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师徒情事(1/8)
神秀峰，碧湖边，一处清幽庭院。
枝繁叶茂的花树开得极盛，宛如红云垂落，随风吹去几片花瓣，飘荡在天地之间。
树下石台放着沏好的灵茶，有淡淡白雾升起又飘散。
白衣青年负剑静立，清俊面容无波无澜。他眉间一点银白剑印，浓墨般的眼瞳如寂静长夜，看去只觉清寒冰冷。
忽然，修行禁室的结界有了动静，从房中走出一位青衣少年。
那少年眉眼如画，幽静淡雅，身形修长挺拔，若苍山玉竹。
他穿一身白衫，外罩如烟如雾的广袖云鹤青衣，及腰墨发由红缎尽皆束起，神情悠然闲适，令人见之心静。
他缓步轻盈，眨眼间来到白衣青年面前，勾唇浅笑道：“谢师尊为我护法。”
青衣少年名为晏明日，是魔道洞冥真宗晏宗主的儿子，幼时隐瞒身份拜入仙山。
白衣青年是仙道近些年扬名的剑修沈慈玉，尊号灵霜真君，性情冷漠，杀伐无情，在妖魔道中被称为杀神。
二人本无缘分，不过是一番机缘巧合，方成就如今师徒关系，在神秀峰日夜相伴，多年来情深意厚。
沈慈玉与晏明日朝夕相对，看他从小孩长成少年，对他很是喜爱，见爱徒平安进阶，他伸手落在少年头顶，还如对方幼时一般轻轻抚摸。
晏明日花瓣似的眼睛又圆又好看，微带控诉地盯着他。
沈慈玉唇角微勾，淡笑着收回手后，收敛神色。他挺秀眉眼一淡下来就仿若冰雪，清寒冷冽。不过这是他的常态，晏明日早看惯了，听他柔声道：“你这次进阶，为师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法宝做贺仪。”
晏明日猜到师尊是要将他的双生剑给自己，不过仍笑问道：“可是寒霜剑？”
沈慈玉颔首道：“阿晏猜得不错。”
寒霜剑诞生于小世界核心，是天生的成长型法宝，可随晏明日自身境界进阶，异常珍贵。
剑身薄如蝉翼，白如冰玉，散发着凌冽寒意，静静漂浮在晏明日面前。
晏明日笑盈盈地接在手中，从须弥戒里寻了最好的剑鞘收进去，道：“谢师尊赐剑。”
沈慈玉神色更柔，眉眼间不见清冷疏离，尽是对他的宠溺。
师徒落坐于石台旁。
晏明日饮下悟道灵茶，借着进阶后对天地大道领悟更深的机会，闭上眼沉浸在领悟道法的空灵境界里。
风吹、叶动、花落……
草木有心，万物有灵。
庭中花树亮起光芒，道纹浮现，将整个庭院都笼罩其中。
沈慈玉展开结界，封锁内外。
他静静注视着少年精致俊秀的脸庞，许久方回转心神，落回到最近悟不透的剑诀中，阖眸沉思。
只是闭上眼仍在心间忽闪过一双灵动眼眸，像是猫儿般的圆瞳，墨色纯粹清透，看过来时从眼底漾出一抹笑意，仿若春风拂过桃花面，艳色灼人眼。
……
晏明日长睫微颤，从顿悟中清醒过来。
白衣青年随后睁眼，神色清冷无波，却在对上少年泛着喜色的眼眸时心头一颤，扰乱他的心神。
他垂眸打开结界，将飞来的传讯灵蝶交给对方。
晏明日接过，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阿晏，可有空来食味楼小聚？”
他常年闭关修行，也是静极思动，就应下来。
那人当即笑道：“好，那我们等你来。”
晏明日随手截断灵蝶意识，收入戒中。他朝沈慈玉扬起浅笑，语气透出些欢畅快意：“师尊，我对行神诀有所领悟。”
九神诀对悟性天资的要求极高，其中行神诀涉及虚空，习成后可穿梭两界，瞬息万里，非绝世天才难以修行。
晏明日年纪虽小，修为道法已是宗门同辈中第一，且能在蕴灵境后期就学会行神诀，若传出去立时便会名扬仙魔两道，登上天骄榜。
沈慈玉眸光更柔，伸手欲要抚摸少年的头，转念一想落在了晏明日肩处，轻声道：“阿晏很好。”
晏明日记挂着好友邀约，很快就笑语别过沈慈玉，御剑下山。
到食味楼时，他远远看见两个青年静候在外。
