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先生(四)(4/8)

    “真的没骗你,”姜瑜解释,“你没见过他,因为他在我老家啊。”

    “所以,你毕业要回老家就是为了他?”

    “嗯。”

    她回答了他所有的疑问,直到他没有了问题。

    “我知道了。不过,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可以啊。”

    姜瑜抬起了头,对他微微笑起,希望能带给他安慰。他是个有心有情的好男人,自然不想他过度难过。可在她的世界里,排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那个还在监狱里服刑的骆天。可她不知道,这抹单纯诚恳的笑容彻彻底底印在了王诜的心里。他认定了她,就只有她。他们其实都是同一类人,对ai情执拗的人。

    大三的暑假,姜瑜回老家去监狱看望了骆天,他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下巴的棱角分明。

    “给你带了水果和衣服。你的父亲很好,这几年开始大棚养殖花卉和盆栽,可以赚到很多钱的。”

    “是吗?”骆天漫不经心地回话,也不知他听到没有。

    “是的,城里有家商场开业,定了上百盆的富贵竹和金钱树,我还去伯父家帮忙了。”

    “对了,白雪还托我给你带了信。”

    姜瑜小心把信转交给狱警,狱警看过没有问题,再转给骆天。

    信的内容很少,除了打招呼的客套话,其实就只有一句。

    “你要好好的,等你出来。”

    骆天拿着信冷笑一番,“真是她写的?”

    “真的是。”

    姜瑜单纯拘谨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他翘嘴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了。

    她看他的背影,蓝se条纹的囚服,光光的头没有头发。三年了,眼热捂着嘴巴,忍着没有哭出声。

    骆天吃了三年牢饭,谁对他真心,谁对他假意,他看得出来。他把枕头下面压的信拿出来b照,[等你出来。]

    他苦笑,嘲笑,冷笑自己,忽地把这些信撕得粉碎。

    他虽是个混混,可他认得白雪的笔迹。

    这些信,都不是白雪写的。

    他撸起袖子,胳膊上一条长长的疤。那是他刚进来的时候,不懂事,不懂监狱的生存法则。

    新人甚至要给老大洗内k的。

    他哪里肯从,就被两个胖子压在墙上,吃饭用的勺子也能尖锐无b,深深刺入他的手臂,血r0u翻红…

    只要不出人命,狱警并不管这些小打小闹,相反,这种纵容,反而让他们管理起这些犯罪分子来,更加轻松。

    他根本惹不起那些被判了长期的人,那些关系y的人,那些有钱的人,那些一群小弟跟着的狠人。

    还有四年,他就能出去了。

    三百元,五百元,每个月,他都把她寄来的钱上交了。

    “小子,你很上道。”

    老大0着自己光光的头,从他上交的百元大钞里ch0u出一张。

    “留着买包烟ch0u吧。”

    “谢谢大哥。”

    忍,是一种品德,更是一种无奈。

    从那时起,他就后悔了,后悔十八岁那年的冲动,他急切地想出去,出去赚钱,出人头地,证明自己,不是个被人瞧不起的混子。

    大学四年的时光很快,姜瑜的同学个个都找到了好的去处。有在师范附中做了一名有正式编制的人民教师,有去金融街高大的写字楼里成为了穿职业套装上班的白领。她也有去处,她联系了老家当年自己读的高中。

    她是全国最好的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县城一中的校长自然是高兴她能回家乡任教的。

    “姜瑜,你愿意回来,真是太好了,一定给你正式编制。这些年,县城的经济高速发展,学生素质也越来越好”

    校长自是说了一堆的好话,但其实姜瑜知道,县城不少优秀教师,都去大城市谋求好的发展了,包括她曾经的物理老师。

    “刘校长,您放心,我一定回去的。”

    她就是这么简单的人,不求富贵,只求一人。

    三意外再见

    六月中,她拖着行李箱回到老家,母亲做好了她ai吃的打卤面,端给她,那一刻,她眼圈通红。

    985毕业的高材生,回到小县城,肯定会被人说闲话的,什么犯了事,被退学,能力差,找不到工作,各种各样的谣言都会在这个小城镇蔓延,她不在乎这些,但父母她觉得对不起。

    “自己的选择,不后悔就行。”

    母亲宽慰她,姜瑜嘴里扒着碗里的西红柿打卤面,嘴角挂着红se。

    “回家也挺好的,可以陪在爸妈身边。”

    父亲倒是有些见识,

    “学校说给你编制了?要不要送礼?听说没有十几万办不下来的。”

    “不用了吧,刘校长亲口答应的。”

    就这样,姜瑜成了县城中学的一名历史老师。高一的课不算忙,教学任务也不重。她有时间就会去看望骆天和他的父亲。

    生活很平淡,但她觉得很幸福。因为,上次她去看望他,他笑了,“还有一年,我就能出去了。”

    “真的?”

    “表现良好,我被减刑了。”

    “那可真好。”

    姜瑜又照常交给他一份信,白雪写给他的信。

    “她现在在航空公司上班。”

    “哦。”

    骆天把信拿在手里,没有像从前那么激动得打开来看了,因为他知道里面还是那几句话。

    “等你出来了,我带你去见她。”

    “好。”

    “还要喝你们的喜酒。”

    “好。”

    骆天没有戳破她善意的谎言,他就算出去了,也只是个初中学历的混混,什么都不懂,没有钱也没有背景,白雪能瞧得上他?

    县城一中是市重点中学,校园绿化自然要到位。教学楼下的绿化带种满了带刺的月季,叫她想起了做花卉种植的骆天的父亲。

    “刘校长,咱们学校的绿化工程是承包给个人做的吗?”

