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舞姬(5/8)

    只有娼妓,才会把名字刻于额头。

    男人踩过审判台的灰烬,回身凝望遗留在中心的焦黑遗体,在他死前,还保持着祈祷的姿态。

    “尽情祈祷吧,我的神到死前都没有拯救我。”男人嘲讽地看着尸体,然后转身走向人间的王国。

    他穿过正在打仗的战场,在两国士兵之间,毫不知羞耻地袒露肉体。士兵的目光被男人的肉体吸引,垂涎的口水滴落在地面。

    “看啊,他是个娼妓!”人群在蠢蠢欲动,男人赤裸的身体,和他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欲望气息,勾引士兵放下武器,聚集在男人身边。

    他们被欲望诱惑,跪拜在地上,乞求男人与他们交欢。

    “满足我们吧,你只是个娼妓。”

    男人露出傲慢的笑容,无比残忍地拒绝了他们。在士兵哀痛的目光中,男人走向王国的国都。

    国都的人民用稀奇的眼神观赏这位淫乱的魔鬼,贪婪地用眼睛占有男人,嘴里说着:“哦,一个娼妓!”

    他走到圣殿,昨日审判他的人面露憎恶与痴迷,象征圣洁的圣子直接跪在男人脚下,亲吻他的脚趾,抚摸他的脚踝。圣子的信仰已经崩塌,他现在信仰的不再是那位不曾出现的神只,而是一个娼妓。

    男人低下头,用脚踢开圣子光辉的脸,坐在《圣诫》中神只降落的神座上,袒露身下罪恶之处。殿堂之内的圣官,立即陷入疯狂的抢夺。

    淫乱的化身诞生的第七日,人间的第一个王国已沦为地狱。

    神只的使者造访王国,路边肆意交欢的肉体令他作呕,整个王国内都弥漫着欲望的味道,腥甜而淫靡。这是名为“埃利奥特”的娼妓向他的信徒撒下的恩赐,凡闻到味道的人,都会被色欲掌控,提供扭曲的满足作为男人的食粮。

    神使来到了王宫,看到受神只赞誉的伟大君王正与娼妓行淫,忠诚的大臣也在王座下方交欢。那位君主,曾是英明的王者,与称之为典范的贤良妻子共同统治王国。可现在君主痴迷的眼中已看不出半点英明,只沉醉于男人邪恶的两腿之间。

    男人随意推开君王,赤裸的肉体经历七日欲望的滋润,越发充满诱惑。不知不觉中,神使纯净的心灵诞生出罪恶的渴望。

    男人走到年轻的神使身边,问他:“你是来和我享乐的吗?”

    神使忍不住看男人成熟的身躯,厌恶地说:“淫乱的化身,我的神将你在人间的罪行看得清清楚楚,他即将降临王国,审判你的一切罪恶。而这些人民,会重新找回他们的信仰。”

    神使看到宫殿顶部绘画的神只圣像,罪恶的心灵忽然平静下来。男人也在看圣像,他说:“我的神是否愿意给我七天时间,看看究竟世人喜爱神的庇佑,还是喜爱他们的欲望。”

    “你这魔鬼,神会惩罚你的!”神使愤怒地说。

    “哦——”男人根本不惧神只,他看了神使许久,伸手触摸神使早已挺立的罪孽象征,笑着说:“你不是神的使者吗,为何会生出欲望呢?”令人羞愤的事实让神使仓皇离开。

    娼妓诞生的第十四日,诸国君王已沦为他最忠诚的奴隶,卑贱地趴在男人脚边,痴迷地等待男人的宠爱。丑恶的欲望创造出恶兽,成为男人的宠物。

    神只终于降落人间,含有福音的圣歌唤醒了王国沉溺于欲望的子民,他们羞耻地尖叫,逃离行淫的地方。然而他们的君王处于男人掌控的欲望中心,依然在于男人交欢。贤良的王后从欲望中清醒,她羞愤地怒骂,指责坐在丈夫身上的娼妓。君王没有施舍给爱妻任何怜悯,像狗一样舔干净男人手指沾染的液体。

    男人很快失去对君王的兴趣,不顾君王的挽留,前往神只降落的神殿。圣官们慌忙地收拾撕扯破烂的衣服,低着头不敢看曾经虔诚信仰的神。

    他们已堕落成凡人,甚至在傲慢的男人俯身亲吻神的脚趾时产生难以置信的嫉妒。这个他们得不到的娼妓,竟然对别人低头!

