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5)

    从礼堂回到新教室,我的耳里仍响着师长致辞时,麦克风的尖锐声音。那声音切过我耳朵,痛感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我排在队伍最後方,像是被按了慢速键的影片那样,缓慢地接收资讯、缓慢地反应。把书包领回以後,我才有多余的心力看一看周遭。

    和唐芝安对上眼的瞬间,我完全无法动弹。

    她坐在我的前几排斜左方,似乎b我还更早注意到彼此同班的事实,正在和赵宇,以及一个我叫不出名字、时常和他们一起行动的nv同学讨论着什麽。他们三人望向我,再像是分享秘密那样挨着彼此耳朵说悄悄话,随後爆出笑声。这个动作立刻令我想起了国中时候。

    可能,一切会变回国中时候的样子。

    原先我以为,分班可以是个新的开始;至少,我可以试着和高一时在其他班级的人处得友好。然而,我知道这不再可能了。

    班导师回到班上时,我还沉浸在对未来学年的恐惧,我将手伸入书包里,轻抚小鸭玩偶的毛。自从升上国中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直接把小鸭拿出来。即使有时nv生会带一些新奇的玩偶到学校,当作趴枕一样使用;但那些同学的举动会被看作少见的可ai,且通常一个nv生带了玩偶,那天她的朋友们就会轮流抱抱它;可如果是我……或许只会被当作幼稚、可笑的人。

    我总是不明白为什麽这样的差异会发生。就像同学们b较着各自假期去了哪里玩,买了哪些新的游戏、衣服或化妆品,是提供资讯、是令人羡慕与好奇的;可我分享我所喜ai的事物、想与他人连结时,却又成了烦人、聒噪,甚至炫耀?

    因为众人反应的差距,我尽所能地避免掉这些情况,小鸭也只有在向yan书屋或者家里,才得以换气。

    班导师在黑板上写了名字,将我的注意力暂时拉回当下。我盯着「刘诚岗」三个字,早先放书包的cha曲,让我对於这位即将相处两个学年的老师有一点害怕。刘老师接着拿名簿点起名来。我的心在听见唐芝安与赵宇的名字时,还是不受控地惊跳了两下,这也才知道,那个时常在唐芝安身边的nv生,叫作方蓉。

    我对方蓉的印象其实不深,只是不晓得从什麽时候开始,就看到她与唐芝安走得近了。尽管如此,她给予我的负面感受并不如唐芝安和赵宇那麽强烈。这有可能只是因为她尚未实际对我说过什麽不友善的话语,或者做过什麽不好的事情;但是,她看我的眼神也和唐芝安与赵宇的锐利并不相同。虽然我不太能形容,总觉得那并非全然的恶意,甚至带着某种……同情?

    轻叹了一口气,我努力要自己不再去想未来的事情;毕竟,国中的一切都熬过来了,说不定这两个学年也可以的。可是,我的脑袋不听使唤,彷佛y是要我回顾国中与唐芝安和赵宇同班的种种、自己吓自己,心情也越发低迷。

    後来发课本、选班级g部,过程全都模模糊糊。我甚至不晓得自己是怎麽举手投票的,只记得班长几乎是全班一致同意通过,是高一时就曾因好成绩领过奖、也曾担任班长职务的魏雨琪。

    上午的行程将我的能量完全用尽,使得下午的课程完全无法专注,只是不断地想着国中的事、想着智惟哥、想着放学以後还得面对的挑战——那是一个多月前,钢琴老师告诉我的事。

    她希望我替一位小提琴班的学生伴奏,因为那个学生打算参加b赛。那和我以前帮忙其他乐器组初学的小朋友们伴奏是完全不同的程度,因此我非常紧张。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一点点期待。从小,我唯一能交到同龄朋友的地方,只有音乐中心,不过那是我仍是国小生的时候了。

    我心底深处,还是渴望友谊的。

    在学校里,我几乎已经放弃,加上如今的情况,更是困难。於是我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次的合作。我知道,小提琴班的学生是与我年纪相仿的nv生。或许,在许多年以後,我总算又可以透过音乐交到朋友。

    这麽一想,我的心情变得好一些些。

    前往演奏厅的路上,我反覆听着等等要伴奏的曲目。专注在音乐,我也稍微能不去想一整天在学校的害怕,以及捷运车厢里他人说话的声音。

    演奏厅位於一栋商业大楼的十楼,里面有一台音se很漂亮的钢琴,所以每次要准备重要的b赛,音乐中心的老师都会租这个演奏厅、成果发表会也都办在这里。

    不过,这是我。

    我从谱里抬起头,正好又对上汪琳的眼。总觉得,她的眼神似乎柔和了许多,甚至好像带了点讶异与赞许;只是那些情绪一闪而过,我无法确认。不过,汪琳放软的目光,仍然让我放心了一些。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又再合奏了几次。吴老师时不时让我们暂停,以提供她的建议与指导。

