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的重逢）(2/8)
原以为他们之间……至少比陌生人亲一些，但现在看来，陌生人见面都比他们热情。
缓缓侧过头去，目光落在彼此的脸上，那瞬间的交汇仿佛穿越了岁月的尘埃，给人以恍若隔世的迷离感。俩人相互端详，彼此的眼神中探寻着对方的情感波澜，试图在沉默中触摸到对方内心的温度。
那是一段深埋于岁月尘埃中的往事，每当忆及，苏明煜的心中依旧会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如同被利刃绞割般难以忍受。
旁边的人给他点燃，苏明煜道了声谢谢。
苏明煜坐下后许世天便迫不及待抓住他的胳膊，满眼亮晶晶的望着他，那意思很明显：你俩居然是兄弟，你居然和晟科的老总是兄弟，你为什么不提前说？！
从兜里拿出烟准备点燃，却发现没带打火机。
他和苏允之间的孽缘，要从五岁那年开始说起。
包厢里的气氛让他无从躲避，被人窥探的目光，当做讨论的主题，对他和苏允之间的好奇，若是不出来，他很怕自己会窒息而死。
“我回来你很害怕？”
慌里慌张的样子实在蠢透了，苏允想。
“挺好，能吃能睡，感情稳定。”
毕竟当年他们之间闹得非常难堪，苏明煜也说过，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哪怕死了也不要来打扰他的清静。
苏明煜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对面的人坐下和别人开始交谈，他才应了一声好。
是苏允。
他很意外，也很惊喜。
最后一次见面，是苏允暑假回国参加自己婚礼。
“……”
苏允盯着他没说话。
宋教授倒是没多想，他是知道苏明煜是领养的，只不过不清楚就是苏允家领养了他。
苏明煜沉浸在一片昏暗中，仿佛连周围的灯光都失去了意义。他无力地倒在床上，整个人被被子紧紧包裹，如同在寻找一丝慰藉。脑海里，苏允的身影不断浮现，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也如同潮水般涌来，无法抗拒。
三月的首都还很冷，将窗户打开一些，冷风灌进脑海里，让他刚才失了方寸的情绪终于好了一点。
三十岁离异，还有个五岁的儿子，不是老男人是什么呢？
而自己，也彻底失去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和家人。
然而，命运却开了个玩笑，苏允从此杳无音信，仿佛从自己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与他之间的纽带也悄然断裂，甚至连一丝联系都难以寻觅。
苏明煜想，他从来都没有怪过苏允，也没恨过他。
许世天还想问什么，苏明煜说了句“我去个厕所”，匆匆起身离开了包厢。
经过一阵沉思的宁静，心里再度泛起了涟漪，脑海中那个不久前紧紧揽着自己肩膀，自信地向众人介绍他的苏允。
四岁时他再次被一位单身男士收养，结果没多久，那位男士的朋友很抱歉的告诉他，他不喜欢小孩，虽然六一很乖，也很听话，但他还是决定送他回孤儿院，但他会支付一笔费用给孤儿院。
这样难堪的场面苏明煜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今天有这么多人在，他也不能撂挑子走人。
苏允后退两步扫了眼他的手掌，随后靠在墙上仰头吐出烟圈，他知道苏明煜在害怕自己，并不像自己那样期待着见面。
怪吗？恨吗？
“真没想到……回来第一天居然就见面了，还挺惊喜。”
许世天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啊？就你俩这关系……”
望着消失在走廊的背影，苏允眼里泛着酸楚，多少年不见，见了又能怎么样呢？
曾经他深信，一旦结婚后，他与苏允都会踏上光明的道路。
那样年轻俊朗、才华横溢且财富自由的苏允，是他没见过的样子，仿佛依旧是儿时的模样，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成为人们目光的焦点，犹如一颗耀眼的星辰。
“这些年……爸和妈还好吗？”苏明煜问道，“我给他们打过很多次电话，但没接。”
苏明煜轻手轻脚换了鞋，先去卧室看了一眼苏锐，确定他没踢被子，睡得好，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间。
“那今天这场聚会可就更有意义了，居然让你俩见面了。”
“明煜啊，你实话告诉我，你和这苏总，关系真的不好吗？”许世天一身酒气，胳膊搭在苏明煜的肩膀上追问道，“他和别人口中的样子不太一样，挺随和的。”
他被三个家庭收养过。
其实苏明煜一点也不显老，反而很精干，虽然没有苏允那样惊人的外貌，但在这一圈人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
在气质与年龄上，他已不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人，仿佛熟悉中透着一丝陌生，既感亲切又觉疏离。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已经很久都没联系了，我也不知道晟科的老板居然是他，也不知道今天会突然见面，让大家见笑了。”
据说是六月一号那天，院长在门口发现了自己，包裹里代表他身份信息的东西都没有，于是就叫这个名字了。
苏明煜站在那里，内心充满了忐忑，仿佛喉咙被一团难以言喻的苦涩所缠绕，微微的疼痛让他有些失声。然而，在这沉默的背后，是他内心深处涌动的千言万语，是那些迫不及待想要向苏允倾诉的心声。
在苏允的眼中，他的逃离如同溃败的军队，仓皇失措，而久别重逢，他却吝啬于言辞，连几句简单的问候都显得如此吝惜。
苏明煜拿着烟盒愣住，没说话。
苏明煜仰头灌了一杯酒下腹，小声说：“他恨我。”
那些蠢事，哪些蠢事？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陷入痛苦回忆的的思绪拉回，苏明煜双目泛红，下意识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只是今晚这个变故让他失了方寸，好像一瞬间老了许多，显得整个人都很沧桑。
苏明煜是个孤儿，在被苏冀彬夫妇收养之前，他没有名字，孤儿院的人都叫他叫六一。
“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明煜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所以即使回国，他也没对俩人相见抱有多大希望。