    男人抬头看他生前信仰的神,神是一切美好的化身,他的身躯比珍珠更润泽,他的面容比圣像更美丽。他的圣袍用皎洁的月光制成,他的神冠用万物的生命打造。凡人只敢偷窥神圣洁的光辉,淫乱的化身却透过光辉,看到神的容貌。

    神的手触摸男人额头的名字,无感情的声音传达进男人的心灵:“淫乱的化身,对你的审判果然公正。”

    “我的神,您只看我死时被定的罪名,却不看我生前的虔诚与守序吗?我生前圣洁的祈祷无法获得您的垂怜,死后的淫乱却能博得您的目光,那我便要做使人间沦陷的娼妓。”男人亲吻神的手指,贪婪地打量他的信仰。

    “死后堕落为魔鬼的人,将受到第二次审判。”神收回手臂,宣判男人的罪名。

    “审判?您想以何种罪名审判我?欲望是凡人之本性,不是我赋予他们丑恶的心灵,是他们自己选择了堕落。烈焰的女神知晓我生前的无辜,雷电的主人也不敢降下天雷,惩罚一个没做错任何事的清白者。您要如何审判我?”

    “看看你的信徒,他们还是堕落了。”洁白的圣袍遮不住圣官们挺立的下身,即使当着神的面,他们的丑态也一览无余。

    男人之前是坐在不同的人身上的,现在他坐在了神的腿上,在神的耳边说:“我的神,快说啊,您要如何审判我?”

    神只的脸圣洁依旧,男人却轻蔑地笑了。他才神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只有滋生欲望的人才会有的味道。

    神在这场关于信仰的赌约中,输了。

    “你将永世囚禁在我脚下的牢笼里,不得回到人间。”神没有推开男人,因为神也有了私欲。

    “好啊,请您不要留给我逃离牢笼的机会,否则我将再次出现在人间。”男人亲吻着他的信仰,接受了审判。

    淫乱的化身在人间降下十四日灾祸,最后一天得到了至高神的审判。——《圣诫》

    阳光有些刺眼,艾伦将右手挡在双眼与窗户之间,透过瘦长的遍布细碎小伤口的手指缝隙眯起眼睛凝望天空,碧蓝的瞳仁反射出海洋的颜色,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太过深沉和冷漠。

    “咚咚”的脚步声混杂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门外的木地板上回荡。他毫无反应地继续躺在床上,感受体内沉闷的心跳,以及不断切割神经的疼痛。那种遍布全身的痛感蔓延上大脑,像针一样刺戳他的两侧太阳穴。

    房门被粗暴地打开,脆弱地摔到墙上。艾伦的父亲走进来,西装笔挺,带着穿戴一夜的淡淡尘土气,昂贵的手杖重重砸在地上。“你昨晚敢在宴会上背着我溜回来?知道他们怎么议论我吗?”

    艾伦以前会辩解,在他父亲到处应酬谈生意的时候,连旁人都注意到他在发烧,身躯摇摇欲坠,但现在他完全不解释了,只是翻身下床,和中年男人对视。“是的,我想回来。”

    “没教养的小杂碎!”手杖变成最趁手的武器,狠狠击打在没有痊愈的伤口上。艾伦一声不吭地跪倒,承受无休止的体罚,不哭不求饶,呆呆地盯着地板的裂缝,随着父亲脚部的发力,开开合合,露出狭长的黑暗。

    那是一道裂缝,那是他的悬崖。

    男人从不碰艾伦的脸,他从不在外人面前暴露本性,并且还指望用那张漂亮的脸蛋换取更多名声。

    放下手杖后,他粗重地喘息着,暴虐的情绪在艾伦的冷淡反应中无处发泄,只能愤愤地扔下一句话:“看来你需要一个新母亲好好教导你的礼仪。”

    “就像之前那些被你虐待而逃离或死亡的人?”艾伦抬眼看着他的父亲,扯起因疼痛而抽搐的嘴角。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男人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恨不得撕了他,终于失态地打了自己儿子的脸。

    腥咸的味道在嘴里渗出,右脸麻木而肿胀,嘴边撕裂新的伤口,红色的液体从伤口缓缓流淌,被艾伦用舌头舔去了,涂抹开刺眼的形状。

    愤怒的父亲离开的脚步恨不得跺穿地板,艾伦从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再找来的,无非是和以前一样贪图光辉却不知死活的蛾子罢了。

    新的母亲很快出现在视野里,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姐夫的葬礼上。艾伦和姐姐穿肃穆的黑衣,面无表情地目送红木的棺材放进坟墓。他姐姐看似在低头痛哭,实则略矮一点的艾伦看得见她隐晦的笑容。

    父亲给姐姐安排的丈夫比他更加肆无忌惮,对待妻子连妓女都不如,拳头和强奸斥满了这个女人的婚姻。就在一周前,他粗暴地对待妻子时,酒瓶混合酒液砸在了他头上。肥硕的身躯倒下后,背后站着的少年温柔地对衣衫褴褛的姐姐伸出手,坚硬的棍子握在他手中。

    “姐姐,杀了他吧。”

