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终局/“宝贝选谁”(5/8)

    反观中原,几方多增乱,人心亦不齐。

    和颂身为太医,也能蹭上南疆使臣的接风宴。

    宴席当天,和颂将将赶时到场,他原是想坐去同僚那方,偏偏被太子叫着挨在一处,抬眼一瞥,更直面九五之尊。

    一想着身边太子的同人于京中大火,和颂便有些心虚,恨不能赶忙逃了。

    于太子相对下一席的,是穿着粗葛的南疆使臣,瞧着面有些傲。

    不明显,但不易忽视。

    打量那方使臣,和颂隐约察觉不对。

    南疆反叛的苗头,这么早便生了吗?

    或许见太子身旁安坐这么一位肤霜赛雪的小公子,南疆使臣不知如何相谈的话头也起了。

    他们知晓中原常恋断袖之事,和颂也被误解成太子身边的知心人。

    其中一蛮头无脑的亲王使者,大大咧咧嬉笑:“小公子好生可怜。”

    可怜,也可称作可爱。

    话声一落,不止太子,还有那高位的冷情皇帝,以及百无聊赖的九千岁,视线如剜刀割来,活活割下片肉。

    偏那亲王没有察觉不对,还想续说,好险被打断了。

    再出声立起的,是一身形修直的公子貌,与蛮族根深蒂固的“粗”印象不同,这位使臣文雅亲和。

    文雅使臣先作一揖,缓声:“陛下殿下安。臣等此次前来,如此重迎,实在万分荣宠……”

    这使臣先是说了许多客套话,直听得和颂昏昏欲睡。

    古话也实在太催眠了。

    终于,客套拉完,使臣稍一蹙眉,最终狠心:“陛下,……”他顿了顿。

    “公子在京城也有些时日,王上与王后只得这么一个孩儿,近年来王后思念成疾,终于病重,这最后日子,实在想见见公子,不知陛下,可否圆了一个孤苦母亲的心愿?”

    话落,全场凝寂。

    原本来来去去添酒倒茶的丫鬟也骤然僵住,像一幅戛然而止的宫宴戏图。

    太子似笑非笑看着人,手中折扇一下一下打着手背。

    “砰砰”响。

    听得和颂心慌。

    高台的皇帝则面无表情,华贵衣袖抚扫过黑檀实木,他喝了口茶,淡淡一句:“是吗。”

    和颂见那使臣面上瞬间挂不住,僵硬回:“句句属实。”

    太子此刻倒是笑了,还没笑一半,被身旁少年扯住衣袖,打眼一看那双略带紧张的目光,勉强平息怒火。

    他朝着人轻轻弯了弯唇。

    随后,太子放下打红手背的毛竹扇,于桌下旖旎揉着少年柔嫩的手指尖,冲使臣道:“既如此,那便让人见见他们公子。”

    他没有回答放人离开,只是“见见”。

    而和颂也对这南疆公子产生些兴趣,连太子吃他豆腐都不怎么想管。

    在书里边,这南疆质子就是个比他还不如的炮灰,两方打起来第一个死的就是这人。

    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或许是同为炮灰的感同身受,也对这般身世的怜悯,和颂稍感不舒服。

    即便他知道这封建皇权与现代不能相提并论,也确实许多悲哀不解。

    而等那南疆质子真正出现视野,和颂却没有更多想法了。他猛地攥紧手指,被握着的手都在颤。

    太子察觉关切看他,和颂只得稍掩眼睫以安抚,不然,定会被人看出深藏的无措。

    不,不是……

    怎么会是他啊?!

    南疆质子,是个和颂见过多次的人,一席白衣,面容携带病色,脖颈、手背,皆突出青筋。

    质子被人从后推着轮椅,去到皇帝跟前面见。

    在看到太子身边的他时,很难得的半敛眸。

    和颂借口如厕溜了,他觉得委屈。

    虽然和颂从不没过问这人身份,可也不代表他就能一直隐瞒不说。若是平常身份也就罢了,偏偏……是南疆质子。

    一个早亡人。

    席上喝了些许花酿酒,和颂脑袋晕乎,摇摇晃晃着趴到太医院栅栏边的小道石桌,栏里生着丛丛茂密的卷瓣金银,柔芽出露。

    少年眼前迷蒙,脸埋进手肘弯,薄凉的风吹得身上不大舒坦。

    酒意蒸上愈演愈烈的难过,他自以为在这个世界与他同病相怜的剧情外之人,却是注定死去的将亡者。

    “哒哒”两下自耳边传来。

    和颂打眼一看,竟是之前那个暗卫,腰间有什么相撞,这才被他听见声响。

    和颂勉强提了精神,他懒散挥手叫人低头,而这暗卫也实在听话,他让做什么便是什么。

    然后等呼吸相贴,融进,和颂突然闹脾气似的一把拧过那人脖领。

    雪白指尖陷进墨黑绸缎。

    暗卫差点不防与之相撞,好歹控制才没把人脑袋碰红。

    丝丝缕缕的体香从各处包裹,暗卫就是想心平气和询声也很难做到。

    然后脖颈那漂亮指根又发力。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神色如山间飞雾,拢上一层纱界。

    暗卫看不太明,但总归是不高兴的。

    是在为谁伤意?