苏允轻轻“嗯”了一声。
那双甚至还在颤抖的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努力挤出一个笑来，目光空洞看向大家。
这种感觉不好，苏允不喜欢。
苏允的家庭他多少知道一点，这样的豪门家庭都有一些矛盾和不为人知的秘密，具体什么原因他们这些外人不好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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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原因大家心里各自猜测着，是弃养？还是恩将仇报导致养父母出国都没带他一起走？
想想也是他多虑了，苏允不可能没有住的地方，也不会愿意回家去住。
“哥们。”
话罢苏允便返回了座位，没再多看他一眼。
苏明煜抬起苍白的脸，将手中的烟盒扔进垃圾桶，笑了笑：“没什么，你现在是大老板，有才有钱又帅，应该有更多的选择。”
苏允指缝间也夹着烟，向前靠近几步，只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的好哥哥，你不会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会缠着你吧？”
不过看苏允的态度，俩人关系似乎也没那么差。
三岁时第一对夫妻将他带回家，没过多久那对夫妻离婚了，谁也不愿意抚养他，于是他又被送回了福利院。
算算时间，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将近六年了吧。
不经意间，他的视线被苏明煜所吸引，他与记忆中的形象大相径庭。曾经那副古板的近视眼镜已换成了现代的时尚款式，曾经的衬衫牛仔裤搭配也被今日的西装革履所取代。
“抱歉各位，因为小允很早就出国留学了，从那后我们也没再见过面，说实话……”
“想什么呢？”
“是啊，要不是教授您，我可能也见不到我哥，”苏允笑着看向苏明煜，胳膊还搂着他的肩膀，“哥，你这反应，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我似的，你不会还在怪我小时候干得那些蠢事吧？”
苏明煜疾步而去，努力挺直腰杆，竭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与狼狈，只为在苏允面前保持那份起码的尊严，避免展现出一丝难堪的窘态。
苏明煜见来人是苏允，愣了愣，连忙转身抹了一把脸，将已经燃到头的烟扔进烟灰桶，这才转身。
两人相视而立，心头涌起千头万绪，竟一时哑口无言。是想轻描淡写地道一声“好久不见”，还是想关切地问一句：“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深吸几口进去，烟雾顺着喉咙进入肠胃，这感觉仿佛吞了一吨辣椒水一样，呛得苏明煜瞪大了眼睛，却硬是一声不吭。
苏明煜口中苦涩，面上的笑容实在过于牵强。
“……什么时候回来的？”
……
“车来了，赶紧回去吧，太晚嫂子要着急了。有事明天再说。”
苏允也不知道今天会遇上苏明煜，更不知道他会出现在这场接风宴上。
旁人不知道，他们两个却心知肚明。
还不是惹人讨厌？
这晚除了苏明煜和苏允，其他人都吃的好，喝得开心，就连许世天都特别开心，因为拿到了苏允的电话号码，这说明合作的事情还有一丝希望。
——
“那……我先进去了。”
当宋教授给他介绍苏明煜时，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激动，进来包厢居然也没有第一时间看见那个人。
苏允已经被他的朋友接走了，苏明煜都没来得及问他现在住哪里，要不要回家住？
苏明煜上完厕所出来并没有回包厢，而是去了吸烟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松了松领带，仰头大口呼吸着。
把宋教授送走，各自又道了别，心里多看不起对方，面上的功夫还得做。最后酒店门口只剩下了苏明煜和许世天俩人等着代驾过来。
苏明煜不想多说，将他塞进后座立马关上了车门，给代驾说了地址，付了钱，目送车开走后才靠在门口柱子上长舒一口气。
这话让本就敏感的苏明煜更加难堪的抬不起头来，他下意识想摸摸自己脸，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可笑，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放心吧我的好哥哥，我对老男人没兴趣。”
“今天下午才到。”苏允闻言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举着杯子和他碰了碰，“晚点我们再聊聊，我先过去了。”
那时候太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如果没有爸爸妈妈，那他是从哪里来的？
决定回国发展以后，他也想过自己和苏明煜之间的关系，或许会碰面，或许也碰不到，毕竟首都很大，如果不是有意，见面几率很小。
在苏明煜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颗未知的炸弹猛然炸裂，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烟盒，仿佛要将那份不安与焦虑都捏碎在掌心里，他低下头，沉默地抿紧了嘴唇，不发出任何声响。
苏明煜努力克制着情绪，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们兄友弟恭，亦或者出丑，所以今天怎么也逃不掉。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放下这个人，嘴上恨着他，心里依旧很想见到他。
苏允没听清他说什么，转头问了一句：“什么？”
他甚至幻想过，爸爸妈妈只是将他暂时寄养在孤儿院，总有一天，他会被领回家的。
苏明煜心里五味杂陈，半响后却摇摇头：“这个合作……他不会给我们的。”
“……那就好。”
苏明煜点了点头，看着苏允不愿多说的样子，觉得自己不该再待在这里了。
“……你怎么出来了？要抽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