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戳穿)(2/8)
贺嫣才不信，但箭在弦上，只能让他速战速决。沈知珩垂下眼眸，已经蜕皮到发皱的指头上粘满药膏，在她细长的伤口上来回涂抹，与她光洁的皮肤相比，他的手指又秃又丑，还凹凸不平，只是简单涂个药，都像是亵渎。
贺嫣撇了撇嘴：“你要是信我，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法子自证了。”
“我说过要放你？”沈知珩侧目反问。
沈知珩没什么表情：“是你让我擦的。”
不得不说皇城司的厢房虽然小，但也算五脏俱全，而且全是新的，厚沉沉的棉花被应该是最近刚晒过，又宣又软还不压人，即使屋内没有地龙，也全然不觉得冷。她本来担心没有女子能用的物件，可还没跟沈知珩提，便有飞鱼卫送了包袱来。
“你打算徇私枉法？”贺嫣眼睛一亮。
“又不是什么大案要案，就是普普通通一点小争执而已，哪配称是皇城司的案子，”贺嫣一脸讨好，“再说我也是为了你才去打人的，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无数条小道，贺嫣这才发现皇城司除了前头那两三进院子，后面还有一大片楼阁，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小。
“我没让你用这么大力气！”贺嫣控诉。
沈知珩又看她一眼，转身去柜子里取了药膏和纱布。贺嫣见状，立刻将脖子伸给他。
贺嫣沉默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狠心将刀刃朝脖颈压去。沈知珩终于变了脸色，手中佩玉径直朝她手腕射去，贺嫣吃痛松手，佩刀落地的瞬间，沈知珩也冲了过来将她扶住。
贺嫣：“什么没事？”
沈知珩看出她的意思，眉头又皱了起来：“自己擦。”
沈知珩静了半晌，唇角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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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怔怔看着他，半天才不可思议地问：“你要将我收监？”
半晌，他沉默别开脸，轻轻拂开她攥紧自己胳膊的手，“若无意外，除夕前会放你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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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意是自己就算有罪，也不至于关进内狱，结果沈知珩听到她的提问，竟然真的回答了：“知道，反叛谋逆，杀人纵火，拐卖人口……”
“没事了吧？”沈知珩问。
贺嫣顿了顿，默默咬一口糕点：“马上就要过年了，您总不会要我一直在皇城司待着吧？”
沈知珩察觉到她的恐惧，当即停了下来。
“无忧哥哥，你不是答应我要过年前放我出去吗？还有三天就该过年了吧，你能不能放了我啊！我出去以后肯定改过自新，再不违法乱纪了！”她趁沈知珩难得来一趟，赶紧抱着大腿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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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内狱。”
“没事也要清洗一下，”贺嫣说完，又赶紧补充，“稍微洗一下，可别一直搓洗。”
她漫无天际地思考，正想得认真时，沈知珩突然开口，声音还带了点沙哑：“贺嫣。”
但也不知能不能拦住，她必须在他进门之前骗过沈知珩，否则他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只怕更没办法收场。
她刚要打退堂鼓，一个飞鱼卫便跑了进来，看到地上的佩刀和贺嫣脖子上的伤口，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赶紧道：“大人，二殿下来了，非要在此刻见您，卑职实在拦不住，特来问过大人。”
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了，她嘤嘤嘤讨好：“无忧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我出去吧！”
“的确，”沈知珩在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倒一杯茶，“但我也没办法，皇城司只有一间内狱，只能将你关在那里。”
沈知珩接过，一边仔细擦手一边淡淡道：“不可能。”
贺嫣本来就疼，被他这么一吼眼泪瞬间掉下来了：“那你还怀疑我喜欢别人吗？！”
贺嫣正咬着牙默默忍受上药带来的刺痛，突然发觉他的动作好像慢了下来，于是低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他粘着药膏的手指已经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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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没事了，我便即刻将你收监。”沈知珩折回桌前，将手套重新戴上。
“……我还什么都没说。”贺嫣无语。
飞鱼卫没有多问，直接扭头走了，没过多久熟悉的衣角便又出现在视野里，接着消失不见。贺嫣默默松了口气，一抬头发现沈知珩正朝自己走来，吓得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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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啊。”贺嫣又一次催促，却不认为沈知珩会听她的，然而……
“你怎么敢……”他面色铁青，显然动了真怒。
“公报私仇啊你！”她眼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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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心想当然不可能，毕竟一刻钟之前还要将她下狱呢，估计是哪个飞鱼卫偷偷藏到这里的独食，却不料她突然住进来了。
沈知珩：“不能。”
沈知珩看向她，用眼神问她怎么知道。
贺嫣用力吸了一下：“我能闻到你的味儿。”满屋子全是皂角味，想闻不到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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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在他的眼神审讯下，只能艰难摇了摇头：“没骗你……”
半晌，她艰难开口：“你不觉得，我犯的错跟这些人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吗？”
