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妇(上):(5/8)

    “爹!爹爹!我是双绮!”

    还未跑近,眼见大老爷已上了车,双绮仍不死心地追着,直看着马车远去了,惠娘上前拦着她,好劝歹劝将人拖回府。

    大太太正在房里打算盘,瞥了一眼鬓乱鬟散的双绮,微皱了皱眉,仍低头对着账簿,沉声问了一句:“这是上哪里疯回来的?”

    双绮泪痕未干,心里憋着气,抿唇不接话,大太太扬声便唤:“李嬷嬷!”

    双绮忙颤着哭腔开了口:“不、不……我瞧着爹爹了,回大娘,我打门前瞧着爹爹,去追爹爹了……”

    大太太手里算盘未停,待清了手里的帐,搁下手里的笔,沉喝:“哭什么!”顿了一顿,才缓了缓声气,“不教你见,自有不教你见的道理。”霍然起身,踱步寻了一把玫瑰圈椅坐下,“往后自有你孝敬他的时候。”睨一目身后惠娘,“买的东西带回来没有。”

    惠娘遂将纸包的茶叶、花生、红枣三样呈上由大太太一一察看。纸包打开,大太太的眉尖却不能舒展,四下静寂良久,大太太不时抬起眼眸,细细地凝看双绮一回,才低眸查验另一包东西。

    “你过来。”大太太招了招手,双绮没料到还有这一环,只觉皮一紧,心直拎到嗓子眼儿,硬着头皮走上前。

    “这些东西,你挑拣过不曾?”

    双绮不敢开口,耷着眼摇摇头,右耳蓦地被擒住,双绮瑟着喉咙低低哼哭了两声,大太太施力拧扯了两回。

    双绮哭说:“没……没有……大娘,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挑,我下回一定仔细挑,呜呜……”

    “给你带着人,不会使么?该不该打?”

    “该、该!……嗯呜呜呜……”

    大太太松了手,李嬷嬷赶来了,双绮知道自己又难免一顿竹板子,腿打起颤,两瓣臀丘瑟在底裤里摩挲着细软的绸料,疼意还未全消。

    “太太,二太太在院里跪省了一个时辰了。”李嬷嬷进来传报。

    大太太阖目点一点头:“打。”

    却不知这二太太又犯了什么过,大太太坐定吃了一口茶,便起身教惠娘领上双绮上前厅。只见院儿里二太太被扒光裳裤趴上凳,撅着白腻腻的屁股,竹篾子抽下来,肉皮子跌跌滚滚了十数回,粉熟发热,这回二太太嘴里却并没有陈罪的话儿,只是一味地哭疼讨饶。

    “哎唷喂,太太,疼煞奴啦……救命哟……饶了奴吧哎唷哎唷……”

    “打得我心里舒坦了,自然饶你。”大太太悠淡平常的一声。

    两瓣肥丘扭来滚去的,饶是饱经笞板,也不由得往缝儿里缩,被薄蔑子撵得瑟瑟颤颤,落不了实,双绮埋头攥着一角,听着二太太嗷嗷呼喊,心里不由打鼓,不时偷瞄一眼大太太神情,却仿佛并不怎么生气。

    篾子仍一片片滚刀似的下在肉上,二太太屁股上这般刀剜油淋的疼,腆着颠着挨了二三百笞,大太太方肯叫停,扶下来腿都哆嗦着打起弯来,两团肉颠也颠散了,肿得紫红紫红。后来听丫头们说,这顿板子只缘老爷两夜俱宿在了二太太房里,坏了规矩。婢仆们私底下嚼舌根,都说大太太是个醋坛子。

    二太太被搀扶下去,仿佛当真是一天云雾散,大太太神色显见的安怡许多,回目睨了睨双绮,似是商量口吻:“此番罚你,也使竹篾子,好不好?”

    双绮怕极了,只忙跪下来磕头:“奴奴听大娘发落。”

    “使这个,要在院子里打,大家伙儿听着瞧着;使大板子,我领你进堂屋,关上门,谁也不教看——由你选。”

    薄篾再疼再羞,终不及竹板之威,双绮默了一下,低头答说:“奴选这个,大娘的板子重,奴怕耽搁做活儿。”

    大太太低头小声嘱了惠娘:“你带姐儿去耳房,拿小尺板儿打她五十下屁股,”说着圆睁起目来剜了双绮一眼,略严了声气,“问她还敢不敢了!”

