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没经验(1/8)
“抱歉,您的背调不过关。”
付沉哑然,他坐着没动。“背调?”
“查到您的家庭在国内的资产超过了平均线,抱歉,我们这里无法接受您的申请。”刻板的女声响起,她僵硬地笑了笑,仿佛调查一个人的家庭收入只是例行程序。付沉脱了外套。
在一众等待面试的模特中,显得突出,引来一众打量目光。眼前人眉眼锐利,身量修长,穿冲锋衣,冷冽气质,左眼处一道长疤引人注目。
此刻脱了外衣,不远处有男人吞咽口水。腿就地软了半截。再脱,女管家沉默片刻。
“您的身高是多少?”
付沉走上台阶,他跟随众人而入。十个人一面,付沉是午后的点轮到。他不紧不慢跟在一做了头发芭比娃娃似的小男生后面。小男生知道付沉在后面,不知道怎么走了,七扭八扭差点扭墙上去。付沉手插在兜内漠然看着。女管家把号码牌递给付沉,“08号。”
房间内吊床,碧池水金纱幔。手拿画笔的青年坐在画架后,那青年脸色很白,看着身体不大好的样子,见来人,他礼貌点头。对上付沉的脸,青年一怔,接着错开目光。“你们自己随意做动作就好,这里的道具都可以用。”样貌只有二十出头的男人不再看模特们,自顾自摆弄画架。
他穿着夏天的睡衣,白色,披着件外套,与屋内华丽的陈设格格不入。付沉走上前来,敲敲画板。
青年愕然抬头,二十九岁的男人拧着眉,眼神纯透。付沉伸手,陆衿白向后躲,付沉把画架上的一页纸夹稳,他眉目收敛,显得专心。陆衿白又是一愣,他目光扫向其余模特。他要招的是裸模。
室内的模特已经脱光了。熟悉他风格的男模特都已经倚在假山里嬉戏,或是半跪在秋千上昂着头。青年蹙眉,“我没经验。”付沉解释。他解释,眼睛专注盯着陆衿白,把那弱白的脸看到闪避。
“没经验?”青年迷茫地向管家求救。
管家眼神淡淡的,刻板目光扫过陆衿白:“先生,您教教他。”“您知道的,您今天得选出一位模特。”
“您想脱衣服就脱。动作随便什么都可以。”青年急于摆脱这个突如其来的麻烦,也不看付沉。付沉侵入感很强地站在画架后,陆衿白都有些怕了。他眼上的那道疤仿佛带着腥气,陆衿白几乎能闻到鞭子打在眼睛上的痛感。
那是鞭伤,陆衿白有些逃避离自己几寸之人身上的冷冽。他好像……特别讨厌自己。陆衿白画画天赋斐然,对人的情绪就格外敏锐。“您不要站在这里了?”陆衿白语气突然有些激烈。
“请您离远一点。”
付沉垂下眼眸,纤长睫毛动了动:“我没经验。”付沉声音清冽,那种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低郁,又压制不住的凛然。像蓄势待发的野兽,下一秒就会咬开他的喉咙,将他撕裂开来。
陆衿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了付沉,在一众配合无度的体态优美的模特中选择了面上有一道疤的刺头。他还没脱衣服。
离开的时候带上口罩,冲锋衣自始至终拉到最上,蓦地陆衿白突然问管家:“他家里很没有钱吗?”陆衿白知道那人的要求,只要没有钱没有背景的。女管家僵硬地点头:“先生不必操心这些事情,您专心画画就好。”
付沉晚上就可以收拾行李住进旧堡里,他没有心急,付沉走到租住的平层公寓,他随意扔下衣服,打开手机:“票定好了吗?”“沉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不过沉哥你什么时候听上戏了?没听说最近有名班子出国了啊?沉哥你不会被犄角旮旯的宣传页给骗了吧。”慕恒知道付沉,付沉自从和家里闹僵之后,半僵不僵的,行事作风就神秘莫测的。十天半个月不联系,联系起来就是订票。
说也奇怪,付沉在国外不看歌剧,专门跑去听戏。有病吗不是?这慕恒不敢说,他只乐呵呵地揶揄:“沉哥你现在零花钱少了,悠着点别尽送给戏子啊。”“沉哥你要吃好……”
慕恒看着被挂断的通话记录,沉哥今天看的这出戏上唱,“你但见曹孟德人多势众,我觑他百万兵蝼蚁沙虫。”,奇怪了,诸葛孔明也上了沉哥的戏单。
他之前不都只看男青衣?
