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知道的我们狐狸是没有办法拒绝洞的(1/8)

    从前从前,在沼泽地的深处,居住着一位魔女。传说她拥有极其美丽的容貌,强大高深的魔力,以及暴戾无常的脾气。谁要是不小心踏进了沼泽,被她的下属大嘴青蛙叼走,就要做好被扔进那口大锅的准备——

    “啧。”他头也不抬,简短地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对门口高声朗读的喇叭勾了勾手指。

    那东西未停声,倒是一路叫着飞了过来,临到他手边的时候,猛地挨了一棍子,失了魂魄一般掉到地上,闭嘴了。

    他抛了抛手里的搅拌棒,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这只木质喇叭。

    上面的刻纹随着年月过去,已经被灰尘覆盖,看不出来是什么符文。实则他想得起这东西刚做出来那日有多粗糙,他碰都不想碰,怕剌手。

    下次空再来,就把这东西和他粘在一起,让他自己感受一下有多烦人。

    魔女环视周围一圈,所谓的“下属”还没回来。他转头回去,站在冒着白色烟气的大锅旁,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气泡咕嘟,任这只重伤不愈的喇叭在地上抽搐。

    他已经过了大概几百年这样的生活。几百年呢?散兵开始回忆自己还没有蜗居一隅的时期,是猎魔战争还未开始的年代?还是更早,在「魔女」还不是一个种族的年代?

    总有比他活得更久的魔女。他想起那个笑话,“比魔女更危险的存在是什么?”——“魔女的母亲。”好恶劣的幽默感,提瓦特大陆上的庸人都是这么闲着无聊的玩意。

    不过说起来,那个女人确实比他危险得多。散兵不由得思考依照她的行事风格,会怎么料理在她面前讲这种笑话的人。

    绑在天守阁顶上当避雷针?还是变成堇瓜?

    过了一会儿,他听不见木头嘎拉嘎拉摩擦的声音了,寻思低头看一眼,门却“嘭”地一声被撞开了。

    “呱。”

    一只足有半人高的青蛙前腿着地,眼睛半眯着,慢慢踱步进了门。他眉头皱了皱,盯着它嘴里那个正在蛄蛹的麻布袋。

    这回又捡回来什么巨型破烂。

    大嘴青蛙在沼泽地生活了快一百年,开始往他家捡破烂也很早,大概也有快一百年。它很固执,推测它先前做人的时候,也是这么回事。

    大嘴青蛙的故事很遥远,大概率没什么人看,于是只好省略在肚子里,可它的嘴巴太大,不去叼些什么东西,似乎又不知道做什么用场。

    于是就只好往他家叼破烂是吧。他无奈道:“你又捡回来什么?我说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我的锅里放。”

    说着,锅里的气泡高涨地响了一声,似乎是在应和他。

    这屋子里一天到晚不是锅吵就是喇叭吵。他有点郁闷地侧过脸去,轻叹一声。

    魔女们相信万物有灵论,什么东西一单沾染了魔法相关,就会萌生出自己的意识甚至个性。当然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附魔”,只不过需要环境熏陶而已。像他天天使用的魔药锅,按照魔女一族的说法,是有灵性的东西,随便什么都往里放,会遭天谴。

    哦原来是天谴啊,害,还以为是猎魔协会的人找上门了呢。散兵无所谓地想,那又有什么呢?猎魔协会的人来了,也不见得打得过他。

    不过就算不信这什么“万物有灵”,他也不会让那只臭犟的蛙把什么破烂都放进他的客户订单里。他是个有原则的魔女。

    “呱啊。”大嘴青蛙拳头大的眼珠子转了转,将嘴里的袋子吐到地上,体积不小的袋子落地,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伴随着轻轻一声叫痛:

    “哎哟。”

    你这个袋子……是正经袋子吗?怎么还会叫呢?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大小,很难不知道是什么。于是他直起弯下去的腰,朝大嘴青蛙投去犀利的一问:“你不是绑架什么误入沼泽地的无知青年了吧?”