    练习结束,老师留下来检查上锁,我於是先和汪琳一起搭电梯下楼,途中没有人开口说话。

    窄小的电梯里,我可以闻到汪琳身上飘来淡雅的樱花香气。这让我有点惊讶,毕竟,今天的她仍旧一身黑衣黑k,有点神秘、有点酷的样子,实在很难和樱花甜美的味道联想在一起。

    大楼的自动门开启,汪琳率先走了出去,她从皮外套口袋拿出菸盒与打火机,点燃一支菸。

    吴老师和我说过,汪琳是附近高中三年级的学生;但目前我还未看过她穿学校制服,她的打扮也完全不像高中生,而现在她竟ch0u起菸来……我看呆了,「不良少nv」四个字莫名潜入我的脑中,我摇了摇头想甩掉它,不愿轻易评断汪琳是什麽样的人。我知道外表并不是一个人的一切。更何况,当我和汪琳合奏时,她有着专注而沉静的气质。她的音乐传递着与外貌截然不同的讯息。我觉得,一个人如何对待乐器、如何呈现乐曲,是可以反应内心的本质的。

    所以,我并不害怕汪琳。

    「汪琳,掰掰!」鼓起勇气,我朝她的背影喊道。

    我并不指望立刻就和汪琳成为好朋友,也做好了她可能不会理会我的心理准备。

    没有想到,汪琳竟停步。她没有转过头,只是以夹菸的那只手朝我晃了晃,便继续走向了与我不同的回家路途。

    心头暖暖的,我看着上窜的菸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了,才迈开步伐。

    今天午休时间的琴房特别安静。

    平常我总是能够听到隔壁几间琴房传来的声音;但今天,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来练习。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有时我会因为偷听别人的演奏而分神。我掀开防尘布,调整好谱架和椅子。家里只有一台直立式的二手钢琴,所以我非常珍惜在校内练琴的时间。这台zirann三角钢琴,拥有温和、雾感的音se,就像是一丝丝浅淡的光线穿透有着漂亮花朵样式的毛玻璃,让我感到平静。我。谱里夹着我用彩虹笔画得满满的笔记,那是我集结前几次与汪琳练习的重点,以及後来再听了几个不同版本的录音以後整理出来的。我将笔记纸搁在一旁,想起了上一次吴老师要我和汪琳自行出来练习,说演奏厅那边知会一声便可借到钥匙,我於是又独自和汪琳见面练了三次。

    与汪琳单独练习的时候,我们花了很多时间雕琢细节、重复相同的片段,直到彼此都满意。偶尔,一些ch0u象的概念难以用说的解释清楚,这种时候我常感到气馁,对自己的极低信心又出来捣乱,一度练到想哭。可汪琳似乎b前面几次练习更有耐心,我偷偷在想,会不会是那些小卡片和纸条的功效。

    她总是在卡顿的时候,以她的琴声、以她jg确的示范打破沉默,让我渐渐能够理解那些不容易说明的乐句呈现。试弹一遍确认好後,我就可以用简单的图样或文字记到谱上。

    现在,我已经不会把汪琳练习时严肃的表情看作在生我的气、觉得我弹得不好。那只是因为,她非常认真看待曲子、在努力理解作曲家意图的缘故。这也令我相信,在汪琳那带有距离感的冷漠外表下,其实有着美好的灵魂。她的技巧与丰富的音乐x,令我十分羡慕。

    我一面回想着与汪琳的练习,一面弹奏,想像她的琴音就在一旁。

    正弹到困难的段落,琴房的门却突然被打开。

    我吓了一跳,惊跳起来,手背敲到谱架,险些把谱震到琴键上。

    把琴谱扶正,我转过头,对上班导师愤怒的双眼与紧皱的眉。我很快把目光转开、盯着地面,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麽,只觉得焦虑和不安突然涌上。刘老师的声音穿过我脑中不间断的嗡嗡声,像是有谁突然转大了音量,「杜日恒,班长不是告诉过你们中午要到礼堂集合吗?东西快点收一收,全班都在等你!」

    我是真的不知道。

    整个上午,我都没有和班长说到话,也没有听同学提到中午的事情……但如果是上课的时候宣布的,我应该不会漏听才对。

    收拾好琴谱和笔记,我跟随刘老师走出琴房,眼底又开始累积水雾。我瞪大双眼,尽力不让眼泪掉出来,直到抵达礼堂、躲到队伍最後方,才用手背抹去泪水。

    我无法专注聆听台上师长说的话,只是不断回想自己究竟漏掉了什麽,为什麽不知道中午要集合?

    直到打钟、生教组长交代完事项、让大家自由解散,我仍在困惑着。

    回教室的途中,唐芝安亲昵地挽着方蓉,赵宇则跟在他俩身後,一起进入了我的视线内。我明白他们是刻意靠近我的,因为,我很快便听到赵宇不悦地咕哝了句「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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