    暗卫没有反抗,安静回话:“我叫暗九。”

    果然。

    和颂撇撇嘴,立即把人松开了,随后接着把脑袋埋进手弯。

    嗓音闷闷哑哑驱赶:“你走,我不要你。”

    暗九心脏一疼,几乎想也不想追问:“为什么?”

    和颂更加侧身表示抗拒,额顶出了细密汗湿,少年觉得不太舒服,起身想离开。

    莫约走了两步,腰肢为宽掌拢住,强制压回硬邦邦的男人躯体。

    “你干嘛呀!”

    和颂恼了,使劲掰那只手,无果后干脆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你主人。”

    都用太子来压人了,却不想不仅没半点效用,反而被搂起去了别地儿。

    和颂迷茫脑子清醒大半,揽着男人磕磕巴巴讨饶:“你,你放开我好不好?我,我真的要去找太子……”

    暗九脸色沉得难看,唇线绷直一条,像完全听不懂人话。

    骂也骂了,求也求了,和颂最后被放开,是在自己的小院,眼见暗九就要帮他脱下鞋袜,慌里慌张急忙收回,还踩着了人的手。

    “你到底要干嘛呀!”

    和颂真的快被气哭了。

    沉默许久,影压重重的男人陡然半跪,垂着头,就像对主人露出自己命线的狗。

    也确实大差不离。

    暗九声线很哑,轻声问着:“你心悦太子吗?”

    这问题莫名其妙,和颂抿了抿唇,不耐烦:“跟你有什么关系?”

    “……”

    又是久久不语,和颂不太自在,千回百转想,这主角攻不会是见他和太子多时相处吃醋了吧?

    少年狐疑扫过男人肌肉绷紧的身体,起了坏心思。

    和颂没有脱鞋,踩脏的鞋底一脚便落在男人胸膛,同时装出趾高气昂的语调:“我不喜欢,我谁都不喜欢。”

    “你快走开!”

    和颂真是看男人看得心烦,想再踩一脚,不料被握住踝骨,很热,很紧。

    而身下许久不挣动的男人抬眸。

    晦暗掩饰狂热,暗九看着无论如何都漂亮得不行的少年。

    心道,那就好。

    见和颂许久未归,太子先是让暗九去找,还是没回,正打算自己亲去,就见着少年歪歪斜斜走来。

    差点撞上。

    和颂也没想到自己酒品这么差,时间延长越久他越意识不清。

    太子想把人带回自己宫里,正于此时。

    那方在扯皮下已经确定返回自己国家的质子汤左玉,双手交握着冲太子这边行了一礼。

    他并未说什么,动作也显得莫名其妙,而也只有太子身后的和颂知道。

    这是在同他告别。

    所以,质子又为何能回到自己国家了呢?

    剧情又变了……

    虽然和颂不懂,但心情却难得好起来。

    这人不会死了吗?

    那今后便一笔勾销了。

    和颂很天真想。

    而之后,令人措手不及的——

    是汤左玉回国后,几乎马不停蹄的突袭起兵。

    当然,那是后话。

    距离南疆使臣回国已几近半月,与之紧随而来的,是京城青年才俊们的春狩。

    和颂作为太医也与同僚们相随制备药材,以防伤病。

    等到春狩当天,天子一剑远射鹿,野猎开始。

    而和颂一个四体不勤的,就安安稳稳坐在位子上吃着葡萄看戏。

    最后头名自然是落在太子身上。

    当穿着大红猎装的太子手拖一头白虎与跟前时,首一句,是求娶和颂。

    和颂嗑瓜子的手完全僵滞,虚汗立即浮上面皮——

    他……听见了什么?

    高位的皇帝冷漠以待,嗓音压着火:“你要娶谁?”

    太子依旧不卑不亢,坚定嗓音,一字一顿:“儿臣求娶和颂。”

    皇帝自然是不答应的,但太子也不是好打发的,就当着众目睽睽,冷笑:“父皇,为何不应?”

    不等天子冠冕堂皇,又是一句:“莫不是心生了念头?”