    正如所有故事里说的那样,沼泽地似乎对这类疑似无业游民的群体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一方面可能是图所谓“失落的宝藏”,一方面可能是图魔女心情好,可以给他们实现些一夜暴富的愿望。最好还是个漂亮魔女。

    不过很可惜,一般没有,有也不给。

    这类被他归为废品,不能当做材料放进锅里。当然,不是因为他品德高尚心地善良,而是因为人类需要加工处理,很麻烦。

    大嘴青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很诡异。他看着地上正在缓缓扑腾的麻袋,随手抓起一旁的魔杖,使了个咒。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开开眼界。

    袋口的束绳一下掉落在地上,袋里的人形轮廓挣扎着坐了起来,紧接着,一双红色的耳朵出现在他眼前。

    三角形,还灵活地动了动,耳内是白色的绒毛,耳尖也有一些,但整个是枫叶一样的红色。看起来毛绒绒的,还很软。

    这是个什么东西?他很好奇,莫非自己宅家这一百来年,人类已经进化到长狐狸耳朵了?

    麻袋口接着向下移,白色的毛发显露出来,但是那撮红色挑染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红色狐狸还是白色狐狸?

    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很是有灵气。眼尾没一般狐狸那么妩媚,弧度柔和,倒是让他看着顺眼不少。

    他静静看着,直到那张略显局促的漂亮脸蛋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据他所知,化形狐狸的样貌与真身关系匪浅,看来这小子在族群里,也算是好看的一只小狐狸。

    耳朵垂下来,小狐狸如释重负般合上双眼,呼了一口气,似乎对重新面对新鲜空气感到庆幸。

    哟,不得了。他想:这回还真捡回来个好东西。起码看着顺眼。

    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里有几分好奇与警惕,绕了一圈,还是定在了这屋最像人的他身上。只听小狐狸怯生生地缓缓开口道:

    “姐姐……”

    姐姐?姐姐??这屋还有谁叫“姐姐”啊?

    他的表情当即僵硬了一瞬,然后甩了甩手里的魔杖,把人利落地往门外扔去。

    小狐狸又在叫痛了,声音轻轻的,很是委屈迷茫的样子。他装听不见,又准备反过手,远距离关上那扇老古董木门。

    一只手,一只指节修长又白皙的手扒住了门,那张漂亮脸蛋挤在门边,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水汽。

    “等等,是我说错什么了吗?”眼见着狐狸耳朵耷拉下来,变得软塌塌的,小狐狸脸上则很是愧疚的样子。“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姐姐。”

    下次卖乖叫对称呼。他背过身去,冷而简短地说了一句:“男的。”

    小狐狸八成是愣住了,没有应声。大嘴青蛙倒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呱了一下,要去帮他关门。

    这不过是魔女生涯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天。虽然忙乱依旧,荒唐依旧,但仍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他活了五百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

    小狐狸乖乖地站在旁边,本来是在看他视线里的的东西,但太过无聊,锅不好看,于是就侧着脸低头看他。

    散兵跨坐在椅子上,胳膊搭着靠背,晃晃悠悠地在发呆。与此同时,空荡荡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触感,像……一团棉花糖在勾引他。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从刚才这狐狸站在他身边开始,就一直晃着尾巴,不轻不重地拂过他的后背。

    首先,他不是狐狸,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其次,他是个正经人,没有特殊癖好。

    他抬起头,正好和小狐狸对视一眼。又或者是对方一直在看他。呆萌的家伙显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歪了歪脑袋,问道:“姐姐,是要我帮忙吗?”

    “我是男的。还有,”散兵淡淡地说道:“再管不好你的尾巴,我就把它割下来。”

    身后的轻拂感瞬间消失了,小狐狸两手抱着自己收回去的尾巴,有些惶恐地点点头。依旧乖巧,但似乎是害怕了,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在魔女的屋子里,就要学会害怕魔女。

    见散兵打量起他来,他便双手抓着尾巴的毛,弱弱地解释说:“姐……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尾巴好像很喜欢你。”

    那尾巴和你是两个脑子是吧?散兵暗自觉得好笑,涉世未深的小狐狸还会说这种哄人的话。怪不得民间传说里都讲,“不要随便相信狐狸。”

    不知从哪儿来的化形狐狸,因为一时好奇钻进了麻袋口,出不来了。由是被大嘴青蛙当作战利品带了回来。更好笑的是,散兵问他原因的时候,他面色红润,尴尬又认真地比划着回答: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们狐狸是没有办法抗拒洞的。

    好吧,好吧。

    萍水相逢,不问来历,散兵以为就此作罢,准备放他回家找妈妈。小狐狸却又说要报恩。

    “因为姐……哥哥救了我。”他说这是他们族类的规则,虽然不知道魔女是怎么个办法,但对于狐狸而言,这是必须的。坚定得不像撒谎。

    麻烦。散兵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欣然道:“好啊,你想报恩是吧?”