    “怎么?你要做?”

    刘校长呵呵ch0u起一支烟,“小瑜啊,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知道,咱们一中的教师是吃县里财政的,今年的编制名额满了,明年再给你办吧,我记着你呢。”

    “哦,这样啊。”

    姜瑜咬紧下唇,小城镇,个人工作和发展更是看背景和关系的。她这才明白,父亲说的送礼的涵义。

    “其实,编制没什么大用处,合同制也是一样的,社保养老金照样交的。”刘校长站在窗台,抬手指着假山下面的那块地。

    “你不是要种花草吗?那块地正在招标,招标信息就挂在咱学校的网站上。”

    姜瑜回到自己的办公位,拄起腮帮,有点想哭。今年新来的教师,共有五人,三个人有编制,她没有。她委屈,这五个人,只有她是全国最顶尖的师范大学毕业的,可她却连基本工作保证的编制都没有。

    眼泪,不经意间就这样滴落在备课的教案上。

    “怎么哭了?”

    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姜瑜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水,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看到了熟悉的人,她的声音哽咽着断续了。

    “王…诜?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

    王诜笑得那样自然,趴在办公桌的隔板上,调皮地对她眨眼,“我就想知道,你老家到底哪里b京城还好。”

    办公室进来了人,是今年新入职的赵欣老师,省师范中文系毕业的,很会打扮和人情世故,姜瑜看到她,就会想起曾经的白雪。

    “你就是刘校长说的王诜老师吧?”

    赵欣大方地笑着走到姜瑜的办公位边。

    “看来我们高中真是越办越好,有两个京城的师范大学毕业的优秀老师,刘校长该乐开了花。”

    上课铃声响了,“我,我还有课,你们聊。”

    姜瑜不太会讲这些场面话,尴尬地说是,然后逃了。

    赵欣见她出了办公室,也坐回了自己的办公位,自然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诜聊。

    “王老师,听刘校长说,你英文很bang,得过英文辩论赛全国冠军?”

    “哦。”

    王诜低着头,整理着自己的备课文档。

    “你来了,可是我们县城学生的福音,英文教育水平能上一大截。”

    “没有没有,教学不一样的,靠经验的。”

    “王老师,你真谦虚,不像某些人,觉得自己毕业于名牌大学,就厉害得不得了。”

    “啊,有这样的人?”

    “当然有,这个社会什么样的人没有呢?”

    赵欣当然是有所指,她指得就是姜瑜。她耸耸鼻,嗤笑。这个姜瑜,仗着自己名校毕业就想不花钱地拿编制,做梦呢吧。她读的省城师范也不算差,也是要花十几万的。

    “对了,王老师,听说您是京城人?”

    “是。”

    “土生土长的?”

    “是。”

    “不要怪我太八卦了,我就是好奇,你一个京城本地人怎么想到来我们这小破县城工作?”

    好半天,赵欣没有等到王诜的回应,等她抬起头在看,他的位置已经空了。

    赵欣站起身,走近他的办公位,椅背上搭着他的风衣,她去翻看领口的标签[giioarani],她又拿起他留在桌上的笔,转过笔帽看过牌子,[ontbnc],又偷偷打开ch0u屉看到了他的车钥匙,是四个圈。

    今天的晚自习没有安排姜瑜值班,她骑了将近一小时的自行车去看望住在山下的骆天的父亲。

    她到的时候,骆天父亲正在搬月季花盆。

    “叔,我来帮您。”姜瑜放好自行车,有些花盆很重,两个人合力才搬的动。

    “小瑜,我自己能行,你总来帮我,耽误你的工作。”

    “没事,我工作不忙。”

    “哎。”

    骆天的父亲佝偻着背,望望渐黑的天,“等天儿出来了,就好了。”

    “叔,我们学校有块地在招标做绿化,我看了看挺适合您的,就种上草坪紫藤和月季就行。”姜瑜打开院子的水龙头洗手。

    “招标?我就是个做花卉养殖的个t户,哪里会弄这些。”

    骆天的父亲从屋里拎出一袋蛋糕,塞进姜瑜手里。

    “新鲜的,今天才去蛋糕店提着j蛋现做的。”

    “叔,你留着吃。”姜瑜把蛋糕推回去,“投标书我帮您写。”

    “天儿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他去坐牢那也是他的福气。”

    姜瑜回到家已是晚上快10点。

    “教个高一历史就这么忙,晚自习也要上。”

    “妈,我这才来,b不上那些经验丰富的,肯定是要努力的。”

    “饿了吧,锅里有蒸饺。”

    姜瑜的母亲指了指厨房。

    姜瑜确实饿了,掀开锅盖用手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对了,学校的编制下来了吗?”

    她顿了会儿装作没事说,“没,校长说没名额了,明年应该能办上。”

    “你就是傻,都说了要送礼,你不送,有的是人抢着送。”

    客厅里传来母亲唠叨抱怨的声音,姜瑜心里越发难受了,理想第一次被现实的利刃划了一道疤。天真,单纯,在社会里就是傻子的标签。而她确实是个傻子,为了骆天那个坐牢的男人回老家,脑子就是不正常的。

    就在她嘴里嚼着第三个饺子的时候,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旁边,眉眼间流露出异样。

    “你同学有个叫骆天的?”

    四这么直白

    “没,没有。”姜瑜差点被饺子噎住。

    “没有的话,那他是谁?”

    母亲拿着一张写着监狱地址的汇款回执单给她看。

    “只是,一个朋友。”

    姜瑜端着碗坐回餐桌上,低着头继续吃。

    “小瑜,我是为你好,不要和这些坐牢的走太近。”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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