付沉要去见一个人。不准确,他是要找一个人。付沉翻着手机上那人的信息,他已经找了近半年。
他必须快点见到他,一个财力惊人的病人,手机照片上那人眼含阴郁地笑,上了女相的妆,这人的照片并非出自财经新闻,而是八年前的通缉令。八年后摇身一变企业家的贺因渝,f财团法定继承人,年仅25岁风头无两的古堡一席候选人。
他喜欢唱戏,付沉追了几回都没有和他碰上面。付沉恶狠狠地看那刺纹西服,面上嫌恶,付沉咬一口袋装干面包。“他妈的,水土不服。”他把空瓶子扔进门口垃圾桶,瓶子里是冰水。
付沉还是没逮到人,他百无聊赖地听下边说话上边演戏。付沉坐着的是最赫然的位子。付沉无心听戏,他翘腿点手上的金子条。台上正唱“识时务者为俊杰”。“汉祚历传数将终。”
羽扇纶巾,“忠臣义士遍寰中。”付沉翘着二郎腿,也不便四面看,付沉烦躁地一瞥。台上军师正立言,“俊杰岂能事奸雄?”戏台下有人不住朝付沉身上瞧。他实在太惹人,台上戏唱文将军,台下男人周身的清直气场,直叫人纳罕。
付沉压根听不懂戏文,他做的样子也只为逮人,他有些泄气看台上人谢幕,宣传册上注这是战戏。付沉鼓掌。
思考着等他办完了这里的事就回国。
两年过去水土不服。付沉的反胃有些严重,喝了冰水的胃一丝丝地抽着疼,付沉露出笑:“好。”他拿出准备好的金子条,“有没有可以引见的客人?”付沉试探询问。
安浦年坐于二楼包厢里,这是一个极其温雅的男人,他头发梳在后,温和的眉目舒展:“很好的戏。”“你喜欢吗?”少年显得很是高兴。“我最喜欢这折戏,唱起来惊心动魄。”他用词不贴切,蹩脚的普通话磕磕绊绊。
穿着休闲的男人倒上一杯温茶:“戏台上壮志未酬,历史上几多可叹。”“你觉得呢?”少年不懂,他用英文与安浦年交流。男人笑了笑。
目光透过半清月屏风看向其外。
叹一声。声音温良。
付沉没碰上人,大半年碰灰,金子给出去不少,付沉卡上是真没多少钱。付沉简单收拾了个背包,打车去了陆衿白的旧堡。这处城堡不大,却溪流山石尽在。远看其外低调雅致,内走其中却尽为奢华。格外具有割裂感的上世纪旧堡,陆衿白是陆家独子,听说长年多病,离不开医生。
付沉不知道一个药罐子为什么要选在这么一个阴凉的地方住,他只知道打车费一花又他妈的少钱看戏。
付沉实在听不懂那劳什子戏文,他就是一个读不进书的混子,要不是想认识贺因渝,他说什么都进不了那么文化的地方。付沉读一本不带插图的普装书都费劲,盯了大半年的戏,付沉除了头疼就是烦躁。
妈的。那人到底跑去哪?
付沉在陆堡吃过饭上楼,楼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人,付沉给他让道,慌不择路的陆衿白不知怎的就躲在了付沉身后。
只见楼梯上下来一个人。
那男人蒙着眼睛,双手直摸,青色西装,皮肤生得几白,带几分不见阳光的阴凉,红唇勾笑:“跑去哪呀?”看着这一幕,付沉无意去管,这堆人变态的情趣,他正要侧身让开,那人摸索而下。
男人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迈出。
皮鞋踩在楼梯上,吱呀发响,陆衿白下意识握住付沉休闲衣的一角,侧脸相错间付沉的目光定在男人耳后。白弱肌肤上一颗红痣。“贺因渝?”付沉伸手,他心中思量。此时贺因渝正撞上付沉的胸膛。
他一把揭下黑布,付沉沉郁看人,贺因渝很高,他站在楼梯上,眼睛下沉,潋滟的眼睛又跳过付沉看陆衿白:“过来呀。”付沉退半步,陆衿白跟着退好几步。
付沉挑眉:“这是做什么?”