    “是的。请问我能帮上……”

    “把自己洗干净了。”绀色的眼瞳里挤满了玩味的意思,目光暧昧,直直地穿过半米远的空气,落在对方身上。

    可不止你会搞这种小动作,散兵得意地冲他眨眨眼。

    魔女一族,除了不老不死以及拥有使用魔力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个很显着的特点:近乎直白的美。性别对魔女来说,不是美貌的壁垒。更何况男性魔女稀少,他本来也是个出类拔萃的存在。

    小狐狸像是听到了什么离奇的话语,脸上一下子泛起绯红色,快赶上他那双眼睛了。接着连忙摆摆手,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不、不是这个报恩啦……”

    懂了,意思是卖艺不卖身。

    散兵说那你想多了,锅里缺点狐狸,你自己洗干净进去,就当是报我救命之恩了。说罢也不管他如何反应,自顾自地起身,去一边的材料柜里找东西了。

    这一块区域算是他的职业办公区。身为魔女,家里绝大多数地方都应该放的是魔药材料,这是职业需求问题。散兵本人又是不爱出门的性子,日常出去,也无非是采购或者采集一些材料。

    生活用品什么的,他都是魔女了,还要怎么生活?

    浴室的存在无非是个情趣,魔女清理自身一般只用所谓的“清洁咒”,方便快捷。只不过他还是喜欢像人类一样,通过沐浴来获得清洁感。

    提瓦特大陆上的精怪传说居多,其中“魔女”一词,既指职业,也是族群。起初确实是一个职业名称罢了,后来人类开始将自己的希望与厌恶寄托在这群人身上,把他们划分出了正常生命的范围。

    可以理解,毕竟不老也不死,就算在长生种里面,也是怪物的存在。

    除了这两点之外,散兵不觉得自己和人类有什么区别。魔女也是要打工赚钱的,每次熬魔药订单,还要想想对方拿这玩意去干什么。干了坏事,说不定还要算在他头上。

    「斯卡拉姆齐」,魔药瓶子上有他用魔杖刻上去的署名。那是他在魔女里的代号,他的名字之一。

    散兵踮起脚,伸手去拿橱柜上的盒子。那只狐狸似乎还在原地,没动静,散兵只当他是怕了。识趣点就赶紧离开吧,毕竟让别人知道他在魔女的地盘待久了,对他也不好。

    “我……现在洗吗?”小狐狸忽然出声问道。

    这是真傻啊还是假傻啊?散兵诧异地抬眼看过去,这家伙脸上就差写着四个大字“舍生取义”了。

    他路过这傻小子面前,小狐狸动了动耳朵,眼睛和脑袋跟着他转,直到他站在那口大锅前,无语地解释道:“逗你玩的。你怎么觉得我会把浴室借给一个陌生人?”

    “可是,”小狐狸流露出疑惑的神色,耳朵抖了抖,“我也不是人啊。”

    石破天惊的一句实话。他回过头,小狐狸眨巴那双赤红色的眼睛。说实话,像兔子,如果是兔子,他可能会更喜欢。

    但这是只狐狸。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散兵对狐狸的好感度在0以下浮动,简单来讲就是负数。换做平常,他早就把人扔出去了。

    但这只狐狸不像狐狸,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点天真可爱在身上的。

    算了,看在外面天快黑了的份上,看在巴巴托斯的份上。散兵这样劝自己。沼泽地周围尽是些野兽怪物,这么个小蛋糕跑出去,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他冲小狐狸挥挥手,随意地说了句:“去看看门口的信箱。”

    小狐狸看他终于愿意让自己帮忙,开心了,哒哒跑出去。

    听见这位终于出去的脚步声,散兵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生怕自己离得太近,袍子上粘的全是狐狸毛,不好清理。所以他的屋子里始终没有养会掉毛的生物,不像传说里写的那样,要么养鸟,要么养猫。

    违背了世俗意义上对魔女的刻板印象,真是抱歉。

    思考为什么自己地盘会跑进来一只稻妻狐狸,似乎是他的当务之急。散兵心想,自己应该还没显眼到一眼稻妻人的程度,这狐狸看自己亲切,所以赖着不放,还是单纯地耍赖如何如何。魔女何时竟在外人眼里成了这样好拿捏的柿子了。

    不能细想,细想要打孩子。散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出一口气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日后还会有更想让自己打孩子的时候。

    小狐狸发觉自己被耍了,信箱空荡荡,坏人在身边,于是委屈巴巴地找门回来。

    披着紫色长袍的魔女姐姐还在椅子坐着,短至膝上的裤子,露出两条细长匀称的腿。长袍宽大,隐隐有落下肩头的迹象,内里的无袖打底露出一截白得显眼的皮肤——紫色确实显白。

    他正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嗯?”散兵搭眼一看,心说自己就小小刁难了你一下,搞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么委屈做什么?”他面上一派亲切地招手,将人喊到面前来,顺便岔开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啊?”

