的火焰。

    火烧得极旺,照得他的脸明灭不定,沈知珩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祁远眉头紧皱,手边茶水碰都没碰一下。

    这皇城司内狱,他不论来了多少次,都始终无法适应。

    刚才还奋力挣扎的独眼男人,此刻被绑在墙角凹凸不平的十字柱上,见沈知珩迟迟不开口,终于忍不住了:“我不过是个开赌场的,根本不知道什么科举舞弊,你就算把我抓来,也问不出什么。”

    沈知珩抬眸,语气古井无波:“你怎知本官抓你,是为了科举舞弊案?”

    独眼男人噎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不然呢?沈指挥使近来为了追查此案,闹得京都鸡飞狗跳,还有人不知道?”

    沈知珩唇角勾起一点弧度:“你倒是嘴硬。”

    独眼男人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说话,沈知珩突然起身,拿着烧红的烙铁踱步而来。他身形高大,不笑时极具压迫力,独眼男人纵然见过不少世面,也不由得吓得脸色一变。

    “你、你要动私刑……”

    话没说完,烙铁硬生生烫在心口,疼得他撕心裂肺大叫。祁远下意识别开脸,烫熟的肉味传来,引得他一阵阵反胃。

    剧烈的疼痛之后是麻木,独眼男人如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再开口声音虚弱无力:“你、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跟此案无关……”

    沈知珩静静与他对视,直到他视线忍不住漂浮,才不紧不慢地说:“带进来。”

    谁?祁远扭头看向门口,只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被绑了进来,一看到独眼男人便失声痛哭:“爹!”

    独眼男人目眦欲裂:“沈知珩!你想干什么?!”

    “皇城司的内狱,分大中小三种牢房,最大的一间,关了十余个囚犯,”沈知珩慢条斯理地放下烙铁,从容后退一步,“这十余人中,关的最久的有将近三年,若是将她们送进去……”

    “知珩。”祁远蹙眉打断。

    独眼男人死命挣扎起来:“沈知珩,你丧尽天良枉为人,你不得好死……”

    沈知珩也不废话,面无表情地抬手点了一下,飞鱼卫立刻捆着两个姑娘往外走,祁远当即呵斥:“都住手!”

    飞鱼卫对视一眼,到底没听祁远的,直接将两人带走了。祁远知道在皇城司的地盘,即便是他也说得不算,只能咬牙劝沈知珩:“知珩,这条线断了,我们可以再查别的,纵然他作恶,他的孩子却是无辜,你不要……”

    话没说完,外头已经传来女子惨叫,刚才还张牙舞爪的独眼男人瞬间面如死灰:“我招!我全招!”

    一旁的师爷立刻铺好笔墨纸砚记口供,祁远急匆匆跑了出去,却看到两个姑娘只是被堵了嘴丢在角落里,负责盯着二人的飞鱼卫嬉皮笑脸,又怪腔怪调惨叫一声。

    “二殿下,卑职学得像吗?”他笑着问。

    祁远脸色铁青,许久才抿了抿唇。

    不久之后,沈知珩从刑房出来,眸色清冷地看了祁远一眼:“被顶了名字的考生,半个月前投湖自尽,父母亲眷受不了打击,半月之内有五人随他而去。”

    祁远微微一愣。

    “她们身上的衣裳,是江南织造局所出云锦,寸锦寸金,就是卖了家中赌坊也买不起,”沈知珩勾唇,眼中皆是嘲讽,“踩着旁人一家老小的性命享用荣华富贵之人,也配称无辜?”

    “知珩……”

    “你自回京以后便纠缠不休,究竟是何目的?”沈知珩声音沉郁,眼神晦暗。

    贺嫣惊魂未定,却还是拍了拍她的手,待她平静了才问祁远:“我、我不就是让他请个饭吗?不至于要动手吧。”

    “殿下不必对谁道歉,这些腌臜事,本不该让你看见,”沈知珩神色淡淡,“今后再如此,殿下也不必过来,卑职处置便好。”

    “你们……干嘛呢?”在门口等了半天的贺嫣,一不小心将他们的‘深情对视’尽收眼底,一时间有些呼吸困难。

    沈知珩死死盯着贺嫣,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贺嫣看到他眼底浓郁的厌弃,惊得脑子一片空白。

    而睡太早的结果,便是没到子时便醒了。

    从哪出来?不重要,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沈知珩。贺嫣正要说让他代沈知珩请客,结果话还未说出口,沈知珩突然停了下来,她一时停不稳,直接撞上沈知珩的后背。

    “什么味道?”她动了动鼻子,“好像是血……”

    她小心后退一步,讪笑着看向他:“无……沈指挥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祁远刚要说什么,沈知珩已经走了,他只好跟上,贺嫣拿着令牌也赶紧去追。

    许久,他撤刀离开,贺嫣一阵脚软,琥珀赶紧冲过去扶住她。

    门外之人没有动静,举起的手也未落在她身上。贺嫣偷偷瞄一眼地面,看到他的长靴才确定,刚才看到的沈知珩是真实存在的。

    贺嫣眨了眨眼睛:“那你要吗?”