    太子不是瞎子,皇帝亦不是,许久以来没有摆到明面的许多线索争夺,竟是如此丑恶。

    原就父子情意不多,这下更是难抗。

    小太监看场面不好收拾,正想让自家九千岁理理,不料九千岁脸更黑。

    要笑不笑的模样,活像被抢了新婚妻子的冤种丈夫。

    中原辽国,以三足相鼎得以治朝政、理天下。

    这三足,分别是政派太子虞楚,将派鸿宣帝虞骁远,还有西厂九千岁封兴。

    从前三人相协共佐也算和睦,于是这朝廷乱子在这样密麻的掌控下,也无人敢出。

    算得上平和。

    偏偏这回不一样,明显权势更高的太子和鸿宣帝因一介小小太医闹起矛盾,看表面这矛盾似乎还难以调和。

    出问题出在这三人之中,辽国之内已经不甚安定,若闹得崩裂,极难收场。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能引得统治无上的权者为之争锋?

    什么太医,分明就是祸水!

    而祸水本人处于这盘乱局也是战战兢兢,满脸懵逼。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主角攻受怎,怎么看着都对他不怀好意了……!

    和颂那日着急忙慌逃回太医院后,便把自己锁住闭门不出,皇帝和太子搞着对立,时常遣人给他送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倒是没来找过他。

    且他现在也不怕被找麻烦,毕竟自己就属于最大的麻烦。

    不行,他得离开这里,离开皇宫,离开这些剧情里的人!

    他再待下去一定会再出幺蛾子的!

    逃跑计划尚未施行,甚至都没有萌芽,和颂便在一个晨边初亮的早上,打开房门透气,然后被捂着嘴用了迷药。

    少年什么也没能看清,只知道捂住他鼻口的人身形很高,还莫名眼熟。

    他以为是那些朝廷大臣终于看不下去他,派人要将他杀之灭口,还政界一个清明。

    就像里一样。

    却是他想太多。

    等他再醒来,睁开眼,视线迷蒙,随即试探性动动手指,发现手指被控住半点不能移。

    有人攥着他。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和颂不安心想,是要解刨,剜骨,还是其他什么残忍的刑法?!

    而等视线真正明晰,和颂却愣了。

    捉住他手的人,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颇深。

    男子便是上次南疆朝贡时,协同一起的那个文雅使臣。

    因在席上为那南疆质子汤左玉讨过饶,不卑不亢的态度,端正斯文。

    和颂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见到这早就返回南疆的使臣?

    偏那双手燥热的触感告诉他不是在做梦。

    就是真的。

    和颂这才有空打量四周。

    瞧着十分像客栈一类的居所,干净宁和,虽说外边天大亮,这室内也是昏昏沉沉的。

    少年咽了咽口水,细眉微蹙,疑惑难安爬满整张秀丽的面容。

    鲜艳红唇嗫喏两下,话头却是被抢先夺了去。

    “阿弟。”

    只听这文雅使臣震撼惊唤,和颂猛地瞪大眼,手指颤颤拖出男人掌控,搓挪着身往后退了半米。

    “你,你叫我什么?”

    文雅使臣似乎也料到这般状况,手指还残留少年方才的余温,眼微低,重复:“阿弟。”

    什,什么情况?!

    和颂完全懵了,大脑宕机。

    又听那君子之音娓娓道来,不免伤感。

    “阿弟确实忘记了很多。”

    “和颂。”男人第一次叫他的名,“我叫和榭安,是你血同一脉的亲哥哥。”

    少年攥紧了手下的被单,眼睫颤动如蝶,缥缈难分,他呐呐:“和,和榭安?”

    “是。”穿着白色仙鹤补子的男人由床侧木凳起身,他身形很高,分明是文弱书生,偏生带来的压迫不是一星半点。

    “十六年前,辽国皇位更迭,和家身为夺位失败的五皇子僚属。家府上下几百人,满门皆斩。”

    话及至此,和榭安面如沉水,夹带不消恨意:“成王败寇自然如此,但如此行径未免太增冤孽……”

    男人修长的双手抚上少年如玉面颊,还附着刚醒的红晕潮气。

    “阿弟,就连你,也差点被那皇帝小儿消杀在和家撕心裂肺的哭喊中。”

    和颂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瞪着纯然不染的杏瞳,浅薄水意出露,喉咙明明不怎么开口,却干得要命。

    他很想让自己别去信,这个世界不过一本辣鸡得不行的十八流黄文。

    读起来都没有逻辑让人想睡觉,也没什么阴谋诡计……吗。

    画面缓慢侵入脑海。

    嘶叫、哭嚎……

    蒙蒙灰天,惨落血雨中,官兵手起刀落,斩下良善妇人的头颅。

    那头颅的脸,从前抱着他,轻声细语跟他讲述民间之事。

    “怂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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