沈知珩停下，静静看着门外飘雪。这雪半晌午时开始下的，到现在已经小两个时辰了，纵然下得不大，可房檐上还是积了厚厚一层。
“嗯。”
贺嫣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轻咳一声问：“你不会再发火了吧？”好像她的恐惧，皆是因为他发脾气。
“胡闹！你这样轻视性命，可有想过贺老将军、想过贺家满门忠烈？！”沈知珩怒极，连身体都在颤抖。
沈知珩沉默片刻：“我没用力。”
贺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关上门后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换洗衣裳，估计是琥珀给准备的。这丫头还算聪明，没有夹带什么信件，否则就真铁证如山了。
沈知珩递到唇边的杯子突然停下，缥缈的白烟逐渐模糊了他的脸：“皇城司也不是全然不讲人情，若是罪不至死的犯人病重，倒也会另寻一间房给她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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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见，而且也下不去手。”贺嫣眉头紧锁，说完之后见沈知珩迟迟不动，眉头又挑了起来，“别跟我说你碰不得人啊，刚才抓我的手腕，还跑来扶我，不都没事吗？现在让你给我上个药反倒为难了，你是不是……”
沈知珩紧绷后背盯着她看了片刻，默默将手抽回来：“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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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珩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半天才蹙眉说一句：“轻浮。”
贺嫣特意收了力道，加上他中途阻拦，所以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但饶是只有一点皮外伤，也足以让她两眼泪汪汪了：“你不信我，我就以死明志。”
虽然不合时宜，但贺嫣听到他这句词儿，还是没忍住乐了，结果扯到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门外飞鱼卫突然动身往远处走，想来是祁远已经快到跟前，所以去拦了。
贺嫣不信，拈起一块吃了，顿时满足地闭上眼睛：“还热乎，不会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吧？”
沈知珩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上一条小路，贺嫣茫然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走到拐角时侧目：“还不过来？”
作为一个罪不至死又恰好‘病重’的犯人，贺嫣合理地得到了一间还算不错的厢房。
沈知珩呵斥都到了嘴边，可一对上她委屈泛红的眼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贺嫣捂着脖子，指缝里泛着鲜红，衬得脖子愈发白皙纤细，仿佛只要他轻轻一折，便能将其折断。
贺嫣：“……”
沈知珩没有回答飞鱼卫，只是静静看着贺嫣。
“不会是起了敏症吧？”她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仔细观察，“怎么红成这样？”
说完，他静了静，抬眸看向贺嫣，“还有套麻袋打人的。”
“不是有很多空房吗？能不能给我换间大的，这里太小了，”贺嫣把厢房巡视一圈，看到桌上有荷花酥顿时咦了一声，“你们空房里还摆糕点呢？能吃吗？”
话没说完，沈知珩已经抽掉一只手套，剜一大块药膏摁在她的伤口上，顿时疼得她吱哇乱叫。
“若是世上之人犯错都以道歉为终，那便不必再有牢狱了。”沈知珩说罢，对上她泛红的眼睛，蓦地心头一顿。
沈知珩又要走，贺嫣欲哭无泪地抓住他的胳膊，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体一绷。
沈知珩竟然起身了，还真的走到水盆旁将药膏洗去。贺嫣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一只手下意识捂上脖子。
“该。”沈知珩面无表情，非常冷血，气氛却莫名缓和许多。
“皇城司还算讲人情，罪不至死之人，过年会有一荤一素、一壶浊酒。”沈知珩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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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姐家里给准备的。”飞鱼卫笑呵呵，态度比先前殷勤不少。
皇城司的伙食也不错，不像沈知珩说的只有过年那天才有一荤一素，她一日三餐都有四菜一汤，早午膳还配了糕点，每日里除了不能出门，其他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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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
沈知珩这才淡淡道：“跟二殿下说，我今日没兴趣对贺小姐动刑，但他要是坚持见我，就未必了。”
沈知珩见她没有回答，索性转身离开，贺嫣见状赶紧叫住他：“沈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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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没等她追问，沈知珩便已经离开了，贺嫣只好先安心住下。
……所以他到底信没信？她要再演得更努力点吗？二殿下还没进来，应该是进不来了吧？
问这句话时，她的眉眼间没有半点厌恶与排斥。
贺嫣倒抽一口冷气：“你知道那里关的都是什么人吗？！”
“收到哪？”
明明是没什么起伏的一句话，贺嫣却突然生出几分怯意……要不算了吧。
但关键就是不能出门，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即便待在家里闭门不出时，也会时常在院中跑来跑去，进了皇城司的厢房后，就没离开过这方寸之地，急得她人都快疯了。
沈知珩将她带进一间屋子，贺嫣一进门便忍不住道：“这是你平日休息的地方？”
“沈指挥使，沈哥哥，无忧哥哥……”贺嫣拈着没吃完的半块糕点，殷勤地凑过来，“你打算何时放了我呀？”
他话音未落，贺嫣已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之前还偷看他一眼。
受伤还有这种好处？那是不是还能有别的好处……贺嫣殷勤上前，亲自递了手帕给他。
沈知珩将手帕丢回来：“到了皇城司的案子，只有真相，没有隐瞒。”
沉默不断蔓延，院外迟迟没有动静，贺嫣早已从沈知珩怀中退开，一边低着头哽咽，一边忍不住想抬头看看他此刻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