    “立大功了。”祁远感慨。

    “我要的也不多,嗯……天快黑了,让无忧哥哥请顿饭应该不过分吧?”沈知珩走得快,贺嫣只能小跑着追。

    “卑职怎敢。”

    贺家夜深人静,连琥珀都睡了,贺嫣一个人无聊,便披上一件外衣去院中散步,结果刚一开房门,便看到沈知珩已经抬起了手,似乎正要敲门。

    祁远苦涩一笑:“你别介意,他每次审完犯人,性子便会喜怒无常,过会儿便好了。”

    “要,妹妹给的,当然要。”祁远笑着接过去。

    祁远不住道歉,然而沈知珩始终面无表情,眼看着已经走出皇城司的大门,沈知珩还是不打算理他,祁远忍不住去抓他胳膊:“知珩!”

    祁远苦涩一笑:“知珩平日从……出来,是不用膳的。”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贺嫣嘴上抱怨,脸颊却红了。

    祁远怔怔看着沈知珩远去,大门处的光逆他而来,将他高大的身影照得半虚半实,仿佛要羽化升仙。

    “对了,”她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将木簪递给他,“无忧哥哥不要,我留着也没用,送你吧。”

    贺嫣顿时开心了,挂着笑坐上自家马车。

    她是开心了,琥珀仍愤愤不平,在马车上骂了沈知珩一路,到家立刻给贺嫣煮了安神汤。贺嫣本来不想喝的,但在她的逼迫下愣是喝了两大碗,晚膳没吃就睡了过去。

    “我来送东西。”贺嫣说着,小心翼翼挪步到二人面前,第一眼先看沈知珩的手腕。

    他猛地回神,连忙追上去愧疚道歉:“知珩,你说得有理,是孤错了,孤向你赔礼道歉。”

    冰冷锋利的刀就架在脖子上,贺嫣默默咽了下口水,讪讪开口:“我……我没什么目的?”

    “我、我……”贺嫣心一横,咬牙道,“我做得还不明显吗?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你跟我装什么傻,非要我亲口承认才行?!”

    “知珩!”祁远脸色一变。

    没想到还有其他人,祁远赶紧松开沈知珩,看到贺嫣后勉强笑笑:“浓浓,你怎么来了?”

    “二殿下心软是好事,可惜用错了地方。”

    话没说完,沈知珩压抑了许久的戾气倏然爆发,抽出长刀反身架在她的脖子上。

    贺嫣默默松一口气,笑着将令牌递过来:“无忧哥哥,你的令牌被我捡到了。”

    然而她却和祁远一样不敢声张,因为刀离贺嫣太近了。

    话音未落,便感觉刀刃愈发用力,下一瞬只怕就要划破脖颈,角落里等候的琥珀迟迟没听到动静,探出头看到这一幕后差点把魂吓掉。

    “真的?”贺嫣眼睛一亮,“那我岂不是立功了?”

    贺嫣吓得抱头:“别打我!”

    祁远更加无地自容:“孤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孤的气了。”

    而她开了门,这手看起来就像要敲她了。

    “知珩,你小心些。”祁远提心吊胆,生怕他伤了贺嫣。

    “我是捡垃圾的?”祁远眉头微挑。

    沈知珩眉头微蹙,倒是祁远目露惊讶:“竟然丢了?这东西可是父皇御赐,世上仅有一枚,幸好你捡到了,否则可就麻烦了。”

    贺嫣:“?”

    “沈指挥使太过分了!我要禀告贺老将军!”琥珀怒道。

    祁远待她站稳,到底伸手摸摸她的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祁远叹了声气,又安慰了她两句,贺嫣见他没心情,便提出告辞。

    ……只是喜怒无常?贺嫣心情复杂地看向祁远,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沈知珩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心底发毛,才缓慢开口:“道歉。”

    沈知珩蹙眉避开,面无表情看向他,祁远与他对视,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我能讨个赏不?”贺嫣打蛇随棍上。

    “……你都自称卑职了。”

    贺嫣下意识屏住呼吸,连话都不敢说了。

    还好,护腕上还绣着小小的兰草,说明他暂时没有移情别恋的想法,至于祁远……嗯,他肯定是喜欢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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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嫣沉默许久,试探:“对、对不起?”

    沈知珩微微一顿:“我说,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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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她安神汤喝多了出现幻觉,否则她怎么会在深夜的自家庭院看到沈知珩,沈知珩还说出了‘道歉’这种词。

    开玩笑,沈知珩会道歉?她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而且……

    “大半夜的,道歉?”她一言难尽。

    沈知珩沉默片刻:“那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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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嫣无言看了他许久,突然有点好笑:“沈指挥使,从分开就开始良心不安了吧?”否则也不会大半夜的跑过来。

    “抱歉,”沈知珩面色生硬,相比有错就认的祁远,他显然不擅此道,“今日白天,是我不对。”

    贺嫣想了想,朝他伸手:“那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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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嫣挑眉:“空口道歉啊,没带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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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嫣轻哼一声,刚要说什么,沈知珩突然扭头就走,她赶紧叫住他:“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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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嫣:“取的意思是……您等会儿不是还要回来吧?”