    “谢大娘!”双绮忙磕了个头,随惠娘去了。

    耳房里,双绮双膝跪在地坪,俯下上身伏在矮床上,惠娘打屉里寻来戒尺,搁在床沿,不说话,蹲下来弯腰褫下双绮的裙裳,两团颤巍巍的白肉上还洇这青黄未愈的板痕,邦擦一尺甩在肉上,双绮咬着手背低低呜嗯一声“一”,屁股缓缓晕出一道红痕,伴随着第二声脆响,双肩颤抖着提耸起来,哽着声一噎一噎地平抑下去:“二……”一抹重痕叠上。三记五记,低泣声里,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掀来一股凉风刮在尺板儿笞得火热的臀上,大太太眼光落在那两团滚颤的肉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端肃的神容:

    “我错发了善心,打发你街上逛去,给你侍儿仆从,放银钱给你使,当小姐供着,你办的什么差事?”

    “十、十一呜……我知错了……我不敢了……”

    双绮扭着渐肿红的屁股,口里呜呜咽咽,眼泪连珠落在榻上,心里难过得紧,却只字不敢说起思念梅氏的心事。

    “原教丫头们将这间空房拾掇出来给你住,罢了,狠狠打一顿,仍撵回下房里睡去!”

    大太太声调平抑,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像刀子割着双绮的心,尺板在大太太冷肃的凝视下落得愈发狠重,汗水沿着鬓角颤抖着滴下来,双绮哭喘着翻扭着臀胯,无助地伸手握着榻上的绸被,去攀惠娘的衣摆。身子滑下小榻,殷肿的两团肉丘堆在一双白净的小腿上,避畏着疼,连连摇头祈求着,手里还紧紧攥着惠娘的衣裳,惠娘再弯下腰,轻轻将双绮的上身抱回榻上,戒尺又狠狠抽打下来,双绮哆嗦着两团肿肉,哀唤着往惠娘怀里钻。

    冷湿的下房里,双绮的心又坠到谷底,过去的两日只如一场梦幻,梦幻过去,她仍是府里人人可欺的婢女,生在暗埃,与从光里跌下来是不同的,明明升起过希望,一次又一次……她不明白大娘与爹爹为何对自己这般残忍。

    夜里醒来,迷蒙中双绮觉着有人坐在床头,倏然惊起一身冷汗,慌忙要爬起来瞧,却被一双温柔的手按止,听声却是惠娘:“姐儿别怕,是我,惠娘在这里,大太太说,教你明儿早起,卯正去账房候着。”

    大太太开始教双绮看账簿、打算盘,起初双绮连百子都打不下来,大太太便问:“当初老爷买你时,不是说会算数?”

    双绮垂下头默了默,嗫嚅道:“小时学过一点儿,日子久了,浑忘了……”

    大太太一时无话,忽又问:“三娘都教你什么?”

    双绮抿一抿唇:“唱戏。”

    晴光穿过漏窗,淌进了粉墙黛瓦砌成的深深庭院,照在一墙繁茂的薜荔上,双绮仿佛又看见了小时杭州旧院儿里的薜荔墙……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只躲在墙后偷偷瞧着梅氏扮戏唱曲,一时是崔莺莺,一时是杜丽娘,婉转缠绵,如怨如慕,有时唱着唱着,便堕下泪来,双绮虽听不懂曲词,但每见娘亲落泪,自个儿也情难自禁的一阵难过。

    梅氏瞧见她,一时收了三分泪色,浮上哀婉柔淡的笑,“傻囡囡,你哭什么呀?”

    梅氏弯下身来拿绢子替她拭泪,她也用指肚去匀梅氏的泪,央告说:“娘,你别伤心……”

    梅氏便含着泪笑,轻轻:“娘不伤心,娘见了囡囡,什么伤心事儿都忘光啦,娘不伤心,傻孩子……”

    梅氏唱戏初还有几分神神秘秘的,背着人,若丫头们不慎撞见,总要挨一顿骂,故双绮也只得偷摸着瞧,不过梅氏发现了也不恼她,也独不恼她,只是温言打发她去玩耍。有一回双绮问她为何躲着人唱,梅氏低着头有些难为情道:“好多年不唱,曲都生了呀,嗓子也坏嘞,怕人笑。”

    “哪里坏了,我爱听。”双绮眨巴着眼分辩,说得分外真诚。

    双绮便常常躲在后边听,久而久之梅氏也由她,忽有一日梅氏妆上下楼来,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手里闲闲摇着扇子,温意睇了一目,问:“双绮,娘教你唱戏好唔啦?”眼光忽闪,含着几分明莹的期许盼望。

    “当真?”双绮眸光一亮,扑上去环着娘亲的腰,连连央道:“娘教我,现在就教我!”