他们身形高大挺拔，丰神俊逸，容貌九分相似，一分差在神情装扮上。
唐溪喜穿白金二色的华贵锦衣，微卷墨发被丝带编织束好，深邃英挺的眉眼总是含笑，衬得那张出色的脸看起来更加风流多情。
唐濯则不爱笑，神色疏离冷淡，气质冰冷拒人于外。他长发束成高马尾，一身黑色劲装极为修身，展露出宽肩窄腰，胸肌饱满，臀部挺翘的好身材。
他们拜在凌华真君门下，又是北宁府主的孙辈，自身天赋修为也不错，在年轻一辈中声名远扬。
二楼某处房间，三人各自坐下。
唐溪笑道：“阿晏，有你珠玉在前，我们可都不敢懈怠，勤勉修行，怕被你拉下太远。”
“既然踏上仙途，自当勤奋刻苦，好求长生大道。”
晏明日一袭淡雅青衣，眉目精致俊秀，气质清幽出尘，便是在自小认识的好友面前，仍旧一副清灵相，不露半分俗气。
唐濯目光不离他眉眼，神色柔和，点头应道：“回去后我就闭关，争取早日突破。”
唐溪却一挥折扇，无奈摇头道：“我不如阿晏道心坚定，闭关半月都待不住，时常要下山去玩一回才舒服。”
他看向晏明日，又笑道：“阿晏，不如哪日你和我一起下山，赏山海奇景，尝人间百味。”
晏明日被他的话勾起了念头，一时悠然神往。
宗门前辈怕天才陨落，也担忧他年少不知世事与人心险恶，不愿让他过早露于人前。
但他近日习成九神诀，又突破蕴灵境后期，有足够的实力自保。
藏锋太久，也该出鞘如虹。
等菜上来后，晏明日尝过几口觉得确实不错。
唐溪见他喜欢，又取出一坛酒，给晏明日斟满，笑道：“阿晏，这可是师叔祖亲手酿的仙酒，让修士喝了后也能大醉一场。”
此酒入喉，千人千味。
晏明日自斟自饮，神色淡漠冷静，莹白面容覆上一层薄雾般的浅红色，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眼睫眨动，嘴角漾出一抹笑意。
细看他的目光已经放空，怔然出神。
……
…………
“……酒已经空了。”
“……神秀峰不行，沈师叔在呢……带他回我们洞府……”
半醉半醒间，晏明日听着唐家兄弟的交谈，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
不过，他没想到唐濯竟敢亲他。
感觉到柔软干燥的唇瓣触及脸颊，晏明日微微一怔，顿时转头看过去，墨色眼瞳幽深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泉，冷漠清寒。
唐濯猝不及防和他对视，呼吸一紧，冷汗瞬间从额头滑落。
“我……”
他想要解释自己只是不小心碰到。
可他们还贴得那么近，他看到晏明日眼中自己惊惶失措的面容，似乎往前就能再次用唇体会少年脸颊的柔软。
这是他心中所愿，所以他只能脸色苍白地等待宣判。
晏明日神色冷冽，看他许久，才淡漠地道：“看在过往情分上，我不计较你此回无礼，不过没有下次。”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去。
随着晏明日身影消失不见，唐溪脸上没有了笑容。他冷着脸，声音像是粹了冰一样寒冷，沉声道：“唐濯，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唐濯俊朗眉眼浮现颓然之色，苦涩笑道：“不……我就是故意的。我要让阿晏知道，我喜欢他。”
他从见晏明日第一眼就喜欢，少时懵懂，只觉得能见到晏明日就很快乐。
可他的心不知足，得到了想要的，还想要更多。
唐溪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冷声道：“把你的心思收回去，他不会回应你！”
唐濯神情冷淡：“那你就看着吧。”
