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塌方(2/8)

    章珏望着被暴晒得干裂的地砖，明明是光天化日之下还是有些心慌，捏着铜币忍不住问：“赵叔，你说到底什么有鬼？”

    要走？什么时候？

    “唉！”罗村长又身边的人叮嘱几句，应声走来，“徐警官，有什么事你说。”

    刘月兰瘫坐在地，捶着胸口嚎啕大哭：“哥，陈磊走了，这让我可怎么办！娃儿还在上学，日子以后还怎么过下去啊！”

    徐警官：“很快，这周内，我们会再通知你们，希望这段时间你们尽量留在村里——罗村长！”

    背对着晨曦的关明江，在章珏的严重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我是担心你的心理状况，毕竟你和陈磊见过面之后，就出现了那样的事。”关明江摇头，不容章珏拒绝，直言道，“后面就让薛林代替你过来吧，等你回去去医院看一下，你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关明江拉住章珏的手，“也不必这么拘谨地叫我，我们相差不了几岁，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徐警官见多了诸如此类的哭诉，工作多年早已练得铁石心肠，他与验尸的同事交换着眼神，顿时了然。

    几次张口都觉得太艰难，可关明江的眼神这么强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囫囵道：“谢谢……明江？”

    看到的是什么？

    动工仪式那会儿，章珏看出来，关明江虽然配合参与，却只是一个旁观者的姿态，不排斥不认可，甚至还有些鄙夷，但也没有现在如此不接受。

    做法事的是赵有成，他念着经文将关明江和章珏的头发扔进火堆，燃起的黑烟呛着站在跟前的章珏。

    他侧过头去听，正好撞进后面一中年男子的视线里。

    堂内罗村长正与关明江交谈，章珏走到旁边坐下，他听了一会儿，大致了解情况。

    这下别说关明江，章珏都后脊发凉心里头毛毛的，正规道士和尚做法里也没有这个流程啊，听上去像是在做邪术似的。

    不仅是徐警官，章珏也有些意外地张大嘴。

    “天无忌，地无忌，阴阳无忌，百无禁忌。”赵有成解释这是驱邪躲煞的咒语，刻在钱币上当作辟邪物，送他保平安。

    在来之前不久，关明江对他的态度还是凌弱冰霜、声色俱厉。

    章珏不当回事：“谢谢提醒，我一定会当着他面笑话的。”

    他定的是明天一大早的车，直接出发去邻市的机场，如果航班不延误，顺利的话今晚前就能赶回家。

    徐警官皱眉看向关明江，之前并没有从他口中听过要走的事情，难不成陈磊的死亡真的有什么问题？

    夏念：“哪里会不说，关总压根就没给任何搪塞的机会，电话通知完就邮件安排他定日子出差，薛林后面还预备了去旅游，全泡汤了。你要是见到他千万忍着点，小心被他揍。”

