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侣烛光午餐(2/8)

    程锦挪开他的手,拍了拍他:“真不用,三土。我要出院了,你回去吧。”

    他抱着母亲安慰的时候,瞥见了程锦。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汇聚,程锦扯了下嘴角,想笑但没笑出来。

    “矿井下氧气是有限的,每一秒,空气中的含氧量都在下降。”

    贾垚冲着石堆喊:“有人吗?”

    “爸爸!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啊,教育我你也挑个合适的时间吧,我现在还是劫后余生的病人呢。多关心关心我吧。”

    在矿井下贾垚以为程锦说的自己死了父母只会可惜失去了吸血包并不会伤心,是夸张其辞。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可信度。

    “垚垚,别担心啊,爸爸这就让他们救你出来。很快,咱家最大的钻机已经按上了,很快就出来了。”

    程锦倒是真的晕倒了被救护车抬进了医院。

    “听到了。”程锦的声音也很激动。

    “我不回去,我要跟他住一个病房。”

    他明明可以不去安慰贾垚,吓他个屁滚尿流。

    “而且,”贾垚的声音再次响起,“矿井塌陷的时候,程锦走在我前面,他可以跟那个负责人一起跑向出口的,他是为了救我才留下的。”

    作为另外一方当事人,程锦被抓着胳膊连反抗都忘记了,老老实实的被人牵着。胃里闪过一股暖意,心想:小没良心的,亏你还惦记着我。

    隔壁病床的肺癌患者又咳上了,程锦没好气儿的瞪了对方一眼。昨天晚上让他吵醒五六次,咳得撕心裂肺干呕不停,与其活受罪花钱吊命还不如干脆利落地去死。

    “写吧。”

    程锦是喜欢我的吧。

    “爸爸,我在楼下呢,在程锦这儿。”

    “最关键的是,他把自己随身带着的水掏出来分享给我,这是多伟大,多无私的人才能做出来的。”

    “你说什么?”

    高级病房只剩一间,以护犊子着称的贾政当然要把这唯一的病房留给自己的宝贝儿子。

    这是贾垚第一次听到程锦跟自己说他家里的事情,在两人此前的接触中,贾垚经常会说他爸怎样怎样,他妈怎样怎样。而程锦从不提及他的家庭,连程锦家里有三个姐姐的事情都是他从公司其他同事嘴里听来的。

    “好,那你协调,挂了吧。”

    程锦皱了皱眉头,坏狗,说谎。

    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父母的声音更能安抚心灵的,只要老爸说没事儿,贾垚就相信,并且放一百个心。

    “有人来救我们了!”

    “慢点儿,一下喝太多容易肠胃应激痉挛。”

    “爸爸!”贾垚听到老爸的声音激动的嗓子都劈了。

    艹,我要他来看我干什么?

    “我们两个是共患难过的,把他一个人晾在楼下也太不讲究了吧,更别提他还救我一命。”

    带贾垚下矿确实是他提出来的,想着贾垚这种富贵人家的少爷这辈子不可能接触到小煤窑,让他见识回。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我不管,我就要跟程锦一起住。”

    接过程锦递来的对讲机,贾垚双手捧着,说:“我没事,程锦也没事,我们俩都挺好的。”

    程锦摇摇头,“然后会动用大型隧道钻机钻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孔洞,嵌入光滑的管道,就可以把我们拉出去了。”

    护士站的护士还建议他再观察两天。程锦心说我回家观察就行了,您这儿消费太高我承受不起。打出账单一看。

    “咳咳咳咳,老婆,保温杯递给我。”

    程锦住在楼下的普通病房,听说自始至终没有人来看过他。警方联系了程锦的父母,他们都在h省,可能觉得因为这一点儿小事跑来确实不太值当?

    “我已经办理出院了。”程锦如实告知,“我没事儿。”

    而且,你这嗓子怎么还能说出来话?合着一圈儿下来倒霉的只有我自己?

    贾垚点点头,喝了一小口。

    事情的发展如程锦所料,在被困了15个小时后,消防员顺着通进来的管道爬入他们所在的位置,用担架将两人运送出去。

    狗里狗气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生了三个女娃还要再生,不就是为了生个太子出来供着么。全家都围着你转,你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但是,他明显地察觉到程锦在矿下变得很爱摸他,过去这几个小时摸了他下巴两次、头一次、肩膀两次、后颈一次。

    其实他只是体力透支,被吓得不轻,但是父母还坚持让他住院观察。

    贾垚在矿井的深处找到了些许纸笔,他递给程锦一份。“你要写吗?”

    我图什么的。

    “别上了,我爸不至于这么黑心吧,都这样了还克扣你工钱。”贾垚拉着程锦的胳膊企图把人拽回床上。

    “你在敲什么?摩斯电码?”

    “你不会。”

    你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对方隔着安全帽摸了摸他的头,张了张嘴,看口型,好像是两个字。

    “程锦,醒醒,你听到了吗?”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程锦我不可能活着出来。”

    卧槽,4590。

    年底还升职加薪呢,不让你拾掇东西滚蛋算你捡便宜。

    两个人头对着头趴在管道边儿上吸气。

    从程锦跟外界联系上的第一件事是给老爸道歉没照顾好自己开始,到他啥事儿没有却住进高级病房而晕倒的程锦只能在楼下的普通病房跟一堆人挤在一起,此刻父母扔下繁忙的工作在自己身边照顾而程锦身边半个人都没有。

    程锦自嘲般的轻声发笑:“家里有皇位继承的才叫太子,家里有债务继承的只能叫孙子。”

    管道里滑出两瓶矿泉水。

    又过了很久,贾垚什么声音都没听见。“程儿,我们啥时候能出去啊?”

    贾垚作息健康还经常运动,身体比坐办公室喝酒应酬的程锦强健不少,目前还没有什么不适状况出现。

    “先不说这个。垚垚,先不说这个。没事儿啊,爸爸这就救你出来。”

    程锦拿起地上的水抿了一口,递给贾垚。

    程锦越想越气,肺都要气肿一圈儿。

    程锦拿过对讲机:“老板,真对不起,是我失职了,没有照顾好小贾总,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贾垚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啊?”

    贾垚抱着一堆东西放在他隔壁的床铺,“我想和你一起住一间病房。”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父母的体贴而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晾在一边,简直太不要脸,贾垚拽上床单就跑到程锦的病房里。

    一股电流顺着程锦的指尖流到贾垚的后颈,从后颈沿着脊柱往下窜。每次被程锦摸到他的反应都很大,好在程锦平常不太碰他。

    气氛瞬间变得很凝重,连贾垚这么不敏感的人都感觉出来了,他跟程锦的关系仿佛一下子疏远了。

    傻狗。

    如果他是真是条狗,现在尾巴肯定摇成螺旋桨,摇的飞起来了。

    通话结束后,程锦把对讲机塞回他手里。

    “我想给家里写点儿东西。”贾垚不想说是写遗书,他不想成为散播恐怖情绪的人。

    程锦打开对讲机,贾总的声音从里面刺啦刺啦地传出来。

    贾垚捕捉到程锦眼神中的诧异。

    果然,贾总怪罪我。程锦讽刺的笑了两声,救了他儿子又如何,资本家同情打工人比太阳从西边升起概率还低。

    贾垚偎在程锦身边,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儿。

    “没啥,少说废话,我们就这一点儿水,别浪费口水。”程锦说完就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我头晕。”

    余光看见程锦也拧开瓶盖喝水,心落回了肚子里。

    他回到病房正收拾东西打算跑路,背后传来一声儿兴高采烈的呼喊声。

    “程哥!”门口露出贾垚那张笑嘻嘻的脸,一对儿虎牙高兴的露在外面。

    “别喊,听不见。”程锦制止他道:“使太大劲儿容易晕过去。”

    “三土,没事儿了。”程锦松了口气,捏了捏贾垚的后颈。

    程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生下他的两个人程锦都没期盼着能来看自己,把无谓的希望寄托在老板儿子身上?我傻逼了吧我。

    “你休息一下吧。”贾垚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有一把子力气使不出来,帮不上程锦的忙。“你要是嫌脏的话可以靠在我身上。”

    贾垚看程锦的手臂越发无力,想是在缺氧状态下做大动作困难,提出:“我来替你敲吧。”

    一方面生气傻狗学坏了都会拿贾总出来压他,另一方面担心贾总认为是他撺掇贾垚给自己谋私利,搬进高级病房。

    程锦被他逗乐了,又不敢咧开嘴大笑,按着干裂开的嘴唇,哧哧地笑。

    贾垚的心脏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刺痛。

    从不顾自身安危扑倒贾垚开始,程锦就像被鬼上身了一样,只不过这只鬼带来的是一种名为善的副作用。

    谁也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及时止损吧。他掀开被子蹦下床去办理出院,能跑能跳的,花这冤枉钱干屁。我又不是大少爷,没那个好命在医院里养这点儿小病。

    “应该也不用写,我就是脑子抽风想随便写点。”贾垚背对着程锦坐下,思量要给父母留下什么话。

    他明明可以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奔向出口,跟李队一起出去,留下傻狗被掉落的巨石压成肉泥。

    程锦还是触及到了“死”,这个两人都不敢说出口的字眼,揭开了粉饰太平的纱布。

    “我没瞎说。”

    “是我求程锦带我下矿的,他本来不同意的,这都是我的错,你为什么怪他?”