唐溪却仿佛听到了他未说出口的话——看着我是怎么亲吻他，拥抱他，让他欢笑，得他亲近，而你只能看着，看着我和他亲密无间！
他怒极而笑：“方才是谁装哑巴不敢说话呢？”
唐濯被戳到痛处，怒视着自己的双生哥哥，咬牙切齿：“唐溪！”
“你哥在呢。”唐溪眼里的笑意冰冷。
兄弟两人不欢而散。
回到洞府后，他们又以切磋名义，下死手打了一架，各自重伤修养。
神秀峰是沈慈玉的道场，清静广阔，只有师徒二人居住。
此时春花漫野，清风和煦，放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
晏明日御剑飞过，惊起花海一道道波浪。
庭院内，沈慈玉正在研习剑诀。
他以指为剑，幽冷寒光在指间缭绕，蕴含着极强的恐怖气息，灵晖映照着的一张俊秀面容无甚表情，神色清冷沉静。
淡淡华光微亮，千种道纹浮现，花叶生长得更盛，生机盎然。
寂静无声，唯有风吹叶动，簌簌而鸣。
晏明日携风闯进来，立在他身前，喊道：“师尊！”
沈慈玉柔声问：“阿晏有何事？”
晏明日眉头蹙起，神态沉郁，烦恼于要如何说出口。
沈慈玉见他如此，一瞬间想到许多情境，内心杀意丛生，冷声道：“你有师尊在！你现在还小，有事就说出来师尊帮你解决。”
“让师尊费心了。”
晏明日轻轻摇头，舒展眉宇：“我只是不明白……”
唐濯的吻只是意外，他可以不在意，可对方那时心虚的神情、惧怕中又隐约几分期望的眼神，让晏明日感到不解。
他抬头看向沈慈玉，青年相貌俊秀，宛若高山白雪一般清雅出尘。
他往前拉近了距离，在沈慈玉柔和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将唇贴在对方的脸颊，感觉到唇部触及一种冰凉的柔软，心头仿佛也在颤动雀跃，倏然而生一种隐秘的欢喜。
晏明日原本想不明白唐濯的举动，可现在忽然又觉得明白了。
他情不自禁，心随意动。
哪怕明知不该如此，也舍不下这一份懵懂情思。
他在沈慈玉怔住的神色中退后两步，扯出笑容，问：“师尊是何感觉？”
沈慈玉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已经思绪停止。
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静默无声，片刻后方长舒一口气，沉声道：“谁教你的？”
晏明日避开他的目光。
沈慈玉想到他此前从未表露出师徒之外的亲近，这回下了神秀峰，和唐家兄弟聚会回来……
“我去找他们！”
沈慈玉神情森寒凛冽，语气极为冰冷含怒。
他转身就要御剑离开，衣袖却被扯住，继而又被拽住了手腕。
他逃避般想甩开，手腕轻颤，就看到晏明日眉宇紧锁，抿唇看着他，神色竟让他感觉出几分哀伤失落。
沈慈玉看着晏明日长大，从来没见过他难过的样子。他不由心中一痛，原本被弟子突然一吻惊得有些混沌的思绪顿时清楚。
阿晏不过就是亲他一口罢了，少年人到了年纪对情情爱爱的感兴趣多正常。
他这弟子一向乖巧听话，尊师重道，身边又只有他一个长辈，所以找他了解这些多正常。
哪怕阿晏就是因为喜欢上他了才亲他，那他就没有错吗？是他行事态度太过亲昵，才让少年将情思寄托在他身上。
晏明日执着问道：“我亲师尊，师尊厌恶吗？”
沈慈玉目光柔和下来，语气轻缓地反问：“为师若厌恶，阿晏会如何？”
他眸光沉幽地看着沈慈玉，启唇道：“那弟子以后要躲得远远的，不碍了师尊的眼。”
沈慈玉不舍得他难过，回握住他的手，低下头看着晏明日清透的眼睛，温柔地道：“师尊怎么会厌恶呢，你做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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