    章珏点头，熟悉了附近的环境之后，发现也就是天气干燥些，经常流鼻血。

    祭祀台上烛台上烛泪溢满滴落在桌面上，汇聚成一滩红色的小山，香烟缥缈地在堂中盘旋而上

    章珏接到通知，已经开始整理手头上的内容，准备买回去的机票了。

    冰冷的铜币贴在掌心意外的重，他将红绳从头穿过带在脖子上，对着阳光，上头刻着细小的字。

    拜堂里头关明江正和罗村长还有几个村里其他的人说话，章珏怕打扰到他们，压低了声音走到外头。

    房子装修老，但起码大啊，他海市租的隔间，放下衣柜再摊开一个行李箱压根转不过身，如果加班的话只能把电脑放在床上用。

    只是没想到关明江对此有些反感，他们还在里头讨论，便是因为关明江对仪式的内容抱有怀疑态度。

    一切解释合乎情理，又诡谲难猜。

    不过虽然有些艰难，但也还在正常地推进之中。

    赵有成听章珏那有气无力的口气，说起他会相面望诊，观章珏的面色发白唇色无华，畏寒极易疲劳的模样就是阳虚。

    徐警官还想再说两句，就瞥了下刚才同罗村长说话的中年人，正在裹尸袋的周围转着圈，还蹲下身凑近想要用手去摸尸体。

    以前，薛林没少章珏学历低阴阳怪气他，以前他憋屈，现在好不容易抓着机会还不狠狠踩回一脚。

    只见赵有成取出一缕焦发混合着香灰撒入净盆中，又入两人的指尖血，他绕着二人弹洒香灰水，口中念念有词。

    那中年男子有些眼熟，章珏仔细分辨之后，忽然想起，这不就是上回跟在罗村长身边，去检查陈磊尸体的人。

    章珏心下暗道，那是他活该，呵呵。

    迁就章珏他们，仪式举行得格外仓促，连最开始的选择吉日都没有。

    章珏听到这个姓氏立马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原来我们住是您家的啊。”怪不得，他跟着罗村长一起来屋子里探望过。

    他在询问附近人员时，对于章珏的回答有很多困惑，他是在前天夜里与陈磊喝过酒，之后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

    “这几日你好生招待关总和章经理，后续有情况我会电话通知你带他们来警局。”徐警官不放心地提醒。

    章珏被关明江冰冷得手握住，冻得一个激灵，不是已经夏天了，为什么关明江的手还这么冷。

    还是罗村长一早就定下了日子，就等着今天来堵他们？

    章珏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关总。”

    还是劝他要注意身体，多运动，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也好。

    “老赵，快走快走。”罗村长赶紧给中年人使眼色，他向徐警官腆着笑说，“那是村里来帮忙的，没破坏，我离得近看得真真的。大家和陈磊都认识二十多年了，难免心里难受。”

    罗村长领着众人跨过前面的堂厅来到一墙之隔的享堂，后面陈列着村内大大小小的牌位，左右两侧还供奉着威严的神像。

    可是，章珏又为什么要对陈磊下手，他的动机是什么？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赵有成：“人死后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三尸游走，称之为鬼。那也不过是人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世间，就像是花落化作尘泥，雨落化作湖水，与你我无异，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陈家人还在闹，他们家的顶梁柱没有了之后，几乎是天都要塌了，一直不同意关明江提出的赔偿金额。

    徐警官对于现在的情况大致已经摸清，昨夜的地震牵扯到了土质疏松塌陷，教学楼和其他建筑物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他忙替身呵道：“那人！不能随意靠近尸体知不知道，万一破坏了证据怎么办！”

    难不成是这段时间的接触和照顾，让关明江对他改变了想法？

    章珏讽刺道：“他就没有搬出同样的借口，薛林可不是这么爽快直接应下的性子。”

    中年男子上前向章珏介绍他的身份，他姓赵，名有成，说起来章珏和他还有些关系。

    待到警察和村里人离开后，只剩下章珏与关明江二人，他忍不住问出口：“关总，我们要回去了嘛？那学校怎么办？我们的项目明明刚开始……”

    眼见着太阳高悬，正是最热的时候，章珏确认完回程的信息之后，贴着廊道内的阴凉处往里走。

    章珏：“那你也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神的嘛？”看他穿着法衣，拿着法器，应当是相信鬼神论的吧。

    认可了他的能力？

    “这么快啊，还以为要再过两个月才能在办公室里见到你呢。”

    “祭台就在后头，不耽搁你们回去，下午就能做完。”

    徐警官：“行，那今天就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我的通知。”

    他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和警察交谈时候没有露怯，藏着晚上的事情，轻易不敢在言辞里暴露分毫。

    罗村长点头：“一发现就打电话了，陈家人住在镇子上，现在这个点，估计再过会儿就到了。”

    “陈磊死在工地，就算他与我们的工程无关，也要待监督管理部门来调查完工后才能继续。既然无法按照我们的原定计划时间推进，这个项目就没有任意意义了。”关明江的声音听上去莫名地竟然有些开心，“提早回去更好，后续事情我会换人来接替你。”

    这边正说着话，罗村长和关明江走了过来，显然已经互相谈妥，看关明江面色沉稳，应该是没有起冲突。

    章珏挠着手肘处的皮肤，想他这段时间真的是体质差了许多，以前都不会过敏，方才出去溜了一圈，被太阳晒伤有些红竟然还起了疹子。

    洞穴有些深，不得不让人下去动用吊机才将尸体搬运上来。

    “天道远，人道迩。如果你相信，它们就是存在的。”赵有成缓缓摇头沉吟道，“而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东西。”