    梅氏才教双绮学戏时,只如儿戏一般,无甚规矩可言,今日不会,哪日起兴儿再来,从不逼她,双绮最爱翻捣梅氏那几只大箱笼,里头盛满了梅氏旧日的行头,翻出喜欢的,梅氏便抱她至镜前,与她妆上,分解详说给她听:“你瞧,这是杨贵妃的翠翘嘞。”便将《长生殿》故事讲来,动情处便入戏演一段,唱几句,双绮也跟着学。梅氏一身宿病,有时唱到一半,便咳个不止,做个身段,亦不能久持,每见双绮因此露出忧惧的神色,便将人拢在怀里柔声宽解几句。

    调是落不准的,动作也不达标,梅氏也不在意,只要她欢喜,只偶然信口玩笑道:“你这个样子哇,若在班里,早该狠狠打板子了嘞。”

    有一回一个字教了好几回仍唱不到调上,梅氏佯怒,将上回打手心的黑檀尺请了出来,板起脸敲一敲案:“好生唱来。”

    双绮气一时短了,声断了,梅氏扬起尺在人屁股后边样了样,双绮重起了调,仍不好,便撒娇扭身躲了。梅氏绷不住笑着摇摇头,搁下尺,招招手再唤双绮站到跟前来,再演示了一回,温道:“再试试呀?”双绮默了默,低下头:“娘,我渴了……”梅氏便抚一抚双绮发顶,“罢了,就这。”唤丫头进了茶和点心。

    双绮吃饱喝足,便坐在小杌上趁梅氏不备偷偷把玩起戒尺,上回梅氏也不曾当真打痛她,是以她并不很怕此物,拿在手里翻转抚玩几回,低头看工尺谱的梅氏蓦地一记眼风扫来,双绮慌忙将戒尺归回案上,两手背在身后。

    梅氏蹙了蹙蛾,软缎似的柔嗓徐徐吐声:“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呀。”眼睫微翕,瞥了一眼身下小榻,“那么想挨打的呀?自己个儿褪了裳裤,趴榻上来。”

    双绮赶忙摇摇头,却不料梅氏认了真,促道:“快点嘞,不然娘以后不教你唱戏了哇。”

    双绮疑心娘亲在逗弄自己,却也不敢不照做,望望四下无人,这方自个儿扒开裙缝,见梅氏仍拍着榻催促,又解了裤腰,踩着小杌子攀上榻,梅氏不待她伏好,便照着她后头袒着粉白匀净的两团嫩肉轻轻抽了一记,蓦听咻的戒尺划风声,双绮不由紧闭了眼,像个呆雀儿似的,拱起腰,撅着屁股,将脸埋在臂弯里。

    梅氏又象征性地轻责了两记,那两团肉丘轻弹了弹,吹着暮晚的薄风,肉皮凉飕飕的竟有些发痒,梅氏又将檀尺贴着屁股细细摩挲了几回,叮嘱说:“戒尺不许你耍,以后挨打都照这个规矩的,听见唔啦?”

    双绮没有吭声,梅氏又扬起尺着力甩下两记,直打得粉团儿上现出两条红印,疼得双绮哇得哭出来:“啊听到了,娘别打呜呜呜……”

    梅氏心软了,抚了一把屁股肉,将双绮拉到膝上,柔声:“打疼了呀?娘看看。”

    双绮却踢着腿抻着胳膊搡起梅氏来,哭说:“坏人!你是坏人!呜呜呜走开,不要你!不要你!我要爹爹换一个娘!”

    “混账话,哪个教你来!”

    仿佛有一阵阴冷冷的风刮过脸庞,梅氏如同被激了一下,唇也颤,腕也抖了起来,霍然起身,只将双绮摔在榻上,戒尺照着臀腿一径雨点似地砸下来,薄薄的两片臀尖霎时便揭下两层油皮,双绮踢着腿歇斯底里地哭叫,稚子肤脆,还未怎么见肿,便已渗了血珠,殷殷透着紫意。耳畔传来梅氏怒声:

    “孽障,哪个教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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