    从进门到现在,因为抱着“马上就会离开”的态度在对待这位人生过客,散兵根本懒得打听对方的任何信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需要营造一种好客的假象。

    走近小狐狸的眼眶里本来都有些水汽了,闻言尾巴又晃起来,朝他走近了些。

    “姐姐问我?”听得出来他很惊喜,他的声音轻轻的,微低着头:“我的名字是万叶。枫原万叶。”

    万叶。散兵坐在椅子上,半仰起脸,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kazuha?”

    “……是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看起来相较于最初的白皙,有些泛红。散兵不记得自己屋子里暖和到这种程度。

    看来是害羞了。

    “姐姐你是……你是稻妻人?”万叶试探地问了一句。他点点头,“算是吧。我在那里诞生,又待过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指的是诞生最初的一百年,他在稻妻度过。

    创造他的人,也就是“魔女的母亲”,是其名为「巴尔泽布」的魔女,但他更习惯听见她的另一个名字:雷电影。

    魔女想要创造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听话的宠物,炼金造物,超越提瓦特法则的存在,只要无视行为背后带来的代价,又或者,根本不在乎代价。

    但魔女究竟还是世界之中的蠹虫之一。关于无能为力,他想,雷电影总有些话说。

    “关于你。”他忽然又说了回来,“年纪不大,倒是心眼不少。”

    枫原万叶一脸不明白的表情,正欲开口说些辩解的话,却被勾住腰带,猛地拽了一把。

    伴随“扑通”一声,修为尚浅的小狐狸跪在了椅子旁边,身形不稳,又差点趴在对方的腿上,幸好反应过来,连忙扒着椅子边沿那点空间,故作可怜地抬眼看过去。

    散兵翘着二郎腿,胳膊撑在腿上,作一副纨绔的蔫坏模样,眼里闪烁着看破一切的光亮。他用右手挑了挑眼前这只狡猾狐狸的下巴,开口问道:“想从我这里拿些什么呀,不要命的小东西。”

    “姐姐,这……”万叶有点慌了神,眼神倒是看着真挚如常:“我并没有欺瞒于你的意思。”

    那不还是欺瞒了吗。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一只活了起码一百年的狐狸会蠢到误入魔女家,还赖着不走了。总的来说,诸位所求不都是一些力所不及,但他可及的东西吗?

    能化形成人的程度,如果不是家中有传承之法,凭自身天赋,趴在影向山神樱树上吸也不够。果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璃月戏文都是取材于生活呀。

    狐狸不可信。

    散兵盯着他那双眼睛不放,话里语气已经冷了下来:“现在说实话,还有机会留全尸。”

    小狐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随后抿了抿嘴,手上抓着他的衣角,半垂着眸子沮丧道:“我……”

    你能给出什么样的理由呢。

    清晨的沼泽地,偏安一隅的魔女从自己温暖舒适的床上醒来,睡眼惺忪。

    这里没什么阳光,沼泽雾重,别说早晚了,就连平时也看不清路。所以散兵并不爱早起,没人规定魔女必须要在清晨勤勤恳恳地起床,打开古旧的木窗,然后看见那副诡异冷清的场景。

    那样起来心情就是坏的。散兵缓缓地翻了个身,慢慢地将双臂伸出被子,举过头顶,双腿伸直,做了个平躺式的懒腰。

    “嗯……”他从鼻腔中发出轻轻的哼声,眯起的眼中目光随意转了转,发觉了床边的异样之处。

    一双赤红色的狐狸耳朵毛绒绒,耳朵尖有些白白的绒毛,见他睁开眼睛,软软地动了一下,像被人凭空戳了戳,又弹回去。

    有点想摸。散兵迷迷糊糊,将脸从被子边探出来,手就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狐狸耳朵趴了下去,贴在头顶,床边的那人就此往上挪了挪,将脸整个露了出来,开始轻声唤他:

    “姐姐……”