    字挨着字有些分辨不清。

    徐警官将目光投向本子上他的笔记，“教学楼”、“塌方”、“章珏”，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更是让现场的一切都扑朔迷离。

    天，天无……什么？

    在章珏的眼里，关明江一直套在寒冰外壳中的面容，头一回柔和了下来，整个人都清晰了几分。

    章珏担心关明江是在质疑他的能力，想要把他换掉，“不用！没关系的，关总！调查报告的事情你交给我就好，我之前也独立负责过地方工程，能够解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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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山老祖转乾坤，护关童二人过阎关，扫出五恶百岁归，阴邪阴兵永不气侵，速走万里神兵火急急如律令！”

    赵有成笑：“我不住在那里，那是我哥的屋子。怎么样，在村里这些日子住得还习惯嘛？”

    关明江：“能提前告诉我们时间嘛？过几天我们就要准备离开这里了。”

    她抓着徐警官的手发出凄冽的哭喊：“警官求求你，我求求你查清楚我老公怎么死的，他好好一个人，才出来没几天怎么就没了呢……”

    毒辣的阳光照射在地上，反射的光愈发炫目难以直视。他擦去额角的汗珠，瘫坐在椅子上，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伤脑筋，还是算了别费神。

    徐警官合上笔记本，只能待技术人员分析结果后，才能知晓案情的具体走向了。

    夏念在电话那头叫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关总还会照顾下属，难得啊，天要下红雨了。你是没看到薛林接到通知要代替你出差的时候，那个脸啊，绿得不成样子。”

    举行法事是刘支书派人来通知的，罗村长极力要求起码要在他们俩离开前做完，毕竟是在三浦村的地界出了这件事情，他实在是有些心里难安。

    作为最后一个与陈磊接触的人，如果现场探明有谋杀嫌疑，那么他将是头号的嫌疑人。

    蛆虫、粪便、尿液遍布在尸体的身上，验尸的警官即便带着口罩和防护衣，已无法阻挡着逼人的浓厚气息。

    本来这三浦村的项目是薛林负责的，他一听后期要驻扎工地现场半年，死活不愿意，推脱家里有小孩硬是塞到章珏手里。

    他察觉到章珏的视线停留，手指一碾指尖一挑，从手串上拆下一枚铜钱，挑眉道：“年轻人，送你了。”

    夏念：“……那你注意着点，别被关总发现。”

    罗村长：“好的。”

    对于章珏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学楼二楼，关明江的理由只是责任人需要了解项目进度提前勘察现场。

    刘支书一口一口抽着烟陪在刘月兰的身边，任由她将泪水和哀嚎留在他的怀里。

    罗村长是要求大家取血和断发，用以法事里的驱邪环节。

    章珏恍然，是说他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却很是迷惑，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嘛？

    行李前几天，章珏迫不及待得早就收拾完，其实如果不是今天的法事耽搁了，他们回程的日子还能再往前提一提。

    陈工的妻子刘月兰是刘支书的堂妹，他们不住在一个村，当初两人的关系也是刘支书介绍的。

    警方出具的死亡报告极快，没几天章珏又被叫去警方那儿做笔录协助调查，翻来覆去还是那些内容。

    他对章珏和关明江说：“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过几天还需要你们配合去警局完成笔录。”

    待到陈家人赶到，哭嚎声顿起。与陈家人同行的，还有刘昊的父亲，刘支书。

    这多不好意思，章珏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成晶集团或许在这里有部分责任，但至多也就是监管不当，无法保障施工方的安全。

    章珏一愣，他呆呆地望向关明江，竟然有些看不懂关明江的安排是什么意思。

    赵有成摆弄着腕上的手串，手串上的木珠被摸得已经包浆发黑，想来有些年岁。底下坠了一长溜的铜钱，发出“叮叮当当”响亮的碰撞声。

    刘月兰看到裹尸袋内丈夫惨死的模样，几度受不住地晕厥过去，被家人掐醒。

    “……你什么意思，这么不想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