贺因渝见付沉与他说话,又看他两分,不耐道,瞳孔重又失焦:“找灵感呀。”“过来呀。”贺因渝又蒙上黑布,双手直摸,去抓陆衿白。
看着极变态。
付沉默了默,通缉令上说有病,怕是真话。
付沉摇头,他昨晚睡了两小时,上去补觉,陆衿白见求助无望,只得又跑。贺因渝抓得兴奋,楼梯下传来男人时不时爽快的笑声。
白瞎了那张水墨丹青的脸。
半夜付沉自然醒,他先是和助理沟通了公司的事。付沉上了预备俱乐部,他不知怎的在和家里断了联系后就觉醒了脑子里的商业基因。也许是真的天赋,付沉能打,善打,小时候打遍天下敌手,现在却不打了。他雇人打,亮的是自己的名号,付沉现在进账也是真金白银。付沉的保镖公司风头正好,国内国外接到连贯的单子。
付沉舒展了一下筋骨,敲响了贺因渝的门。付沉留了心,白天扫过一圈就大概摸出客房的位置,剩下的碰运气。付沉运气不算好,一碰,就碰上了贺因渝。
贺因渝打着哈欠从拧着红宝石象牙把手转开了门,现在看要更清瘦些,大约是没穿鞋的缘故,整个人有些懒散,阴影打在他的半身,苍白的肌肤腻得寒凉。让人唇齿打颤。
让人觉得危险。
贺因渝歪头,看不出曾经杀过人的样子,他十七岁就做出震惊媒体的屠杀案,贺因渝没有处理现场,指纹清晰,凶杀凶残野蛮。他一个人,弄死了一个人口贩卖窝点。
贺因渝提着枪检查尸体时把小孩妇女全放了。只因为贺因渝有病,强迫症似的数了二十八个,二十九个正到受害者,贺因渝全给放了。被通缉是因为e国警察要嘉奖他。
又找不到门路。
“我来给你找灵感。”付沉这样说。
贺因渝看了他半晌,给他让了个位置。
贺因渝躺在床上,懒懒看付沉。
他拖着调子。“你是谁呢?”贺因渝敞着睡衣,他穿着长睡衣,丝绸从皮肤上划动,让人无故觉得冷。付沉找了人大半年,此时更要抓住机会。这人阴晴不定,行踪不明,他必须跟他牵上线。“介绍一下,我叫付沉。”“也可以是你的情人。”付沉补充。
贺因渝看付沉的脸,姣美白皙的脸没什么情绪,他了无兴致地打哈欠。没礼貌极了。“你跑吧。我来抓你。”贺因渝嗓音磁性,无暧昧的妖邪,催促人快些逃跑。付沉默了一下。
“我跑,你可能就抓不到了。”
贺因渝闻言眼睛一亮,那双水眸法地摸,付沉忍不住踹人。疼到抽搐。贺因渝玩了一会,收拾好自己褶皱的衣服,出去了。项链摔碎在地上。付沉终于骂出声来。他捏紧被子。“操你妈的。”“垃圾。”
贺因渝没给付沉找医生,他似乎是出了房间就失踪。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收拾结尾。付沉缓过劲来不稳地下床,他先是到洗漱室去看自己的脸。难不成是……不像女人?付沉想到通缉令上的照片。他不知道人喜欢人喜欢的是什么,付沉一个电话打给慕恒:“你会化妆吧。”慕恒给付沉定的护肤套装没到,付沉就被叫到了画像室。付沉想也没想就上了床,他站着都不舒服。陆衿白觉得付沉走路姿势有点怪,他没说话。
陆衿白安排人将定制好的几面长镜摆在大床四周,其中一面正对付沉正脸。陆衿白支起架子,转动提前购买的扩张物体的镜子。金丝的软床褶皱,陆衿白来回移着方向,他侧头,透过镜面的折射去画付沉。今天是动态画,画程持续一整个下午,镜子互相照应,映出错误的线条,流畅的肌肉经过交汇镜面的捕捉,付沉不安地翻了一下身。他皱眉。陆衿白沉默地画着,他笔下的白线映在黑软的纸上,落下一片褶皱。
付沉用被子蒙过头顶,他无端烦躁,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付沉浑身发毛。陆衿白拿几根铁夹夹住黑被的对角。付沉动了一下,他的睫毛被绸缎压得向下。“操他妈的。一群神经病。”付沉暗骂。他大口喘气掀开被子,夹子甩到床下,甩破白镜的一角。碎片照映出付沉重重呼吸的线条。
他起身冲到陆衿白面前,差点绊倒。陆衿白大惊失色地后退。“您,您小心一点。”“你他妈在画什么?你们招模特是画给谁看?”付沉问。陆衿白不安地朝后看,半开的门外一双眼睛的窥视。“您小心……”陆衿白想要提醒付沉脚下的碎玻璃。
付沉已经抵了上去,他狼狈地松开手,膝盖出血。陆衿白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去扶付沉。付沉掐住陆衿白的下巴:“你关心我?给我叫医生。”付沉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不止是因为饿了一周。也不是因为身体的出血。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