    尚在少女年纪的姐姐满脸泪痕,眼角青紫,犹豫几秒就接了过来。艾伦背过身,倾听身后肉体接触金属的闷响,不屑而轻蔑地笑了。

    没有人能出现解救他们,只有他们自己解救自己。

    第二日,新闻报道了这个男人的死亡——酗酒过度死在了火灾中。

    葬礼上迟来的父亲身边跟随着陌生的男人,穿棕色风衣,身体强壮、神情坚毅,右手时常插在口袋里。艾伦以为他是来调查的侦探,眼睛死死盯住男人的脸。

    他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吗?他会抽出口袋里的枪,对准眼前的杀人犯少年,替那些人“伸张正义”吗?脑中闪过这些想法,艾伦就感觉指尖在发麻,难以言喻的感觉塞满他的全部。那是一丝从未有过的期待,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结束无聊的生命。

    艾伦看得太明显,男人敏锐如鹰的目光注意到了,但他看到艾伦的样子,顿时软化了表情,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表现十分亲切。艾伦的父亲适时搂住男人的腰,像是没看到他僵硬的神态,侧头落下亲吻。

    不,他不是来审判他的人,他和那些婊子没有区别。艾伦失望地移开视线,麻痛感褪去了。

    第二次见面在宅子里,男人脏兮兮的风衣换成了价格不菲的正装,穿衣风格一看就是父亲的品味,显然男人不适应,不时去拽工整的衣角。

    “他是你的新母亲,罗德尼。”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魅力在哪里,拘谨的样子完全没有上流人士的风度,或许乱糟糟的办公室和劣质咖啡才适合他,而不是穿光鲜亮丽的衣服对有钱人的儿子讨好地露出笑容。但是父亲对他很满意,亲昵地抚摸罗德尼的耳垂。男人受惊似地躲避,精致的衣领向下拉扯了一点,皮肤表面的淤青暴露些许。

    艾伦了然,想必他的新母亲那副结实的身体很经受得住家主的暴力。但是又能持续多久呢?这些看上父亲家产的婊子,过不久就会惊恐地逃离。逃不掉的,就像艾伦的生母,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我……”罗德尼意识到自己紧张到破音了,重重咳嗽两声,接着说:“我是罗德尼,你好,艾伦少爷。”

    艾伦冷冷地看着他伸过来的宽大的手掌,隐含讥讽地说:“他能教什么礼仪给我?”罗德尼因此羞愧地涨红了脸。

    家主警告地盯着儿子,正打算给他个教训,罗德尼反应迅速地握住少年的手,手杖的末端落到了他的手背上,比击打手心更强烈的疼痛让他的脸有些扭曲,断断续续地说:“抱歉,我……我会学礼仪的。”

    多管闲事。艾伦扫了他一眼,想起某一任继母,刚开始也试图阻止父亲对他施加的暴力,后来反倒成了共谋者,借虐待他来乞求父亲的宽容。最终她没逃掉,在河里肿得巨大。

    “哼,晚上罗德尼住我的房间。”家主不满地说道。握紧艾伦的手挤压那些伤口,很痛。但艾伦相信他不是故意的,因为罗德尼现在身体抖得像个可怜虫,透过手掌间的接触都感觉到了。

    总之这个男人住在了家里,忽略楼上的隐约的哭泣求饶和父亲的怒骂声,艾伦了无生趣,靠在床头凝望了一会窗户外的月光就离开了床面。他拉开椅子,坐在窗户前点燃了油灯,开始翻阅从书架上拿的医学类书籍。就像解救姐姐那样,他也想试图解救自己。

    白天的时候艾伦会在外面画画,偶尔抬头,新来的母亲就站在窗户边看他,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他一定很想离开这个宅子。艾伦收回视线,在画布上加了个小人。

    有一天他不老实的继母终于堵住艾伦。“我能和你谈谈吗,你知道的,就像……”继母子那样。罗德尼嘴唇嗫嚅,没能说出那个词。他来宅子有段时间了,这里唯一的小少爷似乎总躲着他,不经常能看见。

    “不。”艾伦放下茶杯,径自回了房间,不给罗德尼任何继续说的机会。

    麻烦的小鬼。他挠挠头,如果是在以前,绝不会惯着这些傲气的小家伙,可现在他寄人篱下,没资格挑少爷的刺,而且想到艾伦的遭遇就生气不起来了。

    艾伦的父亲是个暴力狂,通过平时的相处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可能还经常对自己的儿子动手。出于职业习惯,罗德尼不允许这样的暴力行为发生,通常遭受暴力的一方会要么成为更暴力的疯子,要么就绝望地结束了生命。他有义务在艾伦没有走上这两条路之一前帮他,但艾伦很不信任他。

    在门后等了几分钟,就听见罗德尼离开的声音。艾伦的额头轻抵房门,微凉的温度让松了口气。不管是什么,拜托离他远点、离这个房子远点吧,否则他终有一日会伴随房子主人的毁灭而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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