    沈知珩抬眸看向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贺嫣嘴角抽了抽,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今日没穿那身圆领暗红官服,而是换了件绣了文竹的白袍,身上也没有佩刀,相比之前多了些许书卷气,可周身的疏远冷离却并未减少,站在月光下俊美不似凡人,好像随时会散在月光里。

    这人古怪是古怪了些,皮相却是极好,跟二皇子比也不逊色。贺嫣心里嘟囔一句,又扫了眼他手上薄如蝉翼的手套,突然问了句:“我给你的油,你擦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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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啊?”贺嫣啧了一声,“那可是上等的护手油,你不会给我扔了吧?”

    “没有。”沈知珩这回倒是说话了。

    也是,凭借沈指挥使的教养,收的礼物即便不喜欢,也不可能会扔,顶多是放在仓库吃灰而已。贺嫣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勾起唇角:“你今日差点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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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说句对不起就能了结的事,我是贺家仅剩的独苗,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贺嫣反问。

    沈知珩看向她:“我并非因为惧怕贺家,才来向你道歉。”

    “我知道,是因为做错事嘛,”贺嫣抱臂靠在门框上,“沈指挥使从前读书时,便是远近闻名的君子,既是君子,自然行事坦荡、知错就改。”

    沈知珩听出她话外之意,直接问:“你要什么?”

    “要你娶我。”贺嫣回答。

    沈知珩顿时皱起眉头。

    贺嫣怕他死心眼真答应了,说完就赶紧接一句:“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有另一个要求。”

    “你说。”沈知珩立刻道。

    这迫不及待的样子,一看就很怕娶她。贺嫣啧了一声:“等着。”

    说完,便急匆匆跑回屋里,拿了什么东西后招呼沈知珩去院中石桌前坐下。

    “当着我的面,把护手油擦了。”贺嫣拿出蛤蜊式样的盒子。

    沈知珩脸色顿时有些冷。

    “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擦?”贺嫣反问。

    沈知珩:“贺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

    “但什么但,”贺嫣打断他,“这不是好意,是你做错事要付出的代价。”

    沈知珩不说话了。

    贺嫣也不逼迫他,只是靠着石桌盯着他看。

    沈知珩脸色越来越凝重,肩膀也隐隐僵硬,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嫣强迫他卖身了。

    许久,他到底面无表情地将手套摘了,一双手彻底暴露在月光下。

    贺嫣叫他涂护手油也只是一时兴起,可真当看到他的手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才短短几日,手上的裂伤更严重了,伤口深处的肉泛着白,连血丝都没有,十指骨节突出、指腹发皱,右手小指上还有严重的冻伤,一眼看去简直惨不忍睹。

    大约是贺嫣嫌弃的眼神太明显,沈知珩冷着脸便要戴上手套,贺嫣连忙制止:“别啊,你答应我要擦油的!”

    说完,又想到什么,“不对,现在只是擦油是不够的。”

    她看了沈知珩一眼,又跑回屋去了。

    不多会儿,她带着一瓶药膏重新出现,然而沈知珩已经将手套戴上了。

    “先涂这个,等晾干了再用那个。”贺嫣说完,才注意到他的手,“你怎么又戴上了?不是答应我要涂药吗?”

    “我回去涂,免得恶心到贺小姐。”沈知珩一向淡漠的语气里,难得多了一分情绪。

    贺嫣奇怪:“我什么时候说你恶心了?”

    沈知珩抬眸,猝不及防对上她的视线。

    她眼睛清澈干净,所有情绪一览无余。

    没有厌恶。

    沈知珩微微愣神,心口仿佛被什么重击一下,一时间有些反应迟钝。贺嫣趁机将他手套扯下,再次看到他一手的伤时,突然发现了不对:“你来之前洗手了?怎么感觉手指都泡囊了?”

    沈知珩猛地回神,淡淡开口:“贺小姐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懒得管。贺嫣腹诽一句,直接将药膏丢给他,沈知珩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眸涂药。

    “指缝多涂一点,都烂了,还有虎口……”贺嫣指挥着,很快一盒药膏用了小半,然后便开始等风干。

    沈知珩垂着眼眸,没有交流的意思,贺嫣却是个闲不住的,安静了会儿后忍不住问:“你看过大夫吗?”

    沈知珩沉静如水:“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我说的不是你的手。”贺嫣意有所指。

    沈知珩顿了顿,淡漠开口:“贺小姐什么意思?”

    “你今日喜怒无常的样子,我似乎在另一人身上见过,那人前些年战场杀敌十分英勇,可离了贺家军之后,性子便愈发捉摸不透,每夜每夜睡不着,后来大夫诊治说是心病……”

    “贺小姐觉得我有病?”沈知珩冷声打断。

    贺嫣眨了眨眼睛,确定他今天没带刀后:“是啊。”

    沈知珩:“……”

    短暂的安静后,他淡淡开口:“贺小姐想多了,沈某好得很。”

    贺嫣点了点头:“所以只是单纯地讨厌我。”

    “浓浓快来,”皇后笑着朝她招手,眼圈也红了,“长成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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