    没大没小,谁是你姐姐。“吓我一跳。”他淡淡地吐出四个字,随后伸出两根手指,蜷起,弹了对方脑袋一下。

    散兵刚睡醒,懒得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关于名称,小狐狸似乎认准了他是个女的,其实“魔女”确实九成九都是女的,但他是剩下那一成。也不排除这小子是故意的,叫「姐姐」似乎……好卖乖些。

    哼,诡计多端。

    他打量起眼前这只赖着不走了的狐狸。

    昨日黄昏时,大嘴青蛙把这个倒霉蛋叼回来,散兵也是出于好奇,将他留了下来。只不过留下之前,先虚张声势地审了审他,以防这小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说了,“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哦。”在他看来这可是魔女的终极警告,当一个手握魔杖的人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其确实有实现的可能。

    “上一个对我撒谎的人已经死了。”散兵挑了挑眉。

    小狐狸怯怯地扒在他腿边,闻言眼中水汽充盈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掉小珍珠了。

    天呐好可怜。散兵在心里感慨完,又纳闷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万叶半低着头,做错了事般耷拉着棉花糖耳朵,语气弱弱的。他说:“稻妻的大巫女说,我们族类能够化成人,可还不是人。”

    哪位?散兵第一时间开动脑筋,自动把这事暂定为八重神子那个老狐狸危言耸听。大巫女这种称呼,除了她之外,在稻妻也只有海祈岛那位担得起,只不过听这狐狸说话的口音,在稻妻城附近。

    “想成人?”散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道:“那你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职业狐狸培训选手。

    “是,也不是……”小狐狸连忙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大巫女说,魔女一族和人类十分相像,所以我……”

    所以?

    所以你是听了那个女人的鬼话,以为可以从我这里窃取些关于人类的经验?

    所以你是准备从我这一堆如山的魔药配方里,寻到一种可以彻底使你变成人类的东西?

    所以你就打算赖在我家不走了?

    散兵掐了一把他的脸蛋,恼道:“你当我这儿是你的狐狸洞啊?想来就来?”

    小狐狸被捏得轻哼一声,随即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又像滚烫的触感,不知哪儿来的风,又吹得扎进心里,冰凉凉的。

    散兵愣在原地,手停在温度切实的脸侧。他真的没有料到这人是真哭。你真哭啊?

    且不论演戏不演戏,能自然而然做到如此打动人心的哭泣,我有一个朋友在枫丹,在大剧院里有些关系。你看要不,你转职业演员呢?

    他正沉浸在震撼之中,却被一只手抚上了手掌,松松地握住。

    “姐姐,”面前之人垂下挂了晶莹泪珠的眼睫,脸颊贴上他的手心,乖顺地蹭了蹭,轻声恳求道:“我虽有私心,但也确实是想报姐姐的恩,才会留下。”

    “沼泽地确是误入,姐姐信我可好?”

    很明显,一个铁石心肠服人都无法拒绝这种请求,更何况他根本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不过,他也不是乐善好施的主。小狐狸能留下来继续报恩,他也能获取他想要的东西——前面说了,他没养自己的专属小动物,现在不正好有一只吗?

    狐狸也是犬科,散兵浅浅一笑,和蔼地提议道:“这样,你留下来当我的狗,我就不追究你骗我了。当宠物也是报恩嘛。”

    时间回到现在。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是好奇他为什么要突然开始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散兵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很好摸,头发也是软软的,抵消了一部分他吵自己起床的怒气,还有昨晚那一出带来的芥蒂。他说:“早上坏。”

    “嗯?早上……好?”万叶疑惑地回了一句,被他使劲揉了揉脑袋,不由得顶着凌乱的头发躲远了点。

    趁小狐狸在一旁顺毛的时候,散兵掀开被子下了床,睡眼惺忪地往去浴室。走到一半,还不忘回过头对屁颠屁颠跟上的那位说句“跟着我干什么想一块洗澡吗”,随后又继续去浴室。

    犬科动物,在此就简称为狗吧。他的“狗”有个缺点,叫“黏人”。

    kazuha小朋友——散兵自认为有权利这样称呼,因为他比枫原万叶大了至少三百岁开外,根据昨晚审问的情况来说——作为一只狐狸,他或许已经熟悉,但作为一个人类,他尚且不明所以。

    人类不会随时随地跟在另一个人屁股后边,直到被合上的门隔绝在外,流露出低落的神情。一个正常的十几岁人类都不会,而枫原万叶现在对标的,大概就是十七八岁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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