    “嗯。”程锦起身拿起石块儿敲击墙上的铁片儿,发出不小的声音。

    这孩子说话一点儿不背人,傻狗。

    “好,好,那就好。”贾政的声音很是激动,甚至带着鼻音。

    还有太多了,程锦都数不出来自己干了多少反常的事儿。

    妈妈趴在他身上喜极而泣,放声大哭,连向来坚强的父亲眼角都挂上了泪花。

    “上班。”程锦尽力提高声音说。

    “我天,你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贾垚走到程锦面前,“你快点儿刚下歇息吧,走哪儿去。”

    贾垚心里正纳闷:难道自己真的长得很像狗?朋友们叫他贾狗就算了,程锦也要叫他狗。

    救了贾垚他得了什么好处吗?什么也没有,贾总只会怪自己,闲着没事儿干嘛人家带宝贝儿子下矿。

    贾垚那个没良心的出了矿井就跟家人亲亲密密、热热乎乎的抱作一团,住着高级病房护士都专门配了仨,看都不来看自己一眼。

    “然后呢?就用挖掘机把路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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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的源泉,生命的源泉!贾垚拧开就要往嘴里灌,被程锦一把薅住。

    不行,这钱公司是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我他妈的这是工伤,工伤懂不懂。

    “我去跟我爸说说,让你再住两天。我的话不管用,找有用的人来。”

    程锦简直把自己当小孩儿一样哄着,贾垚觉得,起码在这一刻,他对程锦的喜欢攀升到了能够称得上是爱的巅峰。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程锦都是兴致恹恹,不想聊下去。

    “只会可惜可惜,自己失去了一个吸血包。”

    早已疲惫不堪的贾垚在出管道的第一时间看到了父母,还是激动的从担架上坐起。

    “没有程锦,你根本不可能下矿。”

    他再一次看到了程锦惊愕的表情,对方皱着眉说:“几小时后他们就会送来水。所以,抿一口吧。”

    “三土!听话。”程锦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劈叉了,嗓子要裂开了,“别去找贾总。”

    他也不需要来自大人物假惺惺的怜悯。

    “要是没有程锦我早被石头压死了,都用不着找救援了。”

    程锦白了他一眼,吐出了两个字。

    令贾垚震惊的事情有二,一是程锦的悲观。对于两人获救的可能性,程锦实际上没有抱太大希望,起码不如这人嘴里说的乐观,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安抚自己。二是程锦的家庭。程锦的家庭竟然是这个样子,贾垚误以为像程锦这种开朗大方又乐于助人的男生肯定是在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的。

    我他妈的晕倒的时候干什么了?砸医院了?打医生了?什么药要他妈的4590?!

    “爸爸,妈妈!”

    程锦躺在病床上,觉得自己在矿井下的这15个小时非常不真实,他不是他了。

    “嗯,告诉外界,我们很安全。”程锦连续敲了三趟,才放下石头脱力般的坐回地上。

    “程儿,你觉不觉得,我们俩现在好像两条狗。”

    贾垚这回听清了那个口型。

    “我……”程锦刚打算提起一口气来说话,只见贾垚低下头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那句“出来再说”什么意思,出来再算总账、再教训他是吧。在贾垚身体精神状况都健康的情况下也得治你一个照顾不周之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被扒你一层皮。

    对方摇摇头,“不写。”

    “耐心等着。”程锦有规律地连续敲击铁片。

    贾垚刚要张嘴说话,兜里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掏出电话,接起来,一手还拽着程锦,生怕人跑了似的。

    对,还有钱的事儿。不知道住院的费用公司能不能给他报。这趟差出的,鬼门关走一遭,兜里两个钢镚还让人搜罗干净了。

    现在纠结获救的概率是毫无益处的,程锦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多多少。

    管道里滑出两袋儿葡萄糖,跟着葡萄糖一起滑出来的还有一个对讲机。

    几小时后,一个小管道通了进来。程锦招呼他趴在管道边儿上,说外面的人正在往矿井里打氧。

    “不是,我没有人好写。”程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我没有朋友,跟家里人也不亲近。他们知道我死了,”

    所以贾垚选择开启第二个话题:“你不是有三个姐姐吗?”

    他们不再是被困在一起相互取暖、加油打气的亲密搭档,而是变回了小贾总和公司职员。

    他已经打定主意的事情任谁都没法儿改变,贾垚拗不过他,只好搬出他爹。

    “十几个小时吧。”

    这个念头又冒出来了,吓得贾垚赶紧往下压了压。程锦肯定是害怕了,所以才这么反常,不是因为喜欢我而爱不释手。

    “垚垚。”

    贾垚不知道程锦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怎么回事儿?”贾垚亮起面前程锦的手机,他们从中午吃过饭到现在五小时多一点,应该不至于低血糖。

    “是程锦一直照顾我,不让我摘掉面罩,脱掉工作服。”

    贾垚心里咯噔一下,见程锦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急忙站出来说:“爸,不怪他,是我求程锦带我下矿的。

    贾垚很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甘洌的矿泉水顺着他干得要撕裂的喉咙涌入心田,贾垚咂摸咂摸嘴:“这水好甜。”

    程锦拉不住他,只能任由贾垚去找他爸。他站在高级病房门外,正犹豫要不要敲门进去解释,就听见父子俩的争吵声。

    “我要……”嗓子好痛,说不出来话,憋出一股劲,程锦按着喉咙说:“我要走了。”

    贾垚拒绝了,“留给你。”

    他明明可以不拿出那半瓶水,自己私吞了现在嗓子也不至于疼到说不出话,呼吸跟扎针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

    “如果救援组织得当,十几个小时。”程锦补充道:“他们会先用小的钻孔机打进一条管道,用来输送氧气和补给。”

    